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過往迷霧
沈嶠卻躲閃著眼神,低聲道:“皇嫂慣會說笑,我怎麽會知曉定江侯的事情呢?”
容妤聽到這話心裏發冷,想他沈嶠也還算是個厚道的少年郎,就連沈止被廢之後也沒有與南殿劃清過界限,他從不趨炎附勢,也懶得諂媚皇權,可如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些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來,直叫容妤覺得皇宮深處真沒有人是幹淨的。
“看來九皇弟還是不怕自己的醜陋做派從我嘴中傳出去了。”容妤不是傻子,她料到沈嶠會出爾反爾,便起了身,從櫃子抽屜裏拿出了一條玉帶,“人證雖不見了,可物證還有,若我將這一條玉帶拿給旁人看,他們會怎樣評判九皇弟呢?”
沈嶠眯了眯眼,他打量著那條靛青色的玉帶,很快便瞪圓了眼睛,“皇嫂,你……你竟然——”
“怎麽,在你看來,我會是蠢到不為自己留後路的人麽?”容妤輕笑一聲,她將玉帶折了三折,掂了幾下在掌心裏頭,“要在何種情況下才能得手晏大人的貼身玉帶呢?九皇弟,總歸不會是我與晏大人有何私情吧?畢竟,這玉帶上頭可還真真切切地繡著你成春宮的印章呢,隻要拿給東宮過目,當日真相必定大白。”
沈嶠喉間哽咽,他抬起袖口擦拭著額際的冷汗,終於認栽道:“皇嫂,是我不對,但我知道的也不多,你若能幫我繼續保守秘密,我……我就統統都告訴你罷。”
容妤冷眼看他,心想著早這麽乖覺,她也不必充當惡人,便道:“你放心,隻要你把事情告訴我,你和晏景的私情我是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的。”
沈嶠長歎一聲,到底是坦言道:“其實當年也是因為我母妃與霖妃娘娘往來密切,我才聽聞了一些不該知曉的秘辛……”
容妤抿唇,等他繼續說下去。
沈嶠沉聲道:“皇嫂,你也是清楚的,七皇兄的母妃是外族苗疆人,她打從來到皇宮起就被一些妃嬪說過身上有著狼的血脈,再加上她是異瞳,一隻眼睛是藍色的,的確很像是狼,宮裏上下因此而排擠、疏遠她也是人之常情,奈何父皇獨寵她一人,更是惹得其他貴女心懷妒意,打從她生下七皇兄後,又子憑母貴,從美人一路升為妃位,不免招來了眾怒……”
所以,沈戮更像是個徒有虛名的皇子,幾乎沒有沾到皇子該有的榮光。
容妤回想起自己在年少時前去霖妃宮裏,那殿中的異域風情濃重,自是與皇宮深院格格不入,沈戮也曾說過“母妃總是改不掉本族習性,長久以往,易出禍端”。
“皇後當年嫉妒霖妃的美貌與受寵,隻要有她在,七皇兄必定會成為太子,滿朝百官都心知肚明。”沈嶠微微蹙起眉頭,似回憶起了過往,“可我母妃卻覺得霖妃的性子護不住七皇兄,若七皇子真成了太子,霖妃也會阻礙其治朝,畢竟皇後的存在就會是七皇兄最大的阻礙,但就在父皇決定立太子的前夕,皇後為了五皇兄能夠奪得東宮而開始了她的布局。”
容妤當年也曾對此事耳聞一二,亦都是蕭氏在府中隨口提起過,但父親很少會說起朝中政事,容妤那會兒又年少,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隻記得蕭氏口中那“冰雕”二字。
思及此,容妤便緩緩地說道:“霖妃擅冰上舞……”
沈嶠忙道:“皇嫂也知這事?”
容妤蹙了蹙眉:“我隻知皇後要霖妃獻上一座冰雕,具體是何事,自是不得而知。”
沈嶠歎道:“其實霖妃娘娘的冰上舞與冰雕毫無關聯,可皇後一口咬定她異族人是會巫蠱之術的,既能在寒冬著薄紗在冰上翩翩起舞,自然也能做出冰雕供人欣賞。更何況皇後那年又懷了身孕,算得上高齡有孕,而她去求父皇讓霖妃獻一座冰雕給腹中孩兒,父皇也自然不會拒絕。”
容妤微微輕歎,她曾經在霖妃宮中見過不少琉璃物件兒,其中也有如同冰雕一般的人像,據說,是霖妃母族特有之物。
以冰與玉合造而出的藝術品,在火焰中不會融化,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亦有安胎保子的美譽。
“可皇後要霖妃在三個月內造出她滿意的冰雕,若屆時送不出,便是對皇後的不敬。霖妃不敢不從,隻得想方設法地私下裏廣納賢才,目的就是做出能讓皇後滿意的冰雕。”
“但這事還是傳到了皇後耳裏,她為此大怒,當即就殺了那些被霖妃找來的匠人,如此殺雞儆猴,再也沒人敢為霖妃做冰雕,是逼著她要親自動手來做。”
“七皇兄心疼他母妃,多次去尋皇後高抬貴手,可皇後仗著孕身,總是稱病不見,而時間越來越近,霖妃根本就不會做冰雕,眼看著三月之期即將來臨,她亦不知怎樣的冰雕才能博得皇後滿意,等挨到了約定的日子,霖妃隻能帶著不成樣的冰雕去和皇後交差。”
講到這裏,沈嶠很是痛心地歎道:“可皇後挑剔不已,當場摔了霖妃的冰雕,指責她帶來的物件是巫蠱之物,想害她腹中孩兒,霖妃嚇得冷汗直流,不知等待她的將是何等嚴厲的懲罰。”
容妤聽得背脊發涼,不由地攥緊了手指,直到沈嶠略有不安地瞥了她一眼,小聲道:“而為皇後獻策折磨霖妃的人,便是皇嫂的父親,定江侯容重。”
容妤一怔,猛地抬起頭,她的神色既錯愕,又難以置信,很快便否定道:“你休要胡言亂語,潑髒水給一個死人可不算君子所為。”
“皇嫂,我何必騙你?”沈嶠瞥她一眼,無奈道:“倘若定江侯隻是站錯了黨羽隊伍,又怎會被七皇兄痛恨至今?他可是參與了謀害霖妃一事,而且,他還是主謀,霖妃是怎樣被折磨死的,怕隻有他才知曉了。”
容妤情不自禁地咬緊了牙關,麵露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