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75章 倘若他父子反目

此般時刻,容妤正在別院裏守著阿滿。

他方才醒了一瞬,但很快又睡了過去,期間禦醫也再次來診脈過,他已無礙,隻需多加修養。

容妤這才放下心來。

也是這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母親和容莘,連曉靈也不知了去向,她心裏有些困惑,轉身想要起身去尋的時候,一開門,竟見到門外站立著一道身影。

她嚇了一跳,連連後退,抬頭一看,是沈戮。

“怎嚇成這般模樣?”沈戮打量她,“你這裏除了我會來,再無旁人,有什麽可怕的?”

容妤驚魂未定地低下頭去,心想著沈戮是不知情的,可一連數日,裴麟從未出現過,她幾乎都要忘記和她之間的那份約定了。

她想要解藥,而他,把她當做他的妹妹。

彼此身上都要對方想要的東西,可裴麟卻遲遲未現身過,這會兒令容妤想起他來,不禁為此感到迷惑。

沈戮打量她片刻,踏進屋內,走向阿滿身旁時問容妤道:“他好些了吧?”

容妤合上房門,轉身跟上他時回道:“已經無礙了,就是還在睡著。”

沈戮站定在床榻旁,低頭望著熟睡中的阿滿,探手去碰了碰他的額頭。

“不燙。”他輕輕舒出一口氣,轉眼看向容妤:“無需擔心他了。”

在容妤看來,沈戮是很少會關心阿滿的,像是此刻這般柔情,也實在是難得一見,倒令她感到很不適應。

直到沈戮緩緩地麵向她,牽起她的手,側了側頭,示意屏風後頭的裏屋,低聲道:“既然阿滿無需掛懷,你且隨我來吧。”

容妤心一沉,她早該料到他在盤算的心思。

其實沈戮掌管東宮這麽多年,名義上一直沒有子嗣這事,也著實令民間議論紛紛。

有人說他不近女色,有人說他專寵臣妻,眾說紛紜,已在大街小巷中成為了市井百姓的閑談笑柄。

竟也有茶樓裏的說書人剪出過沈戮與他皇嫂的皮影,不厭其煩地一日又一日地給看客們講著他們敗壞人倫綱常的叔嫂苟且。

那貪戀嫂嫂的東宮太子不愛美人反愛臣妻,如今他皇嫂已死多年,亦不知從何處得了個新女人藏在別院裏頭,眾人都傳那女子與他皇嫂有些神似,堂堂太子癡情得近乎瘋魔,實在是唏噓至極。

其實從鶴城回來東宮裏的日子,蕭氏與容莘也委實不算好過。

容莘鬱鬱寡歡,不常說笑了。蕭氏老態盡顯,整日與劇咳作伴。他們雖然吃穿不愁,失去的,卻是自由。

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所住何處,隻知每天被關在院中,若想出去,必要坐著車輦,周遭景色一概不知,除了今日被接到東宮別院見容妤,此前都是不知曉她是如何在東宮裏過活的。

在容莘看來,一切都與逃離皇宮時的日子沒什麽分別。

沈戮隻要進了別院,自然是要在容妤房裏過夜的。沒他的旨意,旁人不許靠近這房間,除了守在門口的侍衛,就連蕭氏與容莘也不得接近半步。

今時今刻,在阿滿中毒、曉靈坦露實情後,容莘坐在廂房裏已是難安。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年幼無知的孩童了,如今的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長姐深陷囚籠,而他卻無能為力,隻能任憑長姐在泥潭裏越陷越深。

盡管沈戮會將金銀綾羅源源不斷地賞賜給他們,但容莘卻是不在乎這些的。

他容家可是世世代代的權貴之家啊!從未有哪代君主敢這般輕賤容家,便是一個沈戮如此蠻不講理!

“幹脆殺了他,我再與兩個庶出的兄長一同策反朝廷。”此刻,容莘一度瘋魔般地丟出此話,嚇得一旁的蕭氏趕忙去捂他的嘴。

“這般拖累九族的話可是不能再說了!”

“難不成要一直這般忍辱負重地苟延殘喘下去?”容莘扯開蕭氏的手,歎息道:“長姐再不濟,也是做過太子妃的,是太後親指的婚事!然而如今……如今成了什麽?竟成了沈戮的寵妾了!”

蕭氏怒氣衝衝地揚手給了容莘一記耳光,驚懼倉皇地道:“愚蠢!莫非還執迷不悟地看不透徹嗎?容家大勢已去,太子已為你長姐壞了人倫綱常,一旦連他也不再護著咱們的話,那班知了情的朝臣頃刻間就會將咱們生吞入腹!別說你我了,連阿滿也活不成!”

容莘紅著雙眼質問起蕭氏:“這些都是誰人害的?害得我們容家搖搖欲墜的,不正是他沈戮嗎?難道我還要感謝他不成?天下女子那麽多,他隨便選哪一個不好,偏要毀了我長姐!若不是他,我長姐如今還好端端地做著太子妃!是他搶了姐夫的東宮之位!若沒有他……容家怎會是像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全部都毀了……”

說到痛心處,容莘失聲痛哭起來,一旁的蕭氏早已是淚流滿麵,她哀求道:“莘兒,別再說了,所幸阿滿今日不在這裏,他要是聽見,又要說出那大逆不道的話來了!”

容莘一怔,猛地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也是這樣同蕭氏抱怨,還對阿滿說:“阿滿要聽話,要好好習武,等到日後長大,定要重振容家。”

當時的阿滿緩緩地點頭,甚至還指著房門外說道:“等阿滿長大,便把娘親救出來,為她報仇,去殺了那個囚禁她的人。”

一語驚醒了容莘,他恍惚地抿緊嘴唇,卻也覺得,父子反複成仇,也都是他沈戮咎由自取。

此時此刻,燭光微弱的別院房中,一縷嫋嫋煙霧從白色帳幔中飄飄而出。

沈戮**上身,放下手裏剛燃起的那一爐香,似責難般地對容妤道:“你若是能懷上個一兒半女,我才能有個緣由在朝上提冊封你的事。”

容妤不言不語,黯著一雙眼,是全然不在意的神色。

沈戮瞥見她這模樣,不禁覺得慍怒,忍不住抓著她坐起身,冷聲問她道:“你可是不信我能成了皇帝?還是說,要我把那王位讓出來給你坐,你才會對我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