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404章 咒三生緣

年幼的劉四郎沒有等爺娘通知他滾蛋,自己離開了家,但他沒走遠,心裏仍是帶著一絲絲希望,希望爺娘在街上看見他的時候能讓他跟著回家。

但他失望了,爺娘看見了他,然後毫不猶豫的轉頭離開。

他真的成了一個孤兒,有爺娘在世的孤兒。

鬱離瞧著這對男女,心想既然不想好好養孩子,為什麽還要把他們帶到世上來感受人心險惡、人間疾苦?

閉了閉眼,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了,鬱離看見了劉四郎與妻子帶茶商夫妻到新宅子,先前涼州的夜就如同夢中一般,根本無法和眼前的人聯係到一起。

再然後劉妻生產,劉四郎的阿爺找上了門,起先還客客氣氣收斂自己的性子,後來慢慢的就有了幾分當家阿郎的樣子。

鬱離看見老東西給茶肆塞人,趾高氣昂的如同這茶肆就是他自己的。

她也看見老東西從家裏偷東西出去賣,好給自己在賭坊填窟窿,家裏的女婢發現了,他就威脅人,然後改光明正大的要錢。

清明時,老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想起自己慘死的妻子,興衝衝的提了香燭紙錢去城外祭拜。

也就是那一日過後,劉宅夜晚總是不得安寧,主人寢室外女人的哭泣聲斷斷續續,期間還有咒罵聲。

劉四郎最初沒有聽出那是誰的聲音,直到後來女人叫他四郎,說他忘恩負義,連那個薄情寡義的老東西都孝敬,怎麽就不知道孝敬她這個阿娘?

鬱離坐在屋頂上看劉四郎跪在地上給女郎磕頭,說自己一定會給她燒紙錢,結果那聲音說隻要酒,什麽酒都行。

劉四郎捏著拳頭,順從的說了聲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女郎要的是一日一壇酒,缺了一日就要到劉宅鬧騰。

後來見劉四郎鐵了心不管不顧,幹脆也撒起酒瘋來,一不做二不休的往兩個孩子身前湊。

孩子本就弱小,哪裏經得住她這般折騰,第二日就高燒起來,一直到入夜都不退。

劉宅老老小小急得團團轉,女郎還炫耀般的到劉四郎跟前炫耀,說他如果不答應,那下次可不會這麽輕易算了。

劉四郎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的親阿娘會如此狠心,當年拋棄自己也就算了,如今連親孫子和孫女都不肯放過。

為了孩子,劉四郎妥協了,但心裏很清楚這不是辦法,所以私下找人打聽,哪裏有可以清除邪祟的高人。

人還沒找到,女郎先有了耳聞,她果真說到做到,把孫女折騰的隻剩一口氣吊著命。

孩子那麽小,劉妻見她那麽痛苦,幾乎都要哭暈過去,實在沒辦法,劉四郎便跪在院中磕頭,把腦袋都磕破了,隻求阿娘原諒他,他保證再也不會找人收鬼。

女郎得意洋洋的表示看在他是親生的份兒上,她就留那孩子一命。

盡管如此,小女孩還是病了七日才好,原本健康圓潤的孩子,短短七日就瘦的皮包骨頭,把一家人看的心疼的直掉眼淚。

當然,這裏頭不包括日日出門賭錢的老東西。

甚至在劉四郎不給錢的時候還凶狠的說早知道他早些去祭拜妻子,好讓她早早來鬧死這一家子。

那一日劉四郎將老東西趕了出去,之後沒幾日老東西就上門氣死了茶商,再然後出城遇難,暴屍荒野。

得知老東西死的時候,劉四郎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甚至還大笑兩人,說老天總算開了眼。

結果沒多久家裏又多了一個陰魂不散,那倆夫妻每天變著花樣的鬧騰,劉宅更是一刻安寧都沒有。

鬱離看著這一切,心想難怪劉四郎要讓那倆陰魂魂飛魄散,要是換做她,怕是要自己動手送他們再歸西一次。

在這種情況下,劉四郎遇見了喬裝打扮的元姬,又通過元姬認識了裝扮成女冠的王灼。

當鬱離看見她那一身打扮時,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初自己血染青竹下的慘狀。

劉四郎記憶裏的王灼隻出現過那一次,之後都是元姬將自己所需告訴劉四郎。

元姬要蟲茶是在劉四郎已經完全走投無路時,她告訴劉四郎隻要去找九靈真人就能有辦法將家中的陰魂驅散。

劉四郎此時哪有不信的,當即表示如果真有用,他哪怕冒點風險,也一定會將蟲茶弄來。

於是元姬告訴了劉四郎茶商之妻與九靈真人的舊事,劉四郎會去一問,還真有此事,這才有了後來老道士贈符那一段。

鬱離看到這裏,手在身前一揮,便從劉四郎的記憶中走了出來。

她歎了口氣,“此事其實也不難辦,難辦的是你若誅滅雙親魂魄,怕是要遭天譴。”

“某願意,哪怕要遭天譴,某也要還家裏一片安寧。”他一個人的苦難該他一個人來受,無論如何也不能連累了阿娘和妻兒。

“可你與你的妻子原本有三生夫妻緣,若是因此毀了這姻緣,你也不後悔?”鬱離沒說的太仔細,但劉四郎和劉妻的麵相和孟婆說的三生緣很像。

這樣的麵相哪怕沒有三生緣,也起碼有兩世夫妻緣才對。

劉四郎愣了一下,還未開口就被一直沉默的劉妻給打斷了,“不行,我們不能為了不相幹的人壞了自己的緣分,郎君難道不想再與妾成為夫妻嗎?”

劉妻看著劉四郎,那眼睛裏的深情讓人無法忽視。

這樣的深情劉四郎卻越看越覺得難過,妻子對自己如此,可他能給妻子什麽?什麽都給不了。

“聽話,我自有打算。”

劉四郎咬牙狠心將妻子推到了阿娘身邊,然後朝著鬱離行了一禮,“我意已決,請娘子幫某完成心願。”

鬱離嗯了一聲,“我會去找九靈真人再要一張拘魂符,你將他們找來,我設陣法讓他們從這世間消失。”

她說完看了眼淚眼婆娑的劉妻,轉身拉著阿囹出了劉宅。

阿囹側身探頭問鬱離是不是想讓劉妻去勸勸劉四郎,鬱離沒搭理她,小娘子便自己一路叨叨叨的一直說到了七月居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