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216章 蝶夢沉浸

確定了不等寧小郎君入仕便成婚這事兒,寧家的動作就變得極快,不過半月便已經上門提親下聘,三書六禮更是以催命般的速度完成了。

虞蘭夢來找鬱離的時候,她整個人沉浸在即將嫁人的喜悅中,三句不離寧小郎君的周到和細心。

這時候的她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根本不在意寧小娘子和寧小郎君之前那一點點不愉快。

鬱離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附和兩句,心裏卻在琢磨,幻夢中的關鍵到底是什麽?又在何處?

她不至於一直等到虞蘭夢成婚到子嗣再成婚吧,那豈不是要在幻夢裏等虞蘭夢一輩子啊。

“對了阿離,我成婚那日你可一定要來,我要戴著他送我的簪子嫁給他。”

虞蘭夢的話讓鬱離腦子一頓,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

“不可?為何?”虞蘭夢不解,但看鬱離的臉色,似乎這麽說確實有些理由。

鬱離稍微想了想,而後張口說道:“寧家和虞家的婚事可不是尋常人家那般簡單辦一辦,就比如你的婚服,料子用的都是極好的料子,可......”

她頓了頓又道:“不是我嫌棄寧小郎君送你的簪子,而是那簪子的質地確實不怎麽好,若是你二人的定情之物倒也罷了,看的畢竟是心意,他親手所做,心意十分足。

可你若在婚禮上戴了那簪子,若是被人問起,你該如何回答?告訴大家那是寧小郎君送你的定情之物?”

鬱離沒有說得太直白,但意思很明顯,如果到時候真是那麽說了,寧小郎君的臉麵豈不是要被質疑。

虞家是什麽樣的人家,送虞家二娘子定情之物竟是這般質地的玉簪,說出來十成十要被笑話的。

虞蘭夢壓根沒想到這一點,她隻是想讓眾人感受到自己的喜悅,僅此而已。

“是我疏忽了,沒顧及到寧郎的感受。”

虞蘭夢一想到如果真戴了那簪子出現在婚禮上,寧郎顏麵上定是不好看,他到底是郎君,在外的麵子還是要顧及的。

“無妨,這不是還沒開始,寧家小郎君誌在入仕,將來宅內宅外二娘要懂的東西要更多呢。”鬱離有意提醒一句。

事實上虞蘭夢後來做得很好,她不僅將寧家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將膝下子女撫養得個個出挑,從未有過差錯。

即便是那幾年虞蘭夢的寧郎病重,她也一樣支撐了下來。

這些怕是此時的虞蘭夢所想不到的。

“嗯,我曉得了。”

虞蘭夢認真想了想,而後才鄭重點頭。

虞家和寧家的婚事很快便在長安城傳開了,雖然不至於人盡皆知,但也有不少往日兩個家舊交上門恭喜。

鬱離直到虞蘭夢成親這一日,仍是沒尋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她甚至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給喝醉在了人家的婚宴上。

回到別院睡了大半晌,醒來外間明月高懸,讓她怔愣了許久。

“二娘終於如願了,可是那寧家......”

別院外有人輕聲說話,鬱離的耳朵如今靈敏得很,聽得出這聲音似乎是今日婚宴上出現過的虞家仆人。

她坐起身,想聽聽她們都說些什麽。

“無論如何二娘如今也是寧家的新婦了,寧家之前私下裏那態度,怕是也不會讓二娘知道吧。”

一個略顯年輕的娘子說著,還歎了口氣。

鬱離噝了一聲,難道之前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話是這麽說,但寧家那小娘子和寧家阿郎私下說那話,他們不是明擺著想把咱家二娘當梯子給自家小郎君往上爬嘛。”

先說話的那個還是有些憤憤不平,甚至連聲音都大了一些。

“你小點聲,二娘已經嫁進寧家了。”這聲音頓了頓,又道:“希望寧小郎君不是這麽想,希望他對咱們二娘好些。”

聲音到這裏就沒繼續下去,顯然兩人已經離開了。

鬱離走到窗前看了眼天色,已經過了子時,想來是虞蘭夢派來這裏私下照看她的人。

“果真沒有一段感情是純淨無比的呀。”

鬱離突然覺得坊間那些戲本子什麽的,也不全都是胡扯,感情一波三折似乎才是正道。

那些看似一帆風順的兩情相悅,總會在私下或者後來的某一日給你來記不痛不癢的大耳刮子。

虞蘭夢現在不知道寧家對她的態度,但很多年後,寧郎君將她逼得幾乎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鬱離仰頭呼出一口濁氣,“虞蘭夢啊,虞蘭夢,你這幻夢還真是一點不摻假。”

連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存在,可虞蘭夢卻完全將此忽略,她隻將那些幸福放大,然後沉浸其中不肯出來。

如果鬱離沒猜錯,她應該在幻夢中不停的重複這些年她認為最幸福的幾年。

成完親後,便是那幾年如膠似漆,鬱離實在想不到這幾年裏能有什麽東西讓虞蘭夢覺得能比自家夫君和孩子更重要呢?

頭一次鬱離覺得人生經曆都得要有,不然都不知道究竟是個怎麽滋味。

正沮喪不知從何下手,鬱離突然想到了那支質地一般的玉簪。

“天啊,不會幻夢的關鍵一直在我眼前晃,我一直都忽略了吧。”

鬱離一拍腦門,虞蘭夢一直堅持到幾個孩子都成年才有了不願意活的念頭,可見她不會在後頭幾年時間裏放棄自己的生命。

那麽她的症結隻可能是在之前,也就是她和夫君兩人的那些年裏。

鬱離腦子一瞬間清明,她怎麽能忽略虞蘭夢是因為寧郎君才有了這幻夢,她肯定是為了兩人之間的感情啊。

想到這裏,鬱離便想出門去找虞蘭夢,隻是腳還沒踏出去一步,就想到今夜是人家夫妻二人的新婚之夜,她過去委實有些不好。

心裏隻能嘀咕一句算了,反正左右都是在她的幻夢裏,早一日晚一日有什麽關係。

但這一夜鬱離肯定是睡不著了,有心想到屋頂上坐坐,又怕附近有人瞧見,這裏畢竟不是七月居,隻要小小手段就能掩人耳目。

於是破天荒的,鬱離硬是在屋中坐到了開門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