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28章 扶搖直上側夫人

沈止牙齒打顫,臉色青紫難看。

的確,在沈戮重返皇宮當日,沈止為了活命而在皇帝與太後的麵前發了毒誓,一口咬定自己與當年的政變沒有半點關係。

“你丈人與皇後之間的勾當,你難道全不知情?”皇帝曾這般質問過他。

沈止心一橫,竟是將定江侯為自己做的事都推得一幹二淨,萬箭穿心、死後不入輪回這樣絕的毒誓都起了,即便連他自己也是心虛不已的。

然而,到了此時,沈戮竟會把罪證都擺到了他麵前,這無異於啞巴吃黃連,不認也是不行了,隻能懇求沈戮不要將此事告知旁人,尤其……

“是父皇。”沈止諾諾地說道:“殿下,咱們手足一場,即便是異母,可總歸是同父,你也清楚父皇對我本就……所以你再不能讓他為此憂心了呀!”

“憂心?”沈戮掃一眼沈止,越發覺得他軟弱的模樣可憎至極,忍不住斥道:“分明是怕他記恨你的所作所為,連南殿侯爺的頭銜也給你免去罷!”

沈止被說到痛楚,頭垂得更低,實在無言以對。

“皇兄當真是投機取巧之人,無論是在東宮、父皇、乃至政變的事上都耍盡心機,就連在皇嫂身上,你也是下盡了苦功夫!”

聽聞此言,沈止驚得一抬頭,愕然道:“殿下莫要無中生有,下官的確是做過一些錯事,但唯獨在夫人的事情上,可是從未有過分毫虛情假意!”

“休要說這種令人發笑的荒唐鬼話了。”沈戮冷笑道:“你當年趁火打劫時,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沈止欲言又止,終於是閉上了嘴,什麽也沒說。

因他知曉沈戮話中暗示,便不敢再與之辯駁,生怕惹出旁的紕漏,更令沈戮緊抓不放。

見沈止不再說話,沈戮便更進一步,“皇兄,我今日來探你也沒有為難你的意思,更不是來提舊賬的。隻要你在冊立書上按了手印,過去的事情,暫且可以擱置不談。”

語畢,陳最便將一把短刀丟給沈止,示意他割指血印。

沈止卻是不肯,幾番唇槍舌戰後,沈戮終於沒了耐性。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命令陳最道:“割了他手指,按出個血印。”

陳最拱手領命,轉身來到沈止麵前,不容分說地將他右手按在地上,握起短刀就去割他的手指頭。

沈止大喊大叫,獄卒們充耳不聞,那一刀下去,生生將食指割進了深處,儼然要切到了骨頭。

沈止當即發出一聲淒慘哀呼,陳最直接按著他那血乎乎的食指在冊立書上印出極寬的一條血道子。

側夫人一事就此立下,陳最拾起那本血跡斑駁的冊子交給沈戮。

“多謝皇兄成全。”沈戮滿意地合上那冊,轉身出了獄房,對守在門口的獄卒說了句:“記得給侯爺包紮傷口。”

獄卒不敢不從,可進了獄房裏頭,見沈止不僅右手掌血淋淋的,連素白衣衫都被染成了朱紅,也是心裏怵了一下。

待出了天牢,沈戮瞥一眼天際,已有蒙亮之色,他看向手中的物件兒,眼中黯了黯,卻是朝著太後寢殿前去了。

半日後,沈止被放出了天牢。

他回到南殿時,人是呆滯的,右手纏著厚重的紗布,食指指頭處染得鮮紅,搖搖晃晃地進了院門,披頭散發的樣子十分可怖。

容妤見他回了,靠在門旁麵露喜色,還沒等去迎,梅香已經搶先她一步撲向了沈止。

“侯爺!你可算回來了,妾身日盼夜盼,你若再不回,妾身都想著要先你一步殉了情!”梅香哭得情真意切。

沈止並沒推開她,他恍惚地看向容妤,眼神竟有躲閃之意。

容妤艱難地扯出一抹苦笑,心裏也道著回來就好,她知他定是在牢裏受了不少苦,可……至少是活著回來了。

即便,不算完整。

眼神落向他染血的紗布,多少也能猜出包裹在其中的指頭不再是十個了。

當天夜裏,沈止沒有來容妤的房。

至於梅香是否去了他處,也無人得知。

第二天一早,本以為梅香會回來炫耀一番,容妤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的聲音。

問起曉靈,隻說是被太後宣去了。

容妤心中狐疑,待到了下午,就有寬敞豪華的車輦落到了南殿門口,容妤起身相迎,見車輦旁的姑姑是太後身邊的,她湊上前來,在容妤行禮之際,她賀道:“恭喜夫人了,日後便有名正言順的姐妹相伴了。”

容妤一皺眉,姑姑拿出了一本紅冊,並宣了太後的口諭:“南殿梅香姑娘正式立為側夫人,從此可免去妾身稱謂,享側妻之禮。”接著,姑姑的目光越過容妤,落在她身後之人的身上:“侯爺,快謝恩吧。”

容妤轉頭去看,沈止不知何時來了門外,他恭恭敬敬地俯下身,低聲道:“謝太後恩典,謝東宮與太子恩典。”

姑姑又看向容妤:“夫人還不謝恩?”

容妤一怔,立刻應了聲,可她滿心驚愕,待姑姑撩開那車輦的簾子,已經換了一身行頭的梅香走了下來。

雖說南殿之妻本就不配奢華,但照比她平日裝扮,今朝倒是貴氣了不少。

那衣衫做工一看便知是太後賞賜,而側夫人一事,也必定是太後應允才能冊立,可前提是——

沈止要許諾冊立書才行。

思及此,容妤極其震驚,沈止怎會不同她商議就將梅香升格為側夫人?

這才幾日?梅香竟搖身一變,與她地位幾乎相齊了!

要知道妾身與側夫人之間也是雲泥之別,正妻與側妻,都是高出妾室許多,而梅香這樣儼然是不合常理,竟真的是將沈止迷的神魂顛倒了不成?

待姑姑離開後,梅香便挽著沈止的臂膀同進南殿,經過容妤身邊時,她一聲“姐姐”叫得格外得意,儼然沒了做妾時的低眉順眼。

想她從未尊稱自己一聲夫人,打從最初就叫著“姐姐”,其野心自初時便明目張膽。

但至少——

沈止也該要給一個解釋才可!

容妤按捺不住心中怒意,沉聲喚了從身邊經過之人:“夫君。”

她許久不曾這樣喚過他。

沈止心中一痛,可轉念又想到天牢裏與沈戮的對峙,他不得不歎道:“妤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望你能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