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朝堂動蕩風雨至
總覺得容妤要乘風而去一般。
沈戮心神不寧地加快了步子,血珠也“啪嗒”、“啪嗒”地墜落在腳下,他嘴角開始滲出血跡,肺腑也遭受撕扯般的悶痛,唯獨前方的容妤牽扯著他繼續前行。
一如他從死人堆裏爬出的那一刻,除了容妤的臉,再沒有旁的能支撐他活到今日。
他亦不知自己為何要死抓著她不放,儼然成了無人能解的執念。
當沈戮終於上了高台,一眼便見容妤跟那姑姑站在塗著金漆的欄杆前頭。
風聲呼嘯,容妤衣裙翻飛。
姑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容妤默默點頭,待姑姑順著一側出口離去後,容妤轉身背對沈戮,仰頭望著陰鬱的天際,長久佇立。
沈戮蹙了眉,他扶著朱紅石柱緩緩向前,守在附近的侍衛見他身上染血,立即上前來扶,他擺手拒之,像是擔心吵到欄前的容妤。
她在想什麽?
為何會來到太後的宮裏?
又為何來到此處?
沈戮很想聽她親口說,他總是急於從她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每次都是失望,憤怒,與怨恨。
倒是守台的侍衛走去容妤身邊,好言相勸道:“夫人還是請回了,此處風大,莫要染了風寒。”
容妤一言不發,隻是盯著高台之下,人影在下頭隻剩下小小的黑點,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回想起太後最後在自己耳邊說過的話,眼神也泛起了一絲陰鷙。
沈戮終於察覺到了詭異,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並喊她道:“容妤,回來……”
聽見他的聲音,容妤緩緩地回了頭,見他神色驚恐彷徨,倒令她心中得意。
可嘴上對他說出的卻是極盡委屈的一句:“太後終究是容不下我的,長痛,不如短痛了。”
那兩滴假情假意的淚水從她眼中掉落下來,蠱惑了沈戮心智,令他痛心疾首地挽留道:“有我在,就算是九天神明也休想奪了你去!”
但容妤卻哀戚一笑,忽然就轉了身形,翻身過欄,從高台上躍了下去。
沈戮親眼見著她從自己的眼前墜落,愣了片刻,瘋魔般地衝去欄邊望下去,如璀璨煙花般綻開的鮮血怒放在地麵,他一個恍神,竟也要翻身躍下欄去追隨她。
好在一旁的侍衛紛紛衝上前來,將他拉扯著生生拽下,他暴怒驚呼,瘋一般地掙紮,嘶聲力竭地喊著容妤的名字,直到聽見侍衛說了一句:“殿下有傷在身,莫要痛心過度,人死都死了,從這上麵跳下去,都要摔成泥了!”
一個死字,令沈戮腦中嗡地聲空白了。
她死了,恨他的那班人才最解氣。
但歸根結底,逼著她壞了規矩的人,是他。
叔嫂有別,扯上男女情事,本就亂了禮數,而將那蠱惑太子的皇嫂處死,自是還了他一個英明。
這樁本將遺臭萬年的醜事就在她的縱身一躍裏碎了個幹淨,連同她肚子裏五個月大的孩子,都一並碎了個稀巴爛。
東宮需要的是太子,而不需要汙了太子名聲的|**|婦。、
他本是想去護她、愛她,卻因自身欲望而把她推去了滔天深淵。
如果那一夜,他沒把她拖上床,她還是好端端地做著南殿夫人,豈會是這般淒淒慘慘、家破人亡的田地?
思及此,沈戮雙眼泄露無助,淚水泛起的瞬間,他抬手捂住嘴,顫抖著手指,胸中一股熾熱逼上頭來,他劇咳一聲,一口膿血噴在了掌心。
這可嚇壞了周遭侍衛,趕緊喊著把殿下背去台下,傳太醫,傳太醫來!
沈戮已然神誌不清,之後的事情他什麽都記不得了,那是他生平最為狼狽的一次,一連害病三日都醒不過來,身上的傷口化膿感染,一直愈合不成,驚動了皇帝。
他尋遍天下名醫來治,折騰了大半個月,人才稍微有了些起色。
而容妤從太後宮內的高台上墜落一事成了宮中禁忌,大家隻當她是接連受創才會生無可戀,與沈止和離、父親慘死、母家破敗,這些都是壓垮在她身上的絕望,宮人們私下裏提起她來,也隻是唏噓。
至於太子與她之間暗通款曲一事,倒是不為人知的,皇帝匆匆地以南殿夫人的頭銜厚葬了她,也是要讓她生是沈止的人,死是沈止的鬼,免得朝中惹起是非閑話。
但經由這樣一鬧,沈戮倒是從太後那裏解除了軟禁,隻不過東宮不能一日無主,太後趁著沈戮臥病期間便總是想要扶了她的人霸占東宮。
皇帝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允,並與太後陷入了僵持中。
奈何沈戮病倒,皇帝身邊無得力之人,太後黨羽頗豐,她此前的計謀已經展露出了得逞端倪,尤其是與晏家二姑娘成婚後的沈嶠,他與晏景之間的事情也是兜不住了的,可此事皇帝早是清楚,太後卻非要把此事捅出個天來,抹黑皇帝的顏麵。
而為了掩下沈嶠這事,皇帝也是煞費苦心,畢竟晏景如今也是三公主的駙馬,這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都是對皇帝不利,偏偏太後必要趁著沈戮無心朝政之時將皇帝身邊的壁壘都打破。
其實最為痛心的還是沈嶠的母妃,近來一次,她去沈嶠宮中探望,誰知一進廂房,就見他與晏景在床榻上。
她氣得瘋魔了一半,歇斯底裏地把那**的一雙男子拖了下來,並痛哭流涕地求沈嶠道:“你皇兄如今病著,是沒人能護得了你的,你怎還敢如此胡來!嶠兒啊嶠兒,惹出大事了,你會被那個老毒婦給害死啊!萬萬不能壞了人倫規矩、綱常倫理!在太子恢複了身子前,你消停些吧!”
更可悲的是沈嶠水深火熱之際,皇帝因連日操勞而病重了。
一病許久,他急著要把位置傳給沈戮,可沈戮失了魂一樣,整日病咳不止,令皇帝急火攻心,病情漸重。
又過去一個月,天牢裏的刑部侍郎方才得知妹妹慘死,當夜便懸梁自盡了。
魏母見到魏確的屍體後,一口氣沒喘勻,隨之而去了。
魏家就此家破人亡,沈戮再無得力心腹。
而皇帝身子漸衰,他急需沈戮來繼承帝位,連夜派人去了東宮,隻想著讓沈戮回心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