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27章 閹人

容妤心中自是喜悅難耐的,她嘴上像是在護著魏確,實際卻是落井下石地打量著那行刑的侍衛,哭喊道:“怎能在板子上沾了水呢?難不成還想再塗抹了細鹽害人麽?你們會害死我夫君的!”

這話可真是提醒了行刑之人,沾了水,抹了鹽,那滋味可就更加刻骨銘心了。

魏確憤恨地看向容妤,終於明白她是在報著私仇。

可沈戮卻無動於衷,任憑行刑的人將那又是水又是鹽的板子打在魏確身上。

魏確伏在刑木上咬緊牙關,額角冷汗不停滲出,他始終一聲不吭,到了最後,嘴唇都被咬破出了一條長而深的血口子。

五十大板一板不少,被行刑的那人的臀已血淋淋一片。沈戮走去他麵前,命他抬起頭來。

魏確垂死一般地順了他的意,哪怕是此時此刻遭此作踐,魏確眼裏還是對沈戮充滿了恭敬與期盼。

一如當年他隨他父親將沈戮從烈火炎炎的皇宮中救出,他堅定地對沈戮許下過誓言:“屬下隻追隨殿下一人,永無二心!”

時至今日,魏確還是信守著自己的承諾,哪怕沈戮早就已經變了,魏確心裏雖清楚,卻不願承認。

唯獨越過沈戮去看屋內的女子,她素淡如蘭的容貌自是美麗出塵,可見沈戮也是迷戀著她深處絕望之中卻還能透露堅韌之色的眼神,縱然是不願屈服人下的烈性子,倒和那副柔柔弱弱的姿容大相徑庭,便不禁為她這做派而竊竊嗤笑。

他笑那曾經搶了朝臣無數風頭的定江侯容家竟也有今天這般造化,真是陛下隆恩、老天開眼了,她容妤身為貴女,卻要下嫁他魏家做妻,又要使出這般陰險詭計來報複他對定江侯使過酷刑之事。

容家竟已至此,他魏確的父親泉下有知,也該放聲狂笑了。

可容妤卻不滿魏確盯著自己的那眼神,就好像看透了她心思,也察覺到了她害他的緣由。

他倒是個聰明的,更是條忠心耿耿的好狗。倘若沒有他,父親也不必受那麽多的苦,他真是為沈戮做了不少好事!一想到這,容妤更為憤怒,她喉間哽咽,緩緩走出房門,來到坐在椅上的沈戮身邊時,她竟是低聲一句:“殿下怎知閹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沈戮因這無端的話而蹙了眉,轉眼看向容妤,她以袖掩麵,略有難色地說道:“有些事情,總歸是要眼見為實。耳聽的,終究是虛。”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那刑木上的魏確也一並聽了去。

一句“毒婦”險些脫口而出,但他怒目圓睜的模樣還是被沈戮瞧在了眼裏。

想來魏確沒了根兒這事,亦不是沈戮親眼所見,隻是當年那暗器傷到了魏確的根本處,再加上血流不止染紅了褂子下擺,魏父哀哭著大喊魏家絕了後,至此數年過去,直至沈戮重新回朝,魏確從未娶妻生子一事也令他聯想到了那日光景。

自然要以為他已成了閹人。

更何況,魏確也時常會在沈戮麵前表明了自己無心女色,隻想助沈戮扶搖直上,但凡是賞給魏府的美貌女子都被他婉拒,沈戮如何能不信他是閹人?無非是怕傷了他顏麵才沒有明說,否則,更是不會將容妤安置到他魏府了。

便是這會兒功夫,日頭也落了下去,傍晚已至,長廊外來了兩個侍女,見到魏確跪在沈戮麵前的目前自是不安,但也還是要遠遠地呈報一句:“稟報大人,晚宴……可以開始了。”

那班前來的皇子都已經落了座,許是一直沒見到沈戮和魏確的身影,才催了侍女前來尋。

而眼下,魏確整個人都起不來身,別說晚宴,來坐下都是不敢。

沈戮更是在氣頭上,不耐地同陳最擺擺手,陳最便對那侍女道:“太子殿下有要緊事處理,回去告訴他們,隻管候著便是。”

侍女隻得諾諾退下。

沈戮低眉思慮片刻後,終是對陳最道:“去驗明他的身子。”

陳最聞言,神色一怔,魏確也是神色驚駭,他惶恐地看著沈戮,動了動嘴唇,極盡無助的模樣。

陳最也略顯無措,畢竟那魏確也是個刑部侍郎,不說官職大小,實權是有的,就連他的衣裳都被允許繡金蟒,單憑這一點也不是他陳最能招惹得起的人物,即便是執行沈戮命令,陳最還是覺得不妥,便試圖勸沈戮收回成命:“殿下,魏大人對東宮忠心耿耿,魏家也不曾有過半點閃失,而當眾對去驗魏大人身子,隻怕……”

“有什麽怕的?”沈戮麵不改色道:“他若是個帶根兒的,便不怕旁人瞧見,你倒是說說,他怕的是什麽?”

陳最倒一直知曉魏確是閹人,可那也是沈戮提過,至於真假,陳最從不清楚,亦不在意,倒見魏確這會兒臉色慘白,實在是破綻百出的模樣。

“還愣著做甚?”沈戮語調不悅,催陳最去辦。

陳最不敢再耽擱,下了台階去了魏確麵前,合拳道聲“魏大人,得罪了”,便對兩名行刑的侍衛點點頭。

那二人心領神會,其中一個死死地將魏確壓在刑木上,另一個則是去褪魏確的褲。

魏確慌亂地掙紮著,奈何他才受了刑,此刻也是力氣虛無,但他深覺此舉受辱,更何況是當著一眾家仆的注視下,他不得不懇求沈戮道:“殿下開恩!求殿下給卑職一份顏麵,倒不如……讓卑職死得痛快了!”

要說沈戮無情,倒也不盡然。魏確那一聲聲絕望的哀呼也是讓他幾經動搖,但隻要餘光一瞥,就能見到身旁的容妤。

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魏確,儼然是深信他瞞著秘密。

但實際上,容妤也是不確信的,她隻是懷疑魏確的閹人身份有假,卻從未親眼見過。倘若今日驗證後真發現魏確並未撒謊,她再尋魏確的麻煩也是不易了,不由地攥緊了手中絹帕,期盼著能徹底地離間了沈戮與魏確。

待到侍衛將魏確的褲子褪下,陳最一眼就見了個清楚,自是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