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臨生娘鬧
女婢顯然也知道此事不至於鬧到公廨大堂上審問,自是有恃無恐,“阿郎莫要冤枉了奴,奴雖為下人,卻也不是不知感恩之人,奴既然被阿郎買回,阿郎若是覺得奴有問題,要打要罵奴都受著便是。”
說著女婢竟掩麵哭了起來,那模樣似乎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臨生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要不是今日親眼看見她進了宅子,又見著她端了湯藥來給妻子,臨生真要覺得是自己冤枉人了。
正怒火中燒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聶扶柔突然開了口,“其實很簡單,找醫師來驗過這湯藥便知是不是冤枉你。”
臨生轉頭去看妻子,卻見她神色淡淡,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女婢。
女婢這時才顯出驚慌,這湯藥是主人命她端給聶扶柔,裏頭確實加了一些對生產完的婦人不好的東西,雖不致命,卻也很是折騰人。
“奴......”
女婢想說什麽,聶扶柔直接打斷道:“你不必多說,你要效忠你的主人,我等自然不會阻攔,到時候我們隻管將你送去公廨便是。”
聶扶柔起身走到臨生身邊,“她剛從外麵回來便煮藥端給我,想來藥渣還在廚下,你不妨拿去給醫師瞧瞧,順道也留個證據。”
臨生點頭,轉身走的時候深深看了女婢一眼。
女婢頓時慌了神,“阿娘莫要......”
“莫要什麽?”聶扶柔再次打斷女婢想要叫住臨生的話,微微揚起嘴角,道:“莫要如此絕情?”
“娘子,你怎麽......”
“怎麽這麽說,對嗎?”聶扶柔搖頭失笑,“我是嫁給了臨生,可我也還是聶家三娘子,我的身子突然之間出了問題,我家爺娘和阿兄怎麽會不管不問?”
起初聶家爺娘和阿兄懷疑的是臨生娘,但見臨生娘隻是嘴上碎了些,對孩子那是真的好,且這是臨生的兒子,她的孫兒,她哪裏會肯讓孩子受苦?
臨生更是不可能,那這家中便隻剩下才來不久的女婢一人可疑了。
聶宿良親自蹲了那女婢幾天,終於發現了端倪,隻是那宅子裏的人很是謹慎,每次出門都帶著帷帽,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人。
幾次聶宿良跟著馬車也都被甩開,所以一直到女婢再次動手,他也沒能查出宅子的主人究竟是誰。
“你的主人隻是針對我,卻沒打算要我的命,我猜要不是同我有怨,便是對臨生有情。”聶扶柔坐回到床前,“你如今不肯說實話,若是鬧到公廨去,堂上的縣尊可不會同我們這般好言好語地相勸。”
屋內兩人一時間沉默,鬱離則緩步走到窗前撐著身子往裏瞧。
女婢已經麵色蒼白,顯然被聶扶柔這話給嚇住了。
其實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她說與不說真相也都早晚會水落石出。
沉默良久,女婢終於喃喃說道:“奴隻是奉命行事,主人隻是希望娘子你不能侍奉阿郎,斷然不會害阿郎和他的孩子。”
女婢侍奉過不少婦人,大多都是剛剛生產完,自然知道她們心中最在意的是什麽,這也是主人讓她來的原因之一。
果然,聶扶柔聽到不會害自己的孩子,稍稍鬆了口氣。
女婢趁熱打鐵,忙求道:“求娘子莫要讓阿郎追究下去,此事既然已經敗露,相信主人不會再動手腳,奴也會離開,阿郎和娘子不會有任何損失。
可若要是追究下去,娘子和阿郎未必就能討到好,還請娘子想清楚啊。”
她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但聽在聶扶柔耳中便是帶了幾分威脅。
“告訴我你家主人是誰?”聶扶柔沒有正麵承諾女婢,隻堅持著問出幕後之人的身份。
女婢猶豫良久,才緩緩道:“崔氏六娘,聶二娘子夫君的親妹妹。”
聶扶柔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她很是不解,崔氏六娘既然是阿姊夫君的親妹妹,為什麽要出手為難她?
轉念又一想,難道是在崔宅和阿姊有了齟齬?
崔郎君對阿姊還算不錯,這位崔氏六娘為難不了阿姊,這才來找她的麻煩?
一瞬間不少疑問在腦子裏一閃而過,最後定格在了阿姊是不是受了委屈這個問題上。
崔郎君再怎麽疼愛妻子,阿姊到底是個外人,而崔六娘則是崔郎君的親妹妹,在親妹妹和妻子這個外人之間,大多數郎君都會選擇自己的妹妹。
聶扶柔不是沒見過例外,但那畢竟隻是少數,且得那個妹妹胡鬧或是郎君本身明白事兒,這才會讓妻子不至於受多大的委屈。
可崔六娘在崔宅長大,自幼便是受到了極好的教導,說她胡鬧,聶扶柔都不大相信。
坊間那些話本子寫世家大族小娘子蠻橫跋扈的,大多都是沒見過真正的士族女郎,她們自小被嚴格要求,根本沒那個機會蠻橫,否則便是給自己的家族丟臉,後果可是會很嚴重的。
女婢看著聶扶柔臉上神色變換,抿著唇沒有繼續開口。
若是讓主人知道她將她的身份告訴了聶三娘子,恐怕會罰她。
但女婢其實到現在也不明白,既然是聶二娘子得罪了人,為什麽不能求郎君做主,要知道郎君可是很疼愛這唯一的親妹妹的。
“我知道了,我也不為難你,待郎君回來,我同他說便是。”聶扶柔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們害我這件事不用同你的主人說,待這月月底期滿,你再自行離開便是。”
聶扶柔讓女婢離開,獨自坐在床前暗暗歎了口氣,當初成婚不久便跟著臨生到了長安,原本她是不適應長安的,卻因自己懷了孩子不適合舟車勞頓,又因臨生謀到了差事,她這才忍耐了下來。
本想以後帶帶孩子,沒事再與阿姊聚一聚,總歸會漸漸融入到長安的生活中去。
可現在聶扶柔隻覺得自己無比思念故土,更無比迫切的想要回到東都。
隻是她也明白,臨生娘不會允許她這般做,理由想都不用想仍是孩子和臨生。
聶扶柔苦笑一聲,和衣躺下,也不知何時便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