第202章 淹沒的真相
他?
聽到這個字眼,沈南枝眼皮子都跟著跳了跳。
說的是……順慶帝來了?
可這時候,順慶帝難道不應該在禦書房召見群臣?
朝中這般亂,他還有心思來這裏……
沒等沈南枝細想,就聽寧王妃咬牙道:“他每次遇到糟心事都會來這裏找我發泄,想必這次也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朝中一團亂,已經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是有些棘手。
說到這裏,她嘴角微揚,眼神裏帶著嘲諷道:“我對他來說,不僅可以滿足他的私欲,還是最好的宣泄對象,他那些肮髒齷齪的心思,不能為外人道的陰暗麵,發泄到我這裏,倒也不必有其他的顧慮。”
橫豎她出不去這地宮。
那些肮髒和齷齪也都被掩藏在這見不得天日的地方,除了她,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
“你們快藏起來,我來應付他。”
見蕭楚昀不為所動,寧王妃轉頭看向沈南枝。
剛剛還泣不成聲的寧王妃,在麵對危險的時候,一臉堅定地對沈南枝道:“旁邊是一間雜物房,你先帶阿初過去,這裏交給我!”
那道氣息越來越近。
沈南枝轉而看向蕭楚昀。
雖然蕭楚昀什麽都沒說,但沈南枝可以感受得到,此時的蕭楚昀已經動了殺心。
可莫說蕭楚昀了,這件事換做是任何人都忍受不了。
沈南枝能理解蕭楚昀此時此刻的心情。
這狗皇帝該死!
寧王妃見兩人都沒動,她眸色一沉,當即攥緊了拳頭,焦急道:“聽我的,快藏起來,不要輕舉妄動,他有時候過來身邊都是帶了人的,不能因為我連累了你們。”
說到這裏,她抬眼看向蕭楚昀:“空口無憑,有些話,總要他親口承認才好,而且,我也有話要問他,你們正好聽一下。”
她都這麽說了,蕭楚昀也隻好先由著她。
他轉頭看向沈南枝,兩人心照不宣地轉身躲進了隔壁雜物間。
約莫是為了方便,雜物間沒有門板,隻有一扇屏風黃花梨鏤刻的屏風遮擋。
而且不似用各種金銀珠寶堆砌的外間牆壁,雜物間裏隻堆著生活用具,就連個照明的夜明珠都沒有,隻有些光亮透過鏤刻的屏風縫隙照到了入口處,沈南枝和蕭楚昀藏在雜物間深處陰影裏,前麵還有一個一人高的箱籠做遮擋,從外間很難發現他們的存在,而他們卻可以將**寧王妃所在的大床看得一清二楚。
箱籠的縫隙很窄,為了藏住兩個人,沈南枝整個人幾乎都窩在了蕭楚昀的懷裏。
她的後背緊貼著蕭楚昀的胸膛,既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滾燙,也能感知到他慌亂的心跳。
沉穩如蕭楚昀,在這一瞬也差點兒情緒失控。
沈南枝心疼得很,但她也清楚,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他們兩人剛剛藏好,外間的那道氣息近了,腳步聲也停在了門外。
寧王妃跟之前一樣,繼續垂眸,一動不動的看著懷中的卷軸。
房門被人推開。
順慶帝的身子被外牆的光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寧王妃攥著畫軸的手指也跟著一頓。
順慶帝約莫是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傷痕,突然開口道:“你又在鬧什麽?白芷呢?”
寧王妃沒有開口,隻抬頭冷眼看向順慶帝。
那眼神滿是恨意,似乎恨不得將順慶帝扒皮抽筋。
她咬牙,一字一頓道:“什麽時候……讓我見……阿初!”
一提“阿初”,順慶帝剛剛因為她手腕上的傷還帶著些許惱意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冷笑了一聲:“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讓你見著,決不食言。”
聞言,寧王妃冷笑:“你食言的次數還少嗎?”
“當初你答應過我,隻要我乖乖聽話,你就會保阿初性命,並將他從漠北接回來,讓我們母子團聚,可結果呢?”
蕭楚昀雖然沒死,卻搖身一變成了三皇子,她甚至連麵都沒有能見上。
聽到這話,順慶帝冷笑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你的身份見不得光,我給了他身份,讓他衣食無憂跟其他皇子一樣,為何你還不知足?你總不能讓阿初也跟你一樣,生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吧?”
這話深深地刺激到了寧王妃,她驀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卻又紅著眼睛一臉怨恨地看向順慶帝:“見不得光?我為何見不得光?還不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害得!你是怎麽有臉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蕭昱城,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孬種!
“你敢做不敢當,你既要你仁君的美名,不想背負一世罵名,卻又將那些不該做的齷齪事都做了個遍,到頭來,還要我向你感恩戴德!”
“你讓我感覺惡心!”
寧王妃一口氣將胸中多年來積攢的怨氣都罵了出來。
而此時,躲在雜物間的沈南枝和蕭楚昀的心都跟著沉入了穀底。
毫無疑問,自順慶帝出現在這裏,寧王妃之前所說的話就已經被印證了大半。
如今這些,更是最好的詮釋。
兩人都沒有吭聲,聽到這些話的順慶帝也沉默了。
一息之後,才聽他開口道:“是。”
“我承認,是我卑劣。”
說完,他冷笑道:“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終究是我得到了天下,也得到了你!”
“昔日那個不將我放在眼裏,對我百般淩辱的二皇兄,不也被我當街淩遲處死了嗎?還有你。”
說到這裏,順慶帝終於提步走了進來,他的影子漸漸縮小,最後一身明黃色龍袍的他出現在床邊。
他站在寧王妃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寧王妃,一雙眼睛裏滿是陰鷲和偏執道:“方家嫡女,京城第一美人,是何等的尊貴啊,當初你眼裏隻有我那二皇兄,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可是,就是我這條陰溝裏的爬蟲最後將你們都碾碎在腳底,你怨我,恨我,也是應該的。”
說著,順慶帝伸出手去,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寧王妃含淚的眼尾。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張臉還是叫我癡迷。”
然而,他的指尖才碰到寧王妃,就被寧王妃偏頭避開,她恨恨地看著順慶帝:“當初先帝的遺詔是立阿澤為太子!是你!篡改了遺詔!不僅欺我辱我!還對他們幾兄弟趕盡殺絕!”
聞言,順慶帝攤開了雙手。
一改平日裏人前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威嚴,他無賴道:“是啊,我不光改了遺詔,還親手給父皇喂了斷腸散,送他歸西,他眼盲心瞎,就隻看到老二,永遠看不到我的存在,我若不動手,等蕭瑞澤登基,也不會有我的活路,奪嫡之爭向來如此,你就算是知道又如何?”
“同樣是皇子憑什麽他就可以享受所有的榮光,父皇的寵愛,家族的追捧,群臣的擁護,而我隻能是被他踩進陰溝裏的臭蟲,永遠見不得光!”
“我恨啊!”
“所以,我要得到他的一切,包括你。”
說到這裏,順慶帝展顏笑道:“你看,我都做到了。”
聞言,寧王妃抬手就要去抓他的臉,可她手上的玄鐵鏈子長度有限,最後非但沒碰到順慶帝分毫,還叫那鐵鏈子直接磨掉了原本已經血肉模糊的手腕一層皮。
猩紅的血瞬間從她的手腕處流下。
見狀,順慶帝眼神微暗,他抬手勾了勾寧王妃的下巴,饒有興致道:“哦,對了,之前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方宏屹死了,你猜,是誰動的手?”
此言一出,就連藏在雜物間的沈南枝心裏也是咯噔一下。
那個冒充慧明大師的方宏屹是蕭楚昀的親舅舅,也就是寧王妃的親弟弟。
狗皇帝既然知道他們,也知道蕭楚昀的身份,那在得知方宏屹死訊的時候,會不會第一時間懷疑到蕭楚昀的頭上?
可那時候,蕭楚昀已經在前往禹州的路上。
若順慶帝因此對蕭楚昀的行蹤生疑,必然順藤摸瓜會懷疑到林宏瑞、蕭祈安的死。
寧王妃沒吭聲。
甚至就連提到方宏屹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眸中也並無多少波瀾,仿似對這個弟弟的生死並不在意。
但順慶帝還在自說自話。
他笑著看向寧王妃,繼續道:“這世上知道阿屹身份的人可不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你那好兒子動的手。”
“原先我竟沒有反應過來,畢竟他將禹州這一趟的行程遮擋得可謂嚴嚴實實,還是剛剛看到你,我才突然想到這一點,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騙過了劉守信等人,但從他離京去禹州之後,我這身邊就沒安生過,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有利於沈家,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我這分明是養了一頭吃裏扒外的狼崽子!”
聞言,寧王妃挑眉:“那也是你罪有應得!若不是看重阿初的能力,你又怎會留他至今!”
順慶帝嘖嘖道:“是啊,別的不說,你當真是為我生了個好兒子,我對他可真是又愛又恨!”
說到最後一個“恨”字的時候,順慶帝幾乎是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在寧王妃麵前,他早已經習慣性地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露出了最真實陰鷲的一麵。
隻見他捏著寧王妃的下巴,冷笑道:“你最好祈禱他這次能從北夷平安回來。”
寧王妃好似看不到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指,挑眉瞪著他:“否則要怎樣?殺了他嗎?”
說完,寧王妃才反應過來,她皺眉怒道:“不對,你是想讓他死在北夷!”
順慶帝的拇指摩挲著寧王妃猶如凝脂的下巴,笑道:“怎麽會,我南邊正亂呢,北夷不能亂,我當然希望他能替我守好北境,不過嘛。”
說到這裏,順慶帝頓了頓,他看著寧王妃這張臉,意味深長道:“若是南邊的戰事能順利結束,倒是得委屈他在北境多待上一段時間了。”
也許寧王妃還沒意識到順慶帝這句話的含義,但沈南枝的心卻在這一瞬如墜冰窖。
南邊戰事結束,周家被剿滅,已經拿回沈家軍的控製權並重整沈家軍的小舅舅必然叫順慶帝睡不著覺。
偏偏沈家和蕭楚昀已經聯姻,同氣連枝,他們一南一北,若是聯手……疑心病極重的順慶帝怎麽可能願意看到那樣的畫麵。
他要讓蕭楚昀在北夷多留一段時間,支開蕭楚昀無非就是為了對付沈家。
他對沈家的殺心比沈南枝預想中的還要重!
眼看著順慶帝的眼神越發冰冷,就連寧王妃都反應過來他的意圖了。
她皺眉道:“你就這麽容不下沈家!當年不過是老國公同父皇閑聊時的一句戲評,就叫你記恨至此!要對鎮國公府趕盡殺絕!”
“事實證明,老國公說的沒有錯,你確實偏激狹隘!而老國公做錯了什麽?他錯就錯在說了實話,錯在信了那封當年你偽造的遺詔,錯在為了朝堂大局著想,錯在愚忠!”
聞言,沈南枝的心口一沉。
兩世為人,她就說順慶帝為何如此針對沈家,容不下沈家,原先沈南枝還當是因他疑心重,或者想要集中軍權,他容不下功高蓋主的沈家,所以才處心積慮的謀害沈家滿門,如今聽來,卻隻源於外祖父當初同先帝的一句點評。
既是先帝詢問,以外祖父那忠君愛國的性子,絕對會如實作答,
可這評語確實沒有冤枉他,他骨子裏的偏激和自私,遠比外祖父的點評的更誇張。
就算如此,後來他初登皇位,政權不穩、三王謀逆,外祖父對他也絕對算得上是忠誠。
若沒有沈家拚死守住了京城,也不會有他現在的安穩日子。
沈家這麽條人命都不足以抵消他對當初那句話的怨懟。
念及此,沈南枝的心隱隱作痛,她不知道如果叫外祖父知道了這一切會怎麽樣。
他這麽多年來,擁護的先帝遺詔是假的。
讓沈家誓死守護的新君是謀殺先帝的真凶,是恨不得親手送沈家下地獄的劊子手。
沈南枝咬牙,努力壓下幾乎要衝破胸腔的悲憤。
這時候,她腰際一沉,是蕭楚昀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沈南枝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寬慰和安撫。
她正想稍稍搖頭,示意自己無事讓他不要擔心,這時,卻見順慶帝挑眉看向寧王妃:“要不怎麽說呢,這世上還是你最了解我,不過……”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頓了頓的,冷冰冰的眼神宛若兩條毒蛇,無聲無息地纏上了寧王妃。
“我怎麽覺得,你今日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