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460章 神都功德

鬱離聽了半晌,這才覺得女郎要說到重要的地方,結果她停住了,隻滿臉哀傷地歎息。

說實在話,鬱離有點著急了,這半天聽得都隻有一件事,來俊臣強娶做了壞榜樣,他那幫酷吏想要肖想太原王氏貴女。

可然後呢?

蘇兮就沒那麽慣著眼前的女郎了,隻蹙眉問道:“你能說得更清楚些嗎?這生意要做也得知道前因後果不是。”

女郎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來這裏是做什麽,忙歉意一笑,繼續說道:“起先計劃的一切都很順利,我也已經出城,可就在官道上,來俊臣帶著人來了,將幫助我的幾人全部斬殺,甚至都不問緣由。

我當時被嚇住了,待回過神來,來俊臣已經打馬到了跟前,居高臨下地說了句我就是不如阿姊,連委曲求全這樣的事都不知道,將來若真是遇到了事,怕是不會顧全大局做出讓步,這樣的女郎娶回去也是無用。”

她說到此處很是憤怒,“若不是那幫酷吏惡人,我何須委曲求全,倒是被他說得我多麽不濟般。”

“然後?”蘇兮歎了口氣,重點啊,她現在想聽重點,沒看見隔壁的鬱離都想打瞌睡了嗎?

“我自然不服,與他爭執了兩句,他便揚起馬鞭將我打落於地,還讓人就那麽拽著我橫於馬前帶回了城去。”

她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爺娘和阿兄看見她時的驚恐和慌亂,他們甚至不顧士族顏麵要給來俊臣下跪,好讓這幫人放了她。

女郎再一次掩麵,“可他是鐵了心的,拒絕了爺娘和阿兄的服軟,執意將我帶回了推事院。

我在那裏一共三日,日日所受非人折磨,恨不能一死了之,卻從未能得逞,直到我怒罵他當年在刺史王續的獄中如狗般活著,他像是被擊中了要害,讓人將我徹底折磨至死。”

她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一次次施加在身上的酷刑,果真如外間傳言那般,讓人隻想求死。

“我原本以為我死了,此事便能就此了結,可來俊臣凶狡貪暴,將我折磨至死還不罷手,竟將我爺娘和阿兄盡數構陷誅滅。

我身死尚且怨氣無法散去,再得知家中遭遇,便更不能安然踏過鬼門關,於是冥冥之中來到了這裏,知了七月居,更知道了此間的規矩。”

女郎朝著鬱離行禮,“我不多求,隻求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為我家中,也為無數被他構陷害死的諸多冤魂討一個公道。”

鬱離抿唇不語,暗中卻悄悄和蘇兮傳音,“你當初給來俊臣玉璧,他求了位高權重,有沒有提示什麽時候活到頭兒?”

“我哪兒知道,向來因果不由我,我也身陷其中,隻能等到初顯端倪方才能推斷一二。”

這種可知未來的本事,她目前就知道燭九陰有。

像凡間的司命啥的,不過也都是抄了所謂的天道才能曉得事情發展趨勢,卻也無法篤定事情絕無改變的可能。

就連她阿娘蘇綻,也不敢說自己能洞悉未來。

“一個來俊臣你不知道,那帝氣呢?你別說你也不知道。”

浮月樓是跟隨帝氣遷移,若是帝氣不在神都,蘇兮一定第一個就能感覺到,就如同上次她知道長安帝氣東移般。

蘇兮看了眼鬱離,抿唇良久才傳音過去,“不過十數年,還是要回到長安的。”

但具體十多少年,她不能肯定。

“也就是說來俊臣即便盛極一時,也不過十數年,而他行事如此凶殘,怕是還得打個折扣,那就是近五六年的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推斷應當不會出入太大。

鬱離這才鬆了口氣,近五六年她還是可以等的,若是太久,她還真不打算接這個生意。

世間疾苦不是她能隨意更改,她自然也不會奉獻自己本就不多的惻隱之心,每個人此生此世所遭遇,不是還前世的債,便是為下一世做鋪墊,沒什麽好過多糾纏的。

“既然如此,那你的生意我做了,簽下契約便不能更改,而後你入冥府,我為你實現心願,咱們兩不耽擱。”

鬱離喚出竹簡,示意女郎按照上麵的要求照辦便是。

女郎這次倒是爽快,很快便將契約簽好。

鬱離覺得,這其中對來俊臣的憎恨怕是起了很大作用,那位還真是有令人深惡痛絕的本事。

待女郎離開,樓之遙才問道:“我在書中看到過,阿飄不是不能白日出沒嗎?為什麽她可以?”

阿飄?鬱離愣了下,隨後明白樓之遙問的是陰魂。

“你看的什麽書?雖說也算是正確,卻也不全正確。”鬱離搖頭失笑,“凡間凡人有貴賤尊卑,冥府自然也有,但冥府不管你從前出身如何,而是看功德,若是個人功德不足,那家族功德深厚,也可以得到部分庇佑,方才的王氏女郎便是。”

她這七月居不是沒來過士族,可惜多數都沒能得到庇佑,個人功德又不足,便隻能夤夜成行。

這女郎看著一般般,倒是個有些功德在身的。

“她好像時常接濟悲田坊,雖官家並未明令此坊職能,卻已經是默認了。”秦白月說道:“也許正是因為此,她才可以此時出現在七月居內。”

悲田養病坊原多設於寺院,後來漸漸劃出一塊地方來,但仍有僧人掌管。

如今女皇稱帝,更是寵信佛家子弟,他們便把悲田坊弄得更加完善了。

不過大多士族並不於此接觸,不知是因為覺得沒必要,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所以如王氏女郎這般時常接濟的,確實少之又少。

“小羅同我講過他們那邊的佛教宗旨,大約就是勸人為善,而悲田二字,在佛教典籍中便是指施貧。”

所以王氏女郎的行為,在佛家便是善舉,可積功德。

“如此說來,我這樁生意做得還算日行一善咯。”鬱離不信這些,從前是琅琊王氏女的不信,現在就更不可能信了。

但有些東西即便不信,她也是讚同其說法的。

“算是吧。”蘇兮抿唇輕笑,也許她也該準備準備,去見一見這位新登基不久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