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想逃
趙婉死死盯著沈南枝,似是想說什麽,可張大了嘴,半天都吐不出半個字音來。
沈南枝抬了抬手,叫追風將筆墨送到了趙婉麵前。
“也沒什麽,就是我爹至今都不願意同我阿娘和離,所以免不得要婉姑姑幫個忙,寫幾個求救的字罷了。”
見趙婉一動不動,沈南枝繼續道:“這不也是你最想看到的嗎?隻要和離書一到手,我就放了你,讓你們一家團聚,當然,如果你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就這樣耗著唄,對我和我阿娘也沒什麽損失,隻不過你那寶貝女兒臉上和身上可就要爛完了,你可想好了。”
趙婉愣住了。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沉默良久才的再睜眼看向沈南枝,然後想要掙紮著爬起來。
可以她這會兒身上沒力氣根本就動不了,提筆更是難上加難。
沈南枝還很貼心的叫人給她服了一劑能暫時壓製體內毒性,恢複一點兒體力的湯藥。
不過幾句話,寫起來倒也容易。
沈南枝再三看過,確認沒什麽問題,才交給了一名暗衛,讓其悄悄送到薑時宴手邊。
日頭已經漸漸升起來了。
沈南枝正要回府,卻見一輛馬車匆匆而來。
還沒等到跟前,就有人打起了馬車簾子,旋即露出劉靜雅那俏生生的臉頰。
“枝枝妹妹!”
她揚了揚手,麵上帶著幾分哀怨道:“你都說要同我常往來,可這才幾日功夫就把我拋到腦後了,也不來找我,偏巧最近我阿娘壓著我學規矩,要不是趕上你祖母壽辰,我阿娘還不讓我出門呢!”
沈南枝笑著道歉:“靜雅姐姐,實在抱歉,最近家裏事情太多,才沒顧得上姐姐。”
之前她還信誓旦旦保證要幫著撮合劉靜雅和她的長安表哥。
這幾日忙起來,哪裏顧得上。
沈南枝慚愧道:“剛巧表哥今日也不在家。”
早知道,該找個借口留下沈長安的。
劉靜雅搖了搖頭,“沒關係,我今日是特意找你的。”
說完,她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薑府:“聽說壽宴不辦了?”
沈南枝點頭,就要邀請劉靜雅去她院子裏坐坐,卻被劉靜雅一把抓住了手腕往車上帶。
“既如此,那今日就陪姐姐去戲樓聽曲,如何?這幾日我被關在府裏都快憋瘋了,好不容易今日才得了半天功夫出來透透氣,你可別不答應啊!”
她都如此說了,沈南枝自然也不好推辭。
不過,因著昨日明月樓的教訓,沈南枝在踏上劉靜雅的馬車離開之前,另外還叫了兩名暗衛跟著。
劉靜雅好奇:“你說你,要不要這麽謹慎啊!”
沈南枝笑道:“最近事情多,不止是我,靜雅姐姐出門的時候,也要多加小心。”
今天早上秋月在給她梳頭的時候說起,後來明月樓的火勢徹底失了控,在百姓和巡防營聯合撲救下,還是波及了周邊三間鋪子之後,才勉強控製住。
損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不說,昨夜還有近百人死傷。
想到那些無辜被牽連其中的百姓,沈南枝的心口都有些發堵,隻盼著蕭楚昀和蕭祈安能早些查到證據,揪出那幕後主使之人。
不過,雖然那人沒有得手,但短時間內應該不敢再輕舉妄動,可謹慎一些總沒有錯。
不知其中隱情的劉靜雅隻當是沈南枝是為了嫁給鎮北王一事。
直到兩人進了全京都最大的戲樓梨春堂,上了二樓雅間,趁著好戲還未開場,見沈南枝還打發了人去樓下放哨,劉靜雅忍不住歎息道:“雖然小心些沒錯,但你這也未免太過小心了吧!
“不過,聽說刺殺鎮北王的刺客就沒間斷過,不僅朝中有些人對他恨之入骨,就連北夷那邊的細作也總是小動作不斷,若沒有鎮北王的震懾,還不知道北夷要如何不安分呢!”
說到這兒,她下意識抓著沈南枝的胳膊,有些擔憂道:“好妹妹,這婚事怎麽就落到你的頭上了呢?雖然王爺確實那般天資無雙,但我聽說……聽說……哎!不知道怎麽說了,總歸不是什麽好話,而且我瞧著他那樣渾身煞氣的樣子,跟他同朝為官的都冷汗涔涔了,更別提要跟他這樣的人成婚,整日裏麵對這樣冷情冷性的人,也就是你性子堅韌要強,換做其他姑娘,早就哭紅眼了。”
雖然劉靜雅也是為了自己好,但她這話,實在是叫沈南枝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劉靜雅繼續道:“不然,等過兩日我進宮找姑姑,她在皇上麵前得臉,能替你說上話……這婚事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聞言,沈南枝連忙道:“多謝靜雅姐姐的好意,但其實,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這裏沒有別人,劉靜雅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是你的意思?”
在她看來,身體康健又簡在帝心的七皇子蕭祈安明顯才是更好的選擇。
沈南枝也沒多解釋,淡淡道:“合適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就比如靜雅姐姐,若有其他比長安表哥更好的男子求娶,你會答應嗎?”
劉靜雅沒想到還能問到自己身上,想到沈長安她俏臉一紅,有些難為情但語氣篤定道:“自然不會答應。”
不過,話音才落,劉靜雅又忍不住反問道:“可我那是心悅你長安表哥,你呢?是因為心悅王爺嗎?”
聞言,沈南枝心口一緊。
她喜歡蕭楚昀嗎?
這問題叫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還有些惶恐和不安。
上一世,麵對蕭祈安的求娶,她也曾心動過。
可最後卻換來的是那般慘烈的結局。
雖然理智告訴她,蕭楚昀不是蕭祈安。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沈南枝不敢再將這一顆真心交出去了。
她想,就這樣各取所需,相敬如賓,其實也挺好。
她的沉默看在劉靜雅的眼裏卻變成了另外一層意思,以為沈南枝是身不由己,她不由得感慨道:“是我的錯,不該問這個話題,之前謝小侯爺同你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哎,隻能說有緣無分,造物弄人吧!”
沈南枝正想說她誤會了,卻在這時候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
這戲樓有兩層,底下大堂正中央搭了戲台子,圍繞著戲台子周圍是一圈圈擺放好的桌椅板凳,在底下坐著的,基本上是些鄉紳富戶,有權有勢的像劉靜雅這樣的常客,都會直接被引上二樓雅間。
每一間雅間用竹簾隔開,朝著戲台這一麵才露出對開的兩扇窗,既能讓貴人們憑欄聽曲,也方便他們放下竹簾說些私密話。
好戲尚未開鑼,比起人多嘈雜的樓下,二樓倒是安靜得很。
沈南枝和劉靜雅上來的時候,整個二樓雅間應該都還沒什麽人,連點兒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再加上門口還有秋月守著,所以劉靜雅同沈南枝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直到這會兒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
沈南枝透過竹簾尋聲看過去,就見一穿著粉色襦裙頭戴帷帽的女子娉婷而來。
在她身邊還跟著一名丫鬟和一持刀護衛,看起來就不好惹。
沈南枝瞧著眼生,應該是不認識的,她正要收回目光,卻聽到那女子突然嬌滴滴朝她打招呼:“敢問姑娘,可是鎮國公府的沈姑娘?”
她的身段婀娜,走起路來如弱風扶柳,再加上那嬌滴滴如黃鶯婉轉的嗓音,隻一開口,就叫人不由得生起了保護欲。
劉靜雅用眼神詢問沈南枝,沈南枝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劉靜雅就要將人打發了去,卻聽那粉衣女子又道:“我是鎮北王府的人。”
話音才落,沈南枝和劉靜雅看向對方的眼神皆是一怔。
鎮北王府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位嬌滴滴的姑娘?
不說已經去過鎮北王府的沈南枝不知道,就連作為鎮北王府鄰居的劉靜雅也不知情。
兩人都未答話,外麵那粉衣女子已經躬身繼續道:“我剛剛在外麵遠遠瞧著是沈姑娘,便想著過來見個禮。”
秋月已經將竹簾打開,那女子就站在門口。
沈南枝挑眉道:“你認識我?”
那女子笑笑:“是,不過沈姑娘應該不知道我是誰。”
沈南枝尚未開口,她已經自報家門:“我叫顧菀棠,我爹跟隨王爺上過戰場,立過軍功,是王爺的心腹部下。”
說著,她摘下了帷帽,露出白紗下那張清麗絕倫的臉蛋來。
美則美矣,隻可惜她的麵上還帶著幾分蒼白,有些病氣。
“王爺待我們父女倆不薄,隻是說來慚愧,我這身體實在不爭氣,幾乎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承蒙王爺關照,用了無數天材地寶才勉強護住我的性命。”
沈南枝尚未開口,一旁的劉靜雅已經忍不住皺眉道:“你特意跑來同我們枝枝說這些做什麽?關我們枝枝什麽事兒?”
不說別的,就顧菀棠這扭捏做派的勁兒,看得劉靜雅就很是不舒服。
可哪怕被她這麽不客氣地嗆了回去,顧菀棠也不見氣惱,隻溫婉垂眸道:“我說這些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想著來拜見沈姑娘,同沈姑娘說清楚,免得以後沈姑娘誤會了我同王爺之間……畢竟王爺待我與旁人不同,而且都嗬護備至,從不肯叫旁人欺負了我去,我們……”
說到後麵,她刻意隱去了聲音。
那般矯揉造作的模樣,哪裏是在解釋,分明是上趕著,生怕旁人不誤會了去。
劉靜雅氣得手癢。
沈南枝卻隻神色冷淡的點了點頭:“說完了嗎?”
顧菀棠有些意外傳聞中難纏的沈南枝竟然半點兒不惱,她下意識抬頭睜大了眼睛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也隻冷淡道:“沒什麽事的話,就退下吧,戲要開場了。”
言外之意,別在這裏礙著她和劉靜雅看戲。
從頭到尾,她都沒正眼瞧過顧菀棠。
這叫顧菀棠大受挫敗,她不由得脫口而出道:“難道說,沈姑娘也是因為心虛,怕我的存在會威脅到沈姑娘的位置,才對我這般不待見?”
沈南枝原也沒打算搭理她,但她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沈南枝才冷眼看向她:“其一,按你的說法,若王爺真對你有意的話,早該抬了你的位份了,敢問顧姑娘,你現在在鎮北王府是通房小妾,還是姨娘,側妃?”
顧菀棠啞然,臉色更白了幾分,她有些不甘心地瞪向沈南枝。
誰料沈南枝繼續道:“其二,你爹既然是鎮北王府的家臣,而我是準鎮北王妃,莫說你,就連你爹見了我,都要行禮的,你一上來跟個木頭樁子似地杵在我這裏礙眼,還懂不懂規矩?
顧菀棠原就弱風扶柳的身子,越發搖搖欲墜,她雙眸含淚,一臉委屈地看向沈南枝:“我……是我平日在王府沒有規矩慣了,不曾想竟然礙了眼沈姑娘的眼……”
眼看著她就要落下淚來,也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眼神突然輕顫,話鋒也跟著一轉,皺眉道:“不過,沈姑娘都不在意我的存在,難道說,是因為沈姑娘本就不打算嫁給王爺,所以也無所謂王爺對你的心意?畢竟剛剛我上來那兒可是聽見了,沈姑娘並非是心悅王爺,是因為嫁不成謝小侯爺,所以沈姑娘才無所謂的嗎?”
明明剛剛看著都要被沈南枝罵哭了,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轉了性子。
聽著她那話,顯然是將剛剛劉靜雅的話給聽了去。
可她刻意又多添油加醋了這兩句是何意?
也不用沈南枝細想了,因為下一瞬看到顧菀棠轉身對著隔壁雅間施施然行禮:“菀棠見過王爺。”
沈南枝便什麽都明白過來了。
蕭楚昀竟然就在隔壁!
而沈南枝和劉靜雅一開始還都沒有發現,還旁若無人的說了那些話!
顧菀棠應該也是剛剛才發現的,所以才故意將話題往那上麵引。
背後與人議論,卻正好被正主兒撞見,這種尷尬和窘迫,叫沈南枝有些手足無措。
偏偏隔壁簾子被人挑開,一身墨色錦袍的蕭楚昀從裏間走出。
他沒有先看沈南枝,而是冷眼看向滿臉委屈潸然淚下的顧菀棠,語氣冷漠道:“其一,本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所謂的搜羅天材地寶為你續命一說,不過是你爹仗著於本王有救命之恩,求到了本王跟前,其二,你平日裏連王府大門都進不來,哪兒來的臉麵編排本王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若再這般厚顏無恥,恐怕你爹的救命之恩也救不了你的命。”
蕭楚昀當麵毫不留情的回應,甚至還用了跟沈南枝一樣的語氣和敘述方式,什麽其一其二的,聽得顧菀棠渾身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原就蒼白的臉色更是一片慘淡。
可蕭楚昀卻已經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他轉而看向隔壁雅間目光有些閃躲的沈南枝。
沈南枝想逃,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明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麽,可是一想到剛剛被顧菀棠刻意引導的話,再麵對蕭楚昀那般眼神,沈南枝就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