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陰親非她
曲娘子沉默了許久,緩緩抬頭看向鬱離,“小娘子可否告訴奴家一句實話,阿滿這次可有逃脫的機會?”
她雖然不知道十六娘到底要做什麽,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阿滿大約是仍舊按著十六娘當年所說的那樣發展。
曲娘子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她確實也不希望阿滿最後落得淒慘下場,盡管她如今這模樣也屬實好不到哪兒去。
鬱離搖頭,曲娘子以為她的意思是沒有辦法了,整個人便有些無力的鬆弛下來,而後又聽鬱離說道:“我沒有什麽好辦法,能不能逃脫,全看她自己的選擇。”
“那就是還有法子,對嗎?”
曲娘子猛地抬眼看著鬱離,眼睛中滿是期待,她希望鬱離回答是,或者直接告訴她法子,能做的,她一定會為阿滿做。
當然了,前提是不損她自身。
鬱離卻沒有如她所願,隻開口問道:“我聽聞陰親是你親口應下,既然應下了,又何必再多管?”
曲娘子聽罷歎了口氣,“若奴家說此事並非奴家促成,女郎可相信奴家?”
“說來聽聽。”鬱離沒有直接下結論,她算是看明白了,曲阿滿這件事內情很多,遠比她猜測的多。
不過一想到這中間有王灼插手,曲折不多才叫人懷疑。
曲娘子點頭,“阿滿一向身強體健,從小到大從未有過什麽頭疼腦熱的,怎麽可能會突然之間便有隱疾而早亡?
那日奴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意外和震驚,當時便從城外往回趕,隻是到家中的時候阿滿人已經沒了。
奴家沒來得及傷心,便有仆婦說奴家方才送出去的信已經交到了那戶人家的手上,那家的阿郎和娘子很是欣喜,說願意與阿滿結陰親,還說時間緊迫,這冥婚便簡單些走走過場便算了。
奴家當時很疑惑,奴家分明才趕回來,怎麽可能差人出去送信,還說什麽陰親、冥婚。”
她當時便要張口問個清楚,卻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發出聲音,不僅如此,還有一個聲音替她回了那仆婦,又吩咐了仆婦按照那家的要求去做。
待仆婦離開,曲娘子嚇得癱坐在了地上,良久才回過神來,便看見屋中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的道袍,卻不是十六娘。
女冠告訴她此事她已經辦妥,隻需曲娘子安安靜靜地在家中待著便是。
“奴家當時嚇壞了,等回過神來那女冠已經離開,奴家左思右想,還是旁敲側擊的在家中把事情給弄清楚了,這才知道阿滿是兩個多時辰前突然發病,待醫師進門她人就已經沒了氣息。”
曲娘子頓了頓,“這還不算什麽,奴家不在的時候,竟有個和奴家一模一樣的人在宅子裏做了許多事,一則便是將阿滿許給人家做陰親,二則便是告訴眾人阿滿乃是隱疾而亡,並無其他不對。”
她十分心驚,心知這件事肯定和十六娘有關係,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方才那個女冠不管是來還是走,整個宅子竟無一人知曉。
“就算撇開那女冠不算,十六娘也不是奴家能招惹的,她似乎有什麽神通,輕易便能操縱了風雨,來去更是如入無人之境。”
她那時是想要反悔的,卻因為這些一直沒敢說出口,她怕十六娘一怒之下對家裏動手,那別說是阿滿了,就是她恐怕也難逃一死。
“以王灼的能耐,別說是你這宅子,就是你遠在長安,她也一樣能控製得了你。”這一點鬱離讚同,王灼操縱一個人的手段何其多,單是一條傀儡絲便足以。
可她卻讓人假扮了曲娘子,先是以粗糙的手段遮掩了曲阿滿的死因,又著人替曲娘子答應了那戶人家的要求,讓曲阿滿和小郎君結了陰親。
鬱離明白,王灼這麽做不是她不如從前細心,而是她根本不在乎曲娘子若是被人懷疑會如何,她在乎的是曲阿滿一定要結了這陰親,在乎的是七月半這一日曲阿滿帶著怨氣找上那戶人家。
如果猜得不錯,昨夜孟婆若是沒阻止,那曲阿滿接下來大約會讓那戶人家就此滅門。
如此一來,原本就隱著怨氣的曲阿滿又雙手沾滿了鮮血,罪孽更是深重,那藏於她身體內的魔氣說不定會更強大幾分。
王灼早早便算計好了的,自然不會由著曲娘子從中破壞,既然曲娘子自己不肯,那就她自己弄個曲娘子幫她同意。
且在曲阿滿眼中,這就是曲娘子做的,對她的怨氣更是多了許多。
王灼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那到底該如何是好?”曲娘子起初還是擔心阿滿的,現在聽鬱離這麽說,反而有些擔心自己。
那位十六娘竟這般大能耐,若是因為她之前的不配合而找她秋後算賬,那......
鬱離看出曲娘子的憂心,心道果然凡人更多的是在乎自己的得失和安危,旁人的,大多都要退後一步。
不過她倒是覺得無可厚非,人活一世短短數十載,除去幼時不可控的那些年,與老了須得察言觀色依靠他人那些年,中間能做主的時間太短。
若連這麽短短的時間都無法由著自己,那實在是太可悲、可憐了。
隻是鬱離覺得前提得是不損人利己,不傷天害理。
“順其自然吧,能做的我自然會做,若是改變不了,那也隻能說是你們因果如此,誰也別怪。”
鬱離這話已經是在告訴曲娘子,曲阿滿的事情並不好解決。
曲娘子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口氣,道:“奴家知道了。”
鬱離點頭,她來本就是為了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如今也算是知道了該知道的答案,盡管有些不一樣,但好過一無所獲。
“如此,那我便先行離開了,娘子近來無事便不要隨便走動,如果可以,不妨到寺中暫住。”鬱離頷首,說完轉身便往外走。
曲娘子看著鬱離遠去的背影,喃喃地說了句對不起,而後垂下頭伏在了地上,削瘦的肩膀微微動了動,不知是哭還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