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218章 手眼通天

綠禾被引進碧合宮殿內時,見蓮妃正跪在地上顫抖著身子,她雖有困頓,也不敢耽擱時間,便湊近沈戮,將容妤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

沈戮似有不信地看向綠禾,驚愕道:“此話當真?”

“回稟陛下,絕無虛言。”

沈戮仍舊覺得不太真實,畢竟容妤話裏的暗示足夠明顯,她何曾這般主動過?

但他也知機不可失,便懶得再與蓮妃理論,迫不及待地對崔內侍說了句:“備車輦。”接著,在途經蓮妃身旁時,他冷聲威懾道:“限你三日內補齊了賬目,再想好該如何與寡人解釋你宮裏的赤字,否則,你這碧合宮就讓出來給別人享用吧。”

“臣妾牢記在心。”蓮妃諾諾地點頭,跪拜道:“恭送陛下。”

半柱香的功夫後,沈戮的車輦便從皇宮小路朝外門前去了。

途經此處的宮女、侍衛都低頭讓路,誰也不敢多瞧一眼。

而才出了靠近內殿的乾西宮,就遇見一行燕山衛往北殿那邊前去。自打沈戮繼位後,燕山衛也被重新提拔重用,與沈戮父皇在位時期一樣,燕山衛做了禦前衛,但不受沈戮親自管理,其重權被沈戮交給了宋沅,連背繡金蟒的衣衫都是由宋沅選用的。

這會兒的隊伍不算多,一行七人。

沈戮撩開車簾一角,遠遠望見他們去的地界,理應是宦官們的住處。

“藍府的事情可都處理妥當了?”他放下車簾時,詢問著跟在旁頭的崔內侍。

“陛下放心。”崔內侍回道:“全部都處理得幹幹淨淨了。”

沈戮漠然垂眼,望向自己纏在掌心中的佛珠玉串,那是從藍府得來的物件。抄家的時候見藍姥爺極為寶貝一瑪瑙製成的錦盒,命人奪來翻開,才發現裏頭是一串漂亮的佛珠,每一顆都晶瑩剔透,如天上星辰。

而之所以這樣美,全都是由人骨打磨而成的,藍府的髒事數不勝數,不論是廟裏的高僧,還是庵裏的姑子,隻要是被藍老爺看中,皆是不分男女地抓進府裏為妾做娼,而由於那些人都是聖者,平日裏的吃食也格外謹慎,死後的屍體遭火焚後,骨頭竟也不碎,且都冰清玉潔,就被藍老爺收集起來,磨成了稀世的串子。

如今到了沈戮手上,他一顆顆地輕輕撚動,仿佛能夠感覺到聖者骨頭縫中的那份堅韌、不甘與對人世的留戀。

沈戮握著的不是人骨,而是滿手的執念。

待到了容宅,車輦落進了院裏,沈戮走下車來,腰間玉佩隨他的動作輕晃了幾下,他嗅到空氣中有股藥湯味兒,轉眼見到紫苑在後院忙裏忙外。

他以為是容妤病了,急著奔她的房去,連平畫住在這裏的事情都忘在了腦後。

剛一推開容妤的房,見她正在床榻旁繡著扇麵,還未繡好的珍珠雀,隻見身子,不見頭。

沈戮打量她一番,瞧著她麵色紅潤,眼神伶俐,也不像是害了病,心裏鬆了口氣,反手關上房門朝她走去,從她手裏拿起扇麵端詳了會兒,撫著雀身道:“怎麽就這孤零零的一隻?”

容妤卻道:“難道還有第二隻被囚禁在此的雀麽?”

沈戮轉眼看向她:“你這般說話,可就是不懂事理了。”

容妤從他手裏拿回扇麵,繼續繡著,不再言語。

沈戮則向前幾步,曲起兩指敲了敲屋內的陳設,從木櫃到瓷瓶,都是上好的物件,就單單是一個茶壺,都嵌了金絲,他回頭問容妤:“何人會給一隻雀這樣好的鳥籠?反正都是要關著,鐵籠木籠,總歸是飛不出去的,又何必造得這樣金碧輝煌?”

容妤手裏穿針引線,嘴上回了句:“陛下究竟想要說什麽?”

沈戮不喜歡她稱自己是陛下,但今日,他並不惱她,大抵是她主動請了自己來,他心情極好,便一手持著珠串,一手指了窗外的那座小榭,“飛簷紅瓦玉亭了,六角高聳的屋脊上各有睚眥石獸,獸身上還塗抹著一層熠熠光輝的金粉,都是我特意要工匠仿古宮建築造給你的,十七個工匠一同做工,三日就造了出來,如今再看,比我宮裏的那些都要氣派。”

容妤聽著他的話,手上的針線活便不由得慢了些。

沈戮有幾分感慨地說道:“你從前就喜歡這些精雕細琢的,我都記在心上。”

容妤眼裏霾色漸深,直到沈戮忽然提起:“既然這裏已是新的容宅,你母親與弟弟都來了此處,便找個良辰吉日,把你父親的屍身厚葬了吧。”

容妤猛地抬起頭來。

沈戮也轉回了身,他重新走回到她麵前,探手托起她臉頰,手指摩挲著她細膩肌膚,輕聲道:“這麽多年,他屍身雖爛成了泥,但死前穿的那身衣服還在,我會命人送來你這,再安排了人手為他操持入殮,就以定江侯之名平反吧。”

容妤沒料到他會有這般心思。

驚愕片刻後,她倒是墨守成規地站起身,將手裏扇麵放在桌案上,施禮道:“多謝陛下恩德。”

沈戮不舍得見她躬身,扶她起來,淡淡笑過:“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頭了,該忘的也就忘了,總不能一輩子都隔在咱們兩個中間礙著,我也不想你總是因這事而記恨著我。”

容妤麵上雖不動聲色,心裏卻是輕蔑的冷嗤。

沈戮擱下手中珠串時,說明他已經開始有了那份心思,容妤立即察覺到他的意圖,退後著說了句:“還是先用過晚膳吧。”

沈戮瞥一眼窗外天色,距離傍晚還有些時候,他是等不及的,圈抱住她身子親吻了一陣,見她有推拒之意,他幹脆把人直接按倒在床榻上,解著她衣衫道:“晚膳倒是不急,我隻急著與你行這事。”

容妤揶揄般地提醒他一句:“也不急著去見你八妹麽?”

沈戮這才想起平畫,但也暫且沒空去管,他寬了衣帶,俯身與她纏膩,耳鬢廝磨間斷續說著:“她如今已脫離苦海,住在你這也沒什麽需要擔心的。”但腦子裏總有詭異念頭糾纏,便隨口問了容妤一句:“宅裏怎有一股子藥味兒?”

容妤故作迷茫道:“你聞錯了吧?”

罷了。就當是他錯了。

沈戮再不多說,忙著翻雲覆雨,大手掐著她腰間細軟的嫩肉,恨不得統統都揉進自己的肉軀裏。

“若能日夜都能這樣抱著你,我也就無憾了。”他這話倒是說得情真意切。

可在容妤聽來,卻永遠都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