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麵楚歌
容妤冷汗直冒,怔怔地聽著容四的哭訴。
“當真是刑部的,用起刑罰來可真是不含糊!老爺都那把年紀了,哪裏吃得消?水刑、烙刑……非逼著老爺供出當年黨羽,可、可那些人該死的都死了啊,老爺如何再說出他們要的名字來?”
容妤的身子顫抖不已,她光是聽著,就覺得可怖。
容四痛心疾首的:“小姐,你想想法子吧,隻能你有救老爺,夫人也說了,除了你,容家再尋不到第二個可求之人了!”
多麽諷刺啊,他們每個人都在求她,而她,又能去求誰?
一張臉孔刹時從眼前閃過。
容妤心口一慌,當即用力搖頭。
不可。唯有那人,萬萬不可去求。
就是他把她逼到這般田地的,他巴不得她出現在他麵前,容妤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誰知,容四卻從衣衫裏頭掏出了一條髒兮兮的絹帕,他遞給容妤:“小姐,這是夫人讓我轉交給你的,是……是從老爺房裏得出的。”
容妤接過那絹帕,登時咬緊了牙。
白絹染血,是父親咳的血。
容妤頃刻間頭暈目眩,她險些暈倒在地,隻能緊緊地攥著絹帕,顫聲問容四:“那些人……還要在府上留多久?”
“老爺說不出名字,他們就要一直留著,還要把夫人也關進牢獄。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老爺自己認下當年過錯。”
“該殺的都已經殺光了,怎就要把人往絕路上逼迫!”容妤氣得眼眶發紅,盡管她早知這一天會來,畢竟三月之前,事情就已經起了眉目,那從腥風血雨中殺來的沈戮斷不會就此罷手。
血洗朝堂並不能解他心頭之恨,占據東宮也不能消他多年苦楚。
他早就已經變了,變得她再不敢去端詳他麵目,這樣的人,她如何能鬥得過?
“小姐……”容四“撲通”一聲跪在容妤麵前,連連磕著頭:“老爺待奴才不薄,若小姐需要奴才這條命,拿走便是,隻要能救老爺這一遭,容四萬死不辭!”
可即便容四磕破了額頭,容妤也是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的。
她隻能先安撫他起來,艱難地點頭道:“你先回去告訴夫人,最晚三天,不,是兩日,我一定會讓刑部那些人暫且離府的。”
“使不得呀小姐,別說是兩日,便是半日,老爺這條命也是懸著的!”
容妤一狠心,“好,半日就半日,今夜子時前,定有出路的!”
“小姐說話算話?”
容妤點點頭,不容置疑。
容四感激不盡,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一炷香的功夫後,容妤回到了南殿。
她六神無主地坐在房間裏,梅香怯怯地站在門口,探頭道:“姐姐,可是去見侯爺了嗎?”
容妤恍惚地搖搖頭。
梅香一臉無措道:“這已經一日了,姐姐怎也不托個人打探侯爺的消息?他若再不回來,怕是、怕是真要被……”
“被什麽?”容妤看向梅香,“被誰?”
梅香避開容妤的目光,“妾身是說,侯爺定會被那幫粗野的獄卒欺霸。”
容妤想到沈止總是病懨懨的身子,心裏也擔憂起來,這便再要起身,奈何一陣暈眩,又是硬生生地坐了回去。
這會兒還咳嗽不停,梅香見她難以行動似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伏在她身邊,哭哭啼啼著:“姐姐要是也病了,侯爺便更沒指望了,留下妾身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容妤咳了一陣,喝了口茶水壓下去,痛斥梅香道:“那你這便先他一步,黃泉路上去等他吧!”
梅香遭懟,神色哀怨,嘴裏嘟囔著:“眼下也不是姐姐往妾身身上撒氣的時候,若姐姐是嫉妒前幾晚的事情,等侯爺回來了,妾身容你們夫妻好生恩愛一陣子便是。”
容妤實在聽不下去她的話,揮手遣她出去。
左臂手腕上的燙傷依舊隱隱作痛,南殿的藥膏已是醫治不好,怕是要留下疤了。
容妤哀歎之際,心裏再度想起了東宮。
可她實在是不願上他賊船。
然而,容四的哀哭,父親的血帕,沈止的境遇……這些壓在容妤的心口,令她喘不上氣來。
直到門外忽然傳來車輦落地的聲音,很快便有侍從來報:“夫人,東宮崔內侍到!”
容妤身子一震,竟在此刻覺得無論是東宮的主還是東宮的仆,分明都是陰魂不散的。
“怎麽,南殿夫人不在嗎?”崔內侍在院落的高聲道:“怎不見她來接見?虧得東宮帶來了這月補齊的俸祿呢!”
一聽這話,容妤立即起身。
她推門而出,見到崔內侍的瞬間,老奴才裝模作樣地作了一揖,命身旁侍從呈上了裝有兩個小紅袋的木盤。
容妤眼有疑色。
崔內侍道:“夫人,這兩袋裝著的是二百,一袋一百,比你要的一百五十還多出了一些呢,還請夫人過目吧。”
容妤頓了一頓,喊來曉靈接過木盤。
曉靈是個機靈的,立即背過身去數起了袋子裏的錢,很快就欣喜地對容妤道:“夫人,整整二百!”
容妤麵上閃過一絲喜色。
崔內侍便笑道:“夫人這下可以放心了,南殿侯爺吃藥的月錢便有了著落,畢竟,他這月可是要好生補補身子的。”
一語雙關,令容妤猛地看向他。
崔內侍隻管笑笑,轉身便要打道回府。
“內侍大人留步!”
崔內侍停頓身形,容妤追上他身邊,剛要開口,崔內侍倒搶先一句:“夫人不必多慮,東宮該給的,殿下是一分不會少,但凡是殿下答應了的事,也絕無反悔道理。”
容妤倒也虛情假意一句:“勞煩內侍大人代南殿感謝殿下。”
“老奴會把此話帶到的。”末了,又道:“夫人也莫要忘記承諾才是。”
容妤眉頭一緊。
崔內侍悄聲道:“老奴全當夫人默許了,此廂回去,定會轉告殿下的。”
容妤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可崔內侍已然出了殿去。
她心亂如麻,竟覺得那區區二百俸祿,倒像是蟒蛇探出的毒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