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236章 袒露愛意

他們是何人?

在回去村子的路上,溪娘用手勢詢問封無。

他回她道:“我不認得他們,但看他們的身姿也不像是尋常百姓。”說到這,他眼裏顯露憂慮,心裏暗道:怕不是師兄他們的篡位一事敗露,自己的行蹤也暴露了吧?

別怕。溪娘在這時拉扯了一下他衣襟,對他比畫著:大家會保護你的。我和張家的人都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愣了愣,隨後露出釋然的笑意。他什麽都不再說,隻是朝溪娘伸出手,溪娘有些羞怯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裏。

他用力一握,十指相扣。

索性雨雪不大,前路不遠,他們很快就回到了張家的茅屋中。

張嫂子已經做好了一鍋熱粥,見他們回來,招呼著他們快些來吃。

封無將柴火放在地上,雖染上了一些雨水,但曬幹了也可以使用。

溪娘擺好了碗筷,一屋子的人擠在小小的圓桌前喝著稀粥,還有封無上一次打來的野兔幹做菜,兩個孩童們吃得滿嘴都是,張大叔笑他們髒,可他自己也沾了滿嘴野菜。

溪娘見狀笑起來,封無隻要看見她笑,自己的心也會跟著變得柔和。

狹窄、潮濕的茅屋裏充滿了歡聲笑語,這安寧如仙一般的日子竟令他覺得像是偷來的。

屋外雨水滴落,宋珩靠在窗外打量著裏頭的景象,他從未見沈戮露出過那樣喜悅的模樣,而東宮娘娘像是啞了,話都說不出來,沈戮望著她的眼神裏仍舊充滿了柔情蜜意,仿佛不管她是農婦還是妓女,他都視她如珍寶。

世間竟會有這般癡情的男子?宋珩為此感到詭異,憑沈戮的地位,他想要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偏生要為了那麽一個不顧生死,眼下,更是連皇位都弄丟了……

一想到這,宋珩心裏就急迫起來。

他嘴上雖說著要見機行事,實際上,時間根本不等人,同昌帝早晚會追來這地界,留給宋珩的時日不多了。

思及此,他冒雨鑽進了前方的山林,部下們都候在此處,見他回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宋大人,陛下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嗎?他竟然穿著道服,還幹著和農夫一樣的粗活……他可是陛下啊!”

宋珩冷聲道:“必定是墜落懸崖的時候摔得不輕,人能活著已是萬幸,隻要接駕回宮,同昌帝不讓位,也得讓。”

部下們紛紛認同道:“是啊,陛下還活著,那同昌帝就是欺君,必要滾下禦座才是!”

“宋大人,事不宜遲,盡快接陛下回宮吧!”

“是啊宋大人,咱們此行前來,不正是為了此事嗎?”

宋珩沉下眼,他抿緊嘴唇,沉慮片刻後,才道:“以陛下目前的狀況來看,他未必會心甘情願地隨咱們回宮,倘若強硬抓人,隻怕會適得其反。”

“那該怎麽辦?”

“三日。”宋珩心意已決,“我會在這三日期間說服陛下殺回皇宮,必要取同昌帝與宋沅的首級。”

入夜。

雨已停歇。

溪娘獨自一人坐在茅屋外頭,她睡不著,就望著山的對麵出神。

封無找到她時,發現她鼻尖已經被冷風吹得發紅,可即便是他走到她身邊,她也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全然沒有發現他。

他莫名不喜歡見她這副模樣,讓他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好像怎樣也抓不住。

“怎麽這麽晚還出來?”他的手掌輕輕地按在她肩頭,她這才反應過來,扭頭看向他。

我睡不著。

她動了動口型。

他坐到她身邊,解開自己的道服外衫,裹在她身上,又以雙掌揉搓著她的雙臂,關心道:“這樣會不會暖和些?”

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眼,點點頭。

他沒有鬆開摟著她的手,反而更大膽一些地將她整個人都撈進自己懷裏。

她並不拒絕,甚至依賴般地倚靠在了他身上。

他心想:此地不是道觀,師父亦不在,沒有人會阻止我的心意,就算有人阻止,我也不會改變。

“我最近想過了。”他忽然開口,嘴唇略微貼近她耳畔,輕聲道,“周國那邊有師兄他們在,即便我不去,他們也會求得支援回去道觀。”

她抬頭看向他,有些錯愕地問道:你要一直留在村子裏嗎?

“你不想我一直留在這?”

不,我希望你留下。

他笑了,凝視著她的目光裏含著深情,也極為小心翼翼地問道:“但總有一日我要回去道觀和師父講明此事,他屬意我成為道觀的繼位者,我必須要回絕他好意才是。”

為何?她問。

“一但繼任道觀,便不可娶妻生子。”他對她說,“可我想和你白頭偕老,便不想做道士了。”

她有些不安地垂下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動了嘴唇:可我是個啞巴,你甘心為了我而放棄道觀嗎?

“倘若我是皇帝,我也願意為了你放棄皇位的。”他的語氣沒有絲毫遲疑。

她眼神裏顯露出動容,卻還是介懷道:我無父無母,無家無親,甚至連自己從哪裏來的都不知道,你為何要為我做到這地步呢?

“我也不清楚。”他微微歎息道:“就好像我的身體選擇了你,一見到你,我就覺得其他的一切都索然無味,倘若我師父聽了這些,必定要鞭罰我一頓,畢竟我連對他的誓言都拋棄了,蒼生與天下再與我無關,我隻想在你身邊,哪都不去。”

她細細端詳著他容貌,伸出手來,冰涼的指尖撫過他嘴唇,他順手握住她的手,輕吻了她指尖。

你可真不是一位稱職的道長。她失笑道。

“但我會是一位稱職的愛人。”他勾唇淺笑,吻了吻她的額頭、鼻尖,最後是嘴唇,繾綣地輾轉到她的唇角,他在她耳畔低聲道:“也許我們前世就是夫妻,所以無論轉世到何處,都還是會找到彼此,前世未能彌補的遺憾,今生都理應一個個地的去實現,我與你本就該在今生結為夫妻,生兒育女,共至耄耋壽終,哪怕此生無富無貴,隻要能對彼此了無怨恨……也就足夠了。”

了無怨恨。

這四個字令溪娘有些困惑,但她還是回應了他的情意。她將臉頰靠進他懷裏,側耳聽著他的心跳聲,他不是在騙她,此刻的他的確心跳如鼓。

可她總覺得有些不對。

這番話如同懺悔,仿佛她與他此前就有過糾纏,隻不過是彼此都忘記了,零星片段令他們都充滿了不安與執著。

她對此感到惶恐,不由地摟緊了他腰肢,用力閉上眼,隻想活在當下。

從前的事情,她不願回想起分毫,最好,永遠都不要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