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魚婦魚妖
往後兩三日裏,坊間總能聽到袁家一些流言,但那些流言最後都會不了了之。
鬱離也曾在空閑時去袁宅附近晃上一晃,偶爾能聞到一縷若有似無的魚腥氣,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異常。
至於玉卮元君,孟極和老道士幾乎將整個洛陽城翻遍了,愣是沒找到她的蹤跡。
似乎在逼著李陵苕成半人半魚模樣之後,她就從這座城中消失了。
久久沒有進展,孟極看上去比她還著急,於是鬱離趁機再次提了昆侖法器的事,後者不情不願,卻還是動身往昆侖去了。
“那小東西雖然確實是神獸,但跟什麽九尾狐或者鳳凰比,著實沒什麽名氣,它真能弄來窺探凡人前世的前世的法器?”
老道士說到最後嘴巴有點瓢,但好在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鬱離一邊將一摞紙錢塞進貨架裏,一邊漫不經心地回他,“神獸和神明一樣,有用就行,是不是有名氣,真那麽重要嗎?”
她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地看向老道士,“你們道觀裏最有名的是你那不爭氣的徒兒,可論本事,你比他可高了不少呢。”
這話老道士愛聽,挺直了脊梁說道:“那是自然,想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雖然不是難事,但也不是誰都能辦到。”
他師父一共三個徒兒,能勝過師父他老人家的,恐怕隻有師妹。
隻可惜師妹二十多年前行差踏錯,年紀輕輕便賠了性命,剩下這爛攤子還得他來收拾。
老道士想到這裏忍不住看了鬱離一眼,這小娘子也是古怪,師妹那樣的道行殺她,竟然還能被她重創致死。
幸好師妹臨死悔悟,讓他為她的錯彌補一二,否則鬱離怕是比師妹死得更透徹。
“所以我相信孟極,反正你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鬱離忽略掉老道士古怪的眼神,這老道士每年見到都神經兮兮的,不僅上趕著幫忙,還總一副有所虧欠的模樣。
二十來年從無例外。
可難道不是他救了自己嗎?
接下來鬱離每日仍舊在城中尋玉卮的蹤跡,老道士則時不時看一眼李陵苕的情況,兩方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七月十三日夜,原本萬籟俱寂的洛陽城中突然沸騰起來。
鬱離站在七月居門前聽著街巷中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當老道士急匆匆趕來說出事的時候,鬱離竟沒有多少意外。
從老道士口中鬱離得知,半個時辰前,原本在袁家好好待著的李陵苕突然瘋了一般,從後宅到門前連傷三人,徑直朝洛水而去。
袁良功帶傷追到坊門前,失血暈了過去,而後袁家管家陳池趕到,和李陵苕身邊侍女一起證實李陵苕化為魚妖,在袁家傷人後出逃。
“擇善坊的武侯這會兒已經開門追趕,除此之外巡街的軍士也朝著洛水趕去,還有人去請了宿在慈惠坊的白馬寺法師,怕是咱們趕過去可有的熱鬧瞧咯。”
老道士對白馬寺法師沒什麽意見,反正降妖這種事,他們絕對比不上他就是了。
“知道李陵苕為什麽突然發瘋嗎?”鬱離對自己的紙錢有信心,所以除非李陵苕將紙錢毀壞,否則絕無突然妖化的可能。
“不知道,我那會兒不在擇善坊,是瞧見武侯開啟坊門才知道出事了。”
鬱離嗯了一聲,晝刻已盡,坊門便會關閉,若無要事,坊門便隻能到五更三點開門鼓響後才能開啟。
如今才不過二更,坊門突然打開,必然是遇到了大事。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洛水畔。
鬱離左右瞧了瞧,抬腳朝浮橋方向過去。
在距離浮橋百步處,鬱離停住了腳步,目光不善地看著那個將李陵苕踩在腳下的女冠。
“那個玉卮元君就是她?”
女冠約莫二十五六上下,體態稍顯豐腴,正一臉輕蔑地看著麵色蒼白的李陵苕,“小小魚妖也敢造次,今日遇見貧道和如難法師也是你倒黴。”
老道士眯著眼看仔細了後才點頭,“是她。”
說罷又看了眼禿頭僧人,“沒想到如難這老東西會舍得出白馬寺,算算自乾封三年在龍門見過一次後,距今已有十三年餘未見,說是閉關修行,誰知道是不是寺中躺著舒服,幹脆不願出門。”
鬱離被老道士這話弄得一臉無語,如難法師她少時就聽過,隻是那時多聞其悟性極高,是個有些能耐的大法師。
如今瞧見,似乎比傳聞中更有幾分莊嚴肅穆的神佛之態。
如難法師先對著玉卮口宣佛號,隨後朝匍匐在地的李陵苕說道:“洛陽城中諸妖皆歸青婆轄製,尋常不會在凡人跟前現形,你這魚妖又是為何連傷三人?”
“既然是妖,傷人便在意料之中,如難法師這話問得未免多餘。”玉卮揚了揚手中拂塵,踩著李陵苕的腳便用了幾分力道。
遠遠的,鬱離隻覺得李陵苕痛苦極了,忍不住蹙眉出聲,“道長這話說得有失偏頗,妖與人除了族類不同,其餘沒什麽不一樣,人有好壞,妖也同樣,何況七娘實則並非魚妖。”
話音落下,鬱離已經一步踏上了浮橋,就站在玉卮和如難法師之間。
她微微側頭,同樣回以輕蔑一笑,“說她是傷人的惡妖,我看不像,反倒是你這女冠,不像個好人。”
鬱離說著,一掌劈向玉卮,猝不及防下,玉卮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而原本在她腳下的李陵苕終於得以緩口氣。
“你!”玉卮雙目圓瞪,手下意識便掐出法訣,大有同鬱離打一場的架勢。
鬱離絲毫不畏懼,雙手漸漸握成拳,腕間鬼王鏈若隱若現。
恰好此時老道士終於飛身到了浮橋上,沉重的落地方式讓眾人都是一**,瞬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殆盡。
“老禿子,好久不見啊。”老道士單手叉腰,顯擺似的將他那一身華而不實的道袍抖給如難法師看。
“九靈真人,好久不見。”如難法師絲毫不為所動,也不覺得老道士這般稱呼他有多失禮,他修行時日深遠,早就不是隻言片語就能牽動情緒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