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501章 咎魅起因

鬱離自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垂頭喪氣地回了七月居,和孟極一起唉聲歎氣了好幾日,直到某一日秦白月愁眉苦臉的上門,他們倆才算從拳打棉花的無力感中掙脫出來。

“你有事拜托我們?”

孟極指了指它自己鼻子和鬱離,心道秦白月是知道七月居的規矩的,這話說出來,難道是已經找到了可以付出報酬的人了?

秦白月則歎了口氣,“也不算是拜托,更多是想找人說一說。”

她看了眼鬱離,鬱離便示意她但說無妨。

秦白月要說的是一個自淮南道安州遷來神都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從前在安州經營過一些小本生意,後來生意略好,便想著到京師來看看。

兩年前,秦白月因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曾與這家人有過一麵之緣,事情便也是從那時開始。

“這家的兒媳是個叫夏榕的娘子,看年歲也不過桃李之年,卻跛了一條腿,跟在她家夫君和阿娘身後低眉順目的,卻總讓人能感覺到一股倔強來。”

秦白月也是出於好奇,這才托人去打聽了那位叫夏榕的娘子,一打聽不由詫異地發現她竟悲慘至此。

“悲慘?怎麽說?”鬱離原以為是個勵誌的小娘子,沒想到從秦白月嘴裏蹦出的是悲慘二字。

“這得從夏榕嫁人開始說起。”

四年前,也就是垂拱四年仲秋,夏榕的阿娘夏娘子托冰人為女兒說了一門親事,那一年夏榕剛好十六,原本說親也屬正常。

但讓人想不到的是,她阿娘給她說的竟是一門寡婦親。

那戶人家家中阿郎早早便故去,隻留下一個自恃清高的兒子和一個頗有些無理取鬧的婦人。

夏榕知道這門親事的時候是不同意的,可她阿娘竟說此事早已決定,由不得她胡鬧。

“夏榕是個聰明的女郎,從她阿娘口中聽出此事有蹊蹺,便私下百般打聽,這才知道,其實這門親事是在她六歲那邊就已經被敲定,如今不過是為了過個明路,這才假意讓冰人從中牽線。”

鬱離聽到此處有些不解,“即便如此,也不至於用得上悲慘二字,就是家中有個寡婦,也算不得什麽。”

“自然,若是尋常有個寡婦是不算什麽,但這寡婦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她護起自家小郎君來,簡直不分青紅皂白,可想而知,如果夏榕嫁過去,那便是要無論對錯都要事事順從自家夫君。”

秦白月微微皺眉,她當年所嫁已經很不合心意,但因為有秦家在,多少還是有些自由的,這夏榕怕是一點自由都沒有。

“這事兒確實想想都讓人覺得窒息。”鬱離跟著皺眉,若是夫君爭氣倒也罷了,偏偏是個自恃清高的主兒,八成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地方。

這還不算什麽,這母子倆沆瀣一氣,剛嫁過去的新婦肯定有不少苦頭吃。

“是很窒息。”秦白月歎了口氣。

據她的人打聽所知,夏榕起初是不同意的,那寡婦還上門質問她原因。

“實話實說了?”孟極插了一句。

秦白月搖頭,“夏榕的阿爺曾考中過舉人,家裏也算是書香門第,原本是很看重聲譽,並不想和商人結親,但奈何當年定下親事時人家家裏清清白白,並無經商,是以這約不能毀。

而夏榕自小被教導得知書達理,即便有心想拒婚,卻無論如何說不出什麽詆毀對方的話來。”

原本事情鬧到這一步八成是要鬧掰了,不管是因為什麽,這親事都不可能順順利利完成。

奇葩就奇葩在這裏,夏榕的阿娘出身小門,滿腦子都是夫君教會的那句一言九鼎,無論夏榕如何抗拒掙紮,她還是態度強硬的讓寡婦將夏榕給領了回去。

舉人家的小娘子成親,竟就那麽悄無聲息如同納妾般給帶走了,還是娘家人夥同婆家人一起將她給硬押了回去。

“這......還能如此?”鬱離瞪大了眼睛,她出身貴族,從未聽聞過此等滑稽之事,自古女郎婚嫁便是頭等大事,怎麽能如此草率?

“確實如此,不僅如此,那寡婦因她曾拒婚一事耿耿於懷,覺得她是瞧不上她家兒子,對夏榕便處處刁難,動輒就是一頓打罵。”

秦白月歎了口氣,“夏榕也曾托人給家中捎信,但夏家爺娘隻告訴夏榕盡量彌補便是,當初確實她拒婚在先,也怪不得人家記恨。”

幾次三番後,夏榕便有些失望了,就再也不往家裏捎信說自己的遭遇。

寡婦一家以為她妥協了,便整日橫眉冷對,說她也不過如此,當初何必清高的拒婚。

“她跛了的那隻腳是怎麽回事?”

孟極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開口問秦白月。

秦白月再次歎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話長。”

此事發生在他們來神都之前,那一日夏榕如往常一般將寡婦推給自己的家務一件一件料理妥當,剛準備起身回屋歇一會兒,卻被進門的夫君拿起木棍砸向後背。

夏榕見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當即就要往外跑,她心中很明白,如果不跑,這一次怕比上一次被打得更狠,說不定連命都要丟在這裏。

然而她卻忘了院中還有聞聲趕來的寡婦,寡婦見夏榕要往外跑,一則怕她這樣子出去丟人,二則也害怕她自此就再也不回來。

於是寡婦竟然將夏榕撲倒,硬生生用嘴將她的腳筋給咬斷了。

那一夜夏榕疼得睡不著,眼見著寡婦和夫君都已經睡熟,便心一橫,強忍著腳腕上的疼痛,從寡婦家一路半走半爬地回了自己家。

她原以為自己的爺娘看見自己這般狼狽模樣,一定會心疼地替她做主。

卻沒想到她進門,連事情緣由都沒有說清楚,她的阿爺和阿娘就萬分嫌棄地讓她不要大驚小怪,說夫妻之間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隻要她回去同人家道個歉,此事便算了結了。

夏榕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難道是錯在不該在被夫君打的時候躲?還是不應該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