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危牆已裂
許是他的力道重了些,捏痛了她肩膀,害她低呼出聲。
可他沒有因此而放開她,反而是緊抓不放,非要從她口中得出一個滿意的答複才行。
但容妤在此刻的思緒是渾濁的,她的意識因高熱而不清不楚,腦子裏亂糟糟一片,加之身體發冷,她再不言語,隻是默默地哭泣起來。
沈戮神色極為難看,他感覺自己胸口有一股難耐的鬱燥在升騰,忍不住質問容妤:“哭什麽?你為何要哭?”
“不要逼我了……”這一次,她沒有自稱“臣婦”。
就好像她忘記了自己已經是臣婦。
也許在這一刻,她隻是青蔥年少時的容妤,而他,也隻是她記憶中的七郎沈戮。
廂房幽靜,窗外雨落。
緊閉的房門困著兩個迷途之人,雨水襯著潮氣,也令容妤身上淡淡的清香充斥了整個房內。
沈戮有些迷離地晃了晃頭,他聞不得她身上的這股香味兒,仿佛會惑人心智般。
容妤低垂著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暈染在他手背,冰涼一片。
她近來受了太多的苦,日日驚慌,夜夜難寐,舊傷未愈,新病又添,卻是幫不上旁人一絲一毫。
她既矛盾,又焦躁,時常會偷偷將自己陷落在過去那短暫卻美好的光景裏。
以至於她脫口而出:“真想回去從前啊……”
隻此一句,終令沈戮陷落。
他怔忡地鬆了手,在她感到悵然若失的瞬間,他忽地將她緊緊地抱入了懷中。
她眼裏淚水湧出,情不自禁地又喚了聲:“七郎。”
沈戮眉心一緊,心中發顫,到底是沒有哪個男子能在這一刻無動於衷。
尤其,她是容妤。
沈戮終是將她整個人都拖拽似的撈至進懷,更深一些,更緊一些,他能感到她身體的顫抖,也知她現在病著,似恢複神智般地想要放開她,但她的雙手卻攬住了他脖頸。
沈戮低低吐出一口氣,心口的燥熱已然失控,但轉念又想——
她如今混混沌沌,這般情況下,豈不是成了趁人之危?
再一想,趁人之危又何妨?
他不就是她口中既趁人之危、又趁火打劫的賊人麽?
左右是要彌補從前未曾有過的快活,他不必再有任何多慮。
便抱著人壓上床榻,轉手一揮,紗幔帳子層層落下,隻片刻功夫,便有潮熱的氣息從紗幔裏散了出來。
喘息與嚶嚀聲纏綿交織,榻下木板隱隱震**出旖旎聲響。
隱隱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很快就被唇齒相合的聲音淹沒在了彼此喉間。
大概沈戮並不知日後的苦楚,也將隨著這一雨夜開始了命數。
晨鼓響徹,五更天了。
容妤醒來的時候,雙腿發沉。
她仍舊有些頭昏腦漲,蘇醒片刻後,她緩緩地側過頭——
待看見沈戮睡臉的那一刻,她駭然失色。
再轉眼打量周遭景色,紗幔做工精細,繡著朵朵杏花,自然不會是南殿配有的。
透過紗幔望向外頭,廂房裏的屏風、擺設都透著華貴之氣,她心下轟然一聲響,當即知曉自己是身在東宮。
而沈戮的雙臂還交纏在她**的肩頭上,容妤驚慌失措地看向身下,自己細白的腳裸探出被褥,同沈戮地纏在一起,她隱約能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支離破碎的畫麵令她麵紅耳赤,她懊惱地掀開被褥,抓起衣衫便下了床榻,衝出了帳幔外頭。
一夜的雨,終於停了。
容妤慌亂地穿戴好衣衫後,她悄悄地推開了廂房的門,四下張望打量,見沒有人在,她才稍稍安心。
柴房中卻傳出一聲呼喚:“夫人。”
容妤一驚,轉頭望去,見是曉靈從拆房裏爬了出來。
“夫人可好些了?”曉靈跑到容妤麵前,細細端詳著她的主子,“奴婢一夜未眠,心裏隻想著夫人,總是擔心你在那廂房裏會被——”她及時閉了嘴,生怕說漏了話。
容妤一聽,立即懂了昨夜的前因後果,她拉過曉靈,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有旁人看見咱們進了東宮?”
“就隻有崔內侍……”
“再無別人?”
“再無別人。”
容妤似乎放下心來,轉而又問:“究竟是如何會到了東宮來呢?”
曉靈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講給了容妤。
容妤聽得臉色發青、心驚肉跳,她一刻都不想在東宮多留,對曉靈沉聲道:“走,我們回去。”
誰知這話剛一撂下,廂房那邊便開了門。
沈戮整理了一番衣衫腰帶,他站在門旁,淡淡掃過容妤背影,留步道:“吃過再走吧。”
容妤僵著身形,沒敢再動一步。
沈戮從她身邊經過,餘光瞥她一眼,倒是麵不改色:“崔內侍會帶你過來,且先等著。”
容妤的嘴唇顫抖,她低垂著臉,根本不敢也不願去看他。
直到他腳步聲漸遠,容妤才全身癱軟一般地吐出口鬱氣。
曉靈見狀,也是明了七分的,但必要裝糊塗,就緊閉著嘴巴裝聾作啞。
待到容妤回了神,她執意要離開,迎麵卻碰到陳最攔路,他長臂一伸,阻道:“夫人何處去?我家殿下有請正殿用膳,崔內侍眼下忙著為殿下更衣,便交由屬下來辦這差,夫人請吧。”
容妤憤恨地駁道:“我身子不適,吃不下,這就要回了,麻煩讓路。”
陳最卻道:“殿下說了,隻要夫人用過膳,便會安排屬下送殿下回去南殿。”說罷,他上來就要抓容妤手臂,嚇得曉靈趕忙攔在容妤身前。
“你、你休要無禮,這可是南殿夫人,豈能容你輕薄?”
陳最一怔,也覺得在理,便道:“屬下並無此意,隻是不想殿下等得心急,總之,還請夫人移步正殿。”他似威脅道:“夫人,屬下想,你是知道殿下脾性的。”
容妤緊咬牙關,她心中怒氣難耐,可若再對峙下去,她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
“用膳之後,你家殿下便會準我離開?”她冷聲問。
陳最點頭道:“殿下確是這樣說的。”
容妤心一橫,仰頭道:“好,莫要耽擱時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