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烏夜啼憂
陳楊是第二日一早去了上次找到高人的那處宅子,卻見宅子大門掛著一把鎖,同周圍的街坊一打聽,才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
什麽高人,根本就是個行騙的半吊子術士,被騙的並不是他一個。
陳楊垂頭喪氣地回了家,與妻子期待的目光相撞,張了張嘴,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曲氏不是個無知婦人,雖自幼家中貧寒,阿爺仍是教她識字讀書明事理。
所以當看見陳楊的表情,曲氏便猜到了一二,她心中難受,嘴上卻安慰陳楊,“無妨無妨,咱們再找找,我聽說城外須彌觀的道長也很靈,實在不行我們去求求他。”
她早該知道那所謂的高人不靠譜,隻是當時他們都太著急,關心則亂,完全沒注意到那高人的不對之處。
“對,對,咱們得趕緊想辦法。”陳楊這才從被騙中反應過來,騙了錢倒是不打緊,關鍵是孩子的事沒能解決。
陳楊搓了搓手,“我現在就出城去須彌觀,無論如何也得求到清虛道人幫忙。”
他說著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朝妻子強自笑了笑,“你在家等我好消息,放心,咱娃一定不會有事的。”
曲氏重重點頭,目送夫君快步離開。
然而直到再次入夜,曲氏都沒能等到夫君歸家,她抱著孩子站在門前張望,路上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少,卻仍是不見陳楊回來。
長街之上,鼓聲響起又落下,夜深如水,弦月如刀。
不同於靜仁坊的殷殷期盼,歸義坊青士巷七月居裏的鬱離恨不得立刻把孟極送走。
“趕緊的,我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把東西送到之後你順道給我帶些平康坊那位陸五郎釀的酒,別問什麽酒,隻要是他釀得都行。”
孟極極不情願地背起一個小小的包袱,又極不情願的點頭說了聲好,這才轉身出了門。
鬱離目送它離開,嘿嘿了兩聲,真是不容易,這小東西越來越難使喚了,不就是去給蘇兮送個東西,至於跟上刑場似的嗎?
不過到現在蘇兮都沒來東都同她敘舊,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之前見麵她麵容不似洪荒那樣,氣息又被天命石壓製,認不出來也不足為奇,可她在東都都顯出真身了,蘇兮還是沒來,這就有點反常了。
以往若是她在洪荒惹禍,那蘇兮絕對是頭一個湊過來看熱鬧的。
嗯......除了她還有青丘的那個死狐狸。
一想起青丘之國那些九尾狐們,鬱離就腦袋大,聰明還護短,她好像從未在那倆身上討到過半分好來。
好在青丘之國就隻有青丘狐和塗山狐勢大。
鬱離抿了抿唇,她一個鳥,鬥不過四條腿的,很正常。
至少阿鸞姑姑是這麽安慰她的。
鬱離長歎一聲,坦然接受了兩條腿鬥不過四條腿這個事實。
伸了個懶腰走出門,鬱離剛想上屋頂坐坐,就被巷子口出現的人影給吸引了目光。
這大半夜的,出來走動的人極少,能溜達到這裏的,除了老道士那幾個修行的外,也幾乎沒有,秦白月又去了長安,更不會有人來。
“誰呀?”鬱離想到此處,猜測來的怕不是個人吧。
“某乃靜仁坊興元裏陳楊,有事求鬱娘子成全。”
陳楊隻是一眨眼就從巷子口到了鬱離跟前五步遠,他話音才落下,人便已經跪了下去。
鬱離唔了一聲,也沒著急讓陳楊起來,隻問他要成全什麽事?
陳楊微微仰頭,臉上的表情和當初悅娘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他是在哭啊,隻是魂魄無淚,隻有表情能察覺一二罷了。
鬱離這才正視起來,大唐的郎君並不會強撐著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也不是個喜歡輕易落淚的軟弱性子,這個陳楊能有這副表情,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大事。
“求鬱娘子救救某的孩子。”
這一夜,鬱離坐在屋頂上聽陳楊講了他家裏的事,雖然這種事情在鬱離整個凡世的輪回中見過不少,卻還是忍不住唏噓。
所以第二日一早,她便動身去了靜仁坊興元裏的陳宅。
曲氏依舊抱著孩子站在門外等夫君回家,卻仍是一日一日不見人,她心中已經明白怕是出了事,可卻不肯接受現實。
“敢問娘子可是陳楊陳郎君的妻子?”
曲氏方才已經看見了這位容貌姣好的小娘子,隻是她心中有事,也至多是看了兩眼罷了。
如今見這小娘子不僅跟自己打招呼,還準確地喊出她夫君的名諱,曲氏當即便愣了一下,隨後如同被點了希望般,眼神都亮了起來。
“是,奴家便是陳楊的妻子曲氏,不知小娘子可曾見過奴家夫君?他怎麽樣了?怎麽出城這麽久都不回來?”
鬱離沒有立刻回答,隻看了看曲氏懷中的孩子。
那孩子如今睡得十分熟,她們這般說話,巷子裏人來人往地嘈雜,都沒能讓他動一下。
“小娘子?”曲氏見她不回應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問得著急了,“小娘子抱歉,奴家隻是一時心急......”
“啊,沒事,我隻是受人所托前來為這孩子看看。”
鬱離收回目光,這才同曲氏說話。
“小娘子來做什麽?”曲氏不大敢肯定方才所聽見的,便又多問了一句。
鬱離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動告訴曲氏,她確實是來看孩子的。
不過讓鬱離沒想到的是,不管怎麽查看,那孩子身上都幹淨得很,並無什麽不妥之處。
鬱離擰眉,問曲氏道:“不知可否將孩子夜裏啼哭不止的細節同我說一說?”
按照以往發生這種情況推斷,這孩子應當就是招惹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這才會夜夜啼哭不止,可事實上這孩子並無這種狀況。
鬱離很納悶,她心想也許陳楊漏說了什麽,不如問一問日日和孩子待在一起的曲氏,也許能發現遺漏的細節。
曲氏心裏很擔心丈夫,也很憂心孩子,雖見鬱離年紀尚輕,卻還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將事情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