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232章

第232章

老人見她哭得滿麵淚痕,便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讓她擦擦臉,“若你想見他,或是想要知道你的那些至親至愛來生會在何處,便於三月之後,往鶴靈山下尋他。”

她有些訥訥地問,“鶴靈山?我從未聽過 ”

“往南走,約一月,便能到了。”老人笑道,“你已經在夢中見過他,到時候自有緣分。”說完,他便飄然而去了。

她抱著孩子走出已經破敗倒塌的小院,卻發現早已滿目瘡痍的村道上,零星還有另外幾個形單影隻的身影從各自的院門裏走出來,身上都是衣衫破敗,麵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卻又泛著健康的紅潤。

村子裏大約隻有三分之一的人活了下來,有人說看到那醫生是從他們本地的井水裏打出了水,灌入的水袋之中。可是他們的水怎麽可能那麽清澈呢?幾個村人半信半疑,便去村中間的水井旁,將破舊的木桶扔下去,聽到嘩然的水聲。而打上來的水,果真清澈甘甜,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鮮果般的清香!

神跡仿佛還在繼續。在他們獲救之後,很快便天降甘霖,並非傾盆暴雨,卻也細密纏綿地下了大半個月。原本幹涸龜裂的土地再一次受到滋潤,一點點在創傷中恢複氣力。到春末的時候,已經有新的草木生長發芽。

不少村人興奮地燒香拜老天,用瘦骨嶙峋的身體拉著破舊的犁耙翻起不知不覺竟肥沃起來的土地。但是更多人卻在深夜中低聲交談,說他們得救前,都在夢裏見到過一個神秘的紅衣人。

紅衣人說他們會得救,讓他們不要放棄。而後來那個救他們的大夫也說,他不過是奉命行事。

紅衣人是不是神仙?是不是救了他們的菩薩?否則為什麽原本迅速幹涸的土地,就像是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滋養,在短短時間內恢複生氣種種猜測在每一個漸漸恢複氣力的村莊城鎮之間流傳,第六天魔的名號不脛而走。

天魔,不是惡神麽?為何一個救了他們的菩薩,卻以魔來自居?

雖然好奇,雖然心中充滿了神秘的向往和敬慕,但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在自己的土地上,繼續被災難摧毀前的那種簡單的人生。

但是六兒不同,她背著她的女兒,和同村裏的另外幾個人,在一月後的黎明時分上路。

她想要去找到那個老醫生說的第六天魔,她想要知道她的男人、她的親人們,死後到底去了哪裏。畢竟她也曾離死亡那麽近過,近到似乎看到一部分死後的世界。她不敢想象那些她最愛的善良的人們,死後會生活在那樣糟糕的地方。

死亡,打開了她那被過去的瑣碎生活蒙蔽了的雙眼。人生多麽脆弱,在死的那一刻多麽孤獨恐懼,如何才能逃離那種即將墮入無盡深淵的恐怖感覺,難道不才是最緊迫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嗎?

畢竟人類壽命多麽短暫,就算現在僥幸大難不死,但是下一次呢?

既然天魔可以救她,或許也可以救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反正如今她已經一無所有,與其留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過完下半生,不如盡早去弄清心中的疑惑。

她所不知道的是,有和她類似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三月之中,原本在人間肆虐的瘟疫和饑荒,奇跡一般地得到了緩解和控製。各地都有不少妙手回春的醫者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不畏自己被感染的艱險深入到疫區的腹地之中,救活了數以萬計的百姓。奇怪的是,不少百姓都聲稱,他們得到的藥,不過是醫生從當地取到的一碗水。

與此同時,離恨天上九華殿內,有一神仙匆忙跑進去,對正在閉目靜修的長庚星君稟報道,第六天地氣被竊取,疑似流往了人間。

長庚星君睜開寒冰般的雙眼,輕蔑一笑,“我知道了。不必打草驚蛇,去將女魃請來。”

第161章 第六天魔 (2)

噩夢對於愆那來說並不陌生, 他已經幾乎習慣從那種令人窒息的惶恐和仇恨中驚醒、全身大汗淋漓的感覺。可是這一次他才醒過來就受到了二次驚嚇。

身後有個人正緊緊抱著他!

愆那大力掙紮, 一腳就將身後的人踹下了床。

“哎呦!!!”

愆那一愣,往地上一看, 卻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點在外人麵前時那種超越一切的天神氣息都沒有的波旬幽怨地看著他。

愆那莫名一陣不好意思,又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不是自己求他半夜悄沒聲息爬上床嚇人的?他硬邦邦地問,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波旬也不起身, 隻是坐起來趴在床沿上,從下往上可憐巴巴的, 一如從前顏非撒嬌時最喜歡的那種眼神, “想你了,就偷偷回來看看。”

愆那翻了個白眼。

其實他的心跳有點快, 畢竟波旬已經離開兩個多月了。地獄中一個月,人間也不過是三天, 若是多耽擱一點,一年半載見不到他也是可能的。

不過見不到不是更好?省得心煩, 說不定還有機會逃跑

波旬微微歪著頭,笑出一顆酒窩,“你有想我嗎?這些日子過得可還舒服?有沒有人欺負你?阿須雲有沒有又在搞什麽名堂?”

一連串的問題, 問得愆那哭笑不得,他冷笑道, “身為階下囚,哪還有這麽多要求?”

“如果你聽話, 不逃跑的話,我也不會鎖住你。隻有這樣你才會留在我身邊, 我還能怎麽辦?”波旬用一種半譴責半委屈般的口吻抱怨道。

“合著還是我的錯了?”愆那挑眉。若他還是顏非,隻怕他早已一巴掌糊到那臭小子腦袋上。

波旬站起身,爬到**,如蛇一樣粘到愆那身邊。雙手環住心上人的腰,頭蹭著愆那的肩頸。愆那的鎖鏈已經拉到極限,避無可避,伸手想把他推遠點,可是又推不動如今擁有寰宇之神通的波旬。他氣結道,“你堂堂天魔波旬,這樣膩膩歪歪的成何體統!”

“別動,我好累的。”波旬呢喃著說,“這幾天我連眼睛都沒有合上過 ”

“ 為什麽?有危險?”

聽到愆那不情不願的試探般的問題,波旬低笑起來,“你擔心我啊?”

“ ”

“放心吧,我一定會贏的。”波旬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卻充滿了自信,“為了你我的將來,我也一定會贏的!”

將來?

一個多麽虛無縹緲的詞?

自己真的會有將來嗎?愆那不相信。

“我剛才抱著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做噩夢了?”聽不到愆那的回應,波旬稍稍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他的雙眼。

知道對方早已將自己了解得透徹,反駁也無用,愆那應了聲,“老毛病。”

“要不要我給你一個夢?讓你睡得安穩一點,舒服一點?”波旬殷切地問著,手指輕輕地絞纏著他被鎖住的雙手,“我最近托夢術用得很順手。”

愆那輕哼一聲,“你如今還用什麽托夢術?那麽多天界法術不夠你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