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番外·魚沈雁杳天涯路(八)
想來這交易實在是詭異又無情。
隻一晚的時間,親自來教金籬如何取悅蕭帝的人,竟是沈容。
他本來是將此事交給雲施去做的,可雲施平日裏雖去慣了煙花地界,卻在這次的正事上打起了退堂鼓,事先說著“怕**不好,反而要誤了事”。
沈容斥他一句沒用,隻好親自出馬了。
他以手中寶扇掀開金籬掛在房門前的珠簾時,瞧見的是已經被侍女裝扮好了的少女。
她坐在床榻上,裙擺散落在地,上頭墜滿了珠光寶氣的翡翠墜子,一轉頭,塗抹著胭脂的嘴唇格外水潤,令沈容的眼神沉了沉。
他雖知曉她生了一張秀麗的臉孔,卻從不知她打扮起來會這樣美豔,到底是那身窮酸的村姑衣裳遮掩了她的美貌,如今裝點一番後,實在是撩撥人心尖。
沈容很是滿意地打量著她的眉眼、輪廓、肌膚和鬢發,手裏折扇托起她下巴,她滿臉嫌惡,本能地別開臉去,又被他以扇子硬生生地給扳了回來。
金籬看著高大的陰影籠罩在自己的頭頂,那種壓迫感逼得她近乎喘不上氣。
沈容的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又掃向她的眼睛,他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
屋內的侍女們知趣地退了下去,臨走之前,倒是把行房需要的合歡酒留了下來。
金籬知曉今夜不會輕易熬過去的,可麵對自己的仇人,她實在是很難做到平靜,嘴唇都要咬出了血水。
沈容以手指撬開她的牙關,沉聲道:“你膽子可真夠大的,破了相,也不怕蕭帝一氣之下宰了你?”
金籬不肯說話,憤恨地瞪著他。
沈容麵不改色道:“我記得,你不是啞巴。”
若不是為了自己和父親的性命……金籬用力地閉上眼,再重新睜開,她必須要熬過這煉獄。
沈容瞧出她已有了覺悟一般,也就不再廢話,這會兒是戌時,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趕緊拿過桌案上的合歡酒先行喝了一口。
金籬的眼神隨著他走,待那酒壺遞到自己麵前時,金籬下意識地退縮。
沈容雖然心急,卻還是耐著性子勸她:“你是初次,喝了這個,待會兒會舒服些。”
金籬蹙眉看他。
他補上一句:“無妨,我也是初次。”
金籬懶得在意他是初次還是百次,那些都與她無關。早在大火焚燒金家村的那夜,金籬對他的那份淡淡的情意就被燒成了灰燼。
她後悔救了他,更後悔信了他,哪怕在柴房裏相處的那些時光裏,也的確有快樂和甜蜜,她也曾誤以為他會是她的良人,還天真的以為她會與他結為夫妻。
哪知到頭來,竟成了她引狼入室。
倘若沒有她的輕信,娘親、爺爺和阿瑁就不會慘死,整個金家村也不會遭到滅口,都是她害的,全部都是因為她……
思及此,金籬的淚水順著眼角流淌下來,悲憤、痛苦充滿了她內心,可此時此刻,沈容已探手來褪下了她的外衫,那動作冷漠得不帶有絲毫感情,尤其是他藏藍色的衣裳上繡著鶴圖,那隻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金籬,令她感到心中發怵。
他將自己的盤扣一顆顆解開,再扯掉金籬的裏衣、小衣。
當他的手掌摟住她腰肢時,金籬的心頭越發戰栗,本能地掙紮推脫,而他根本不給她逃脫的機會,金籬是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與他抵抗。
過於懸殊的力量彰顯了他們的性別之分,他的確是個男子,她,也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想要改變這世道、這一切,儼然像是癡人說夢一般。
半柱香的功夫過去了。
候在門外的侍女並沒有聽到傳喚,按理說,今夜的**不會太久,殿下吩咐的物件都還沒有依次用上,有的還被侍女捧在木盤上等著,要沈容傳令才能再進房裏的。
“芸霓姐姐,殿下總不會是那般沒有分寸吧?”有侍女輕聲問道。
一同在門外等著的芸霓瞪一眼那侍女,“數你話多,這也是你該問的事情麽?”
那侍女扭捏道:“我也是擔心金籬姑娘,那明日一早就要入宮的,萬一被陛下瞧出了端倪,姑娘的**都沒了的話……”
“殿下要做什麽,自有殿下的道理,你隻管聽吩咐便是,莫要操這閑心。”
侍女隻好乖乖閉嘴。
但房裏時不時地會傳出一些聽上去有些痛苦的聲音,也令芸霓心裏有些不安。
按理說,那合歡酒也拿了進去,殿下總該不會太過粗魯,要是讓姑娘太過難受了,他自己也要掃興。
其實沈容也不知是怎的了,他此前從未經曆過雲雨,許是喝下的合歡酒的量有些過了,他期間迷亂了一陣子,等到稍微醒過神時,自己到底還是做到了最後那一步。
二金籬的眼角有淚,但強咬著嘴唇,大抵是不願意哭出聲來。
沈容恍惚地皺起眉頭,他埋怨道:“我方才不是同你說過了,不要弄破自己身上的任何一處,若不是你模樣有幾分像我三姑姑,我也不會選中你去做這差事的。”
她才不管他的什麽三姑姑,她沒想過自己非要承受這些,早日的話,便不會答應這計劃了。
金籬非常抵觸,她多次避開他,可眼下的她已經是被圍剿的一頭野鹿,被逼近幽深的山林裏逃無可逃,他追得那樣緊,她很快就被他捕獲,他從身後將她整個腰身都圈入懷中,手掌掐著她的脖頸,她一點點沉浮,期間竟也忍不住回過頭去吻著他,唇齒間的酒香傳遞著,她意亂情迷地回過身,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肩頭。
門外的芸霓已經等得很久了,眼看著一個時辰過去,沈容還是沒有出來。
其他侍女也有些擔憂,她便把耳朵悄悄地貼在門上去聽。
房內的旖旎聲音闖入耳中,芸霓隻聽了一瞬便羞臊地紅了雙頰。
“芸姐姐,怎麽了?”旁人見她臉頰通紅,忙問道:“還需要咱們進去嗎?”
“萬萬不可。”芸霓趕忙搖頭,催著眾人離開道:“都散了吧,這裏沒咱們能做的了,各自回房去。”
侍女們懵懵懂懂地離開了,剩下芸霓惶恐地抓著胸口衣襟,她實在擔心沈容。
他竟這般衝動行事,如何還能完成大計呢?
可他此前都是心思縝密,怎會在這次的落棋上出現了些差頭?芸霓自是不解,她能做的,就隻是將周遭侍女全部清走,免得落人口舌。
待到第二天清晨,金籬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身,竟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穿戴整齊,依舊是昨日那番裝扮,連嘴唇上的胭脂都塗抹好了。
再一轉頭,侍女們都候在了床榻旁,她們俯身作揖,又將準備好的早膳端了過來,隻有一碗銀耳湯,領頭的芸霓輕聲:“姑娘今日要進宮見聖,不吃會惹得肚子吵鬧,多吃便會壞了腰身,這一晚湯食不多不少,剛好。”
金籬沉下眼,心中嗤道:這幫人,算計的門兒清的。
侍女端著銀耳羹來到金籬麵前,她隻喝了五口,就喝了個幹淨,被侍女扶著下去床榻上,她猛地皺眉,動作也停頓了一下。
實在是腰背酸痛,自己的兩條腿都有些發軟,她依稀能夠回憶起昨夜的那些畫麵,比起羞澀,她更多的是滿心的憤怒,以至於緊緊地握起了雙拳。
沈容……
他當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害了她的親人,又以爹爹的性命要挾著她,金籬當真是恨透了他。
可一出房門,就已經見他在外頭等著了。
想來他是不能路麵入宮的,隱姓埋名地逃出了皇宮,也犯不上再返還險地,但他今日還是穿著光鮮亮麗的錦衣,是要把金籬送出府去,交給雲施,再由雲家的人送她入宮的。
金籬還是看也不願意多看沈容一眼,哪怕已有過肌膚相親的行為,她依然默然地從他身邊經過,好似陌生人一般。
沈容餘光瞥她,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湊近她耳邊輕聲一句:“別忘記你進宮的目的,得手的越快,你才能早日與你父親團聚。”
金籬這才憤恨地瞪向他。
沈容滿意地笑了笑,他鬆開金籬,望著她走出他的府苑。
至於她是如何被雲施送進宮裏的,沈容其實也並不在意。雲家人辦事都十分周全,無論是在他身邊的雲施,還是在朝中的雲舒,他們對舊主的忠心是無需懷疑與試探的,沈容隻需要坐在書房裏靜等雲施帶回訊息便是。
他桌案前擱著一壺清茶,左手拖著臉頰,視線落在微微**漾的茶水之中,漸漸地開始回味起昨晚的情事。
他自認自己不是貪色之徒,府苑裏有許多美豔的侍女,就拿芸霓來說,她樣貌姿容都要高於金籬。
可人性本就難以捉摸,尤其是有過肌膚相親之後,金籬在沈容的心中竟變得有些不同。
偷過一次腥的貓,似乎就會迷上那種感受。
沈容眯起眼,他還能感受到指尖殘留著的水潤與熱度,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了句:“蕭帝倒是會喜歡她的,嚐起來那般水嫩,像是顆被催熟了的蜜桃。”
蕭帝如今才剛過而立之齡不久,正值壯年。
早上才從錦妃那裏吃了釘子,這會兒正怒氣上頭。
他陰沉著一張臉坐在寢宮禦座之上,跪在殿內的內侍顫聲說著:“回稟陛下,奴才方才從錦妃娘娘的宮裏打探回了消息,昨日去過她宮中的是陳最大人與雲舒侍郎,據娘娘宮裏的宮女說,陳最大人去過兩次,他們好像在商議著什麽事情……”
內侍的聲音越來越低,隻因瞧見蕭帝的臉色越發難看。
蕭帝緊咬著牙關,倒不是懷疑錦妃與陳最暗通款曲,而是她見到旁人總是和顏悅色的,唯獨在見他的時候總要擺著一張冷臉!
就隻會擺臉色給他看!
蕭帝忍下了發怒的衝動,他強壓住自己的怒火,深深地舒出一口濁氣。
內侍慣會察言觀色,見到他這會兒好些了,才敢繼續說道:“陛下,錦妃娘娘方才派了人來回陛下的話。”
蕭帝抬起眼:“她說了什麽?”
“回稟陛下,娘娘說——”內侍小心翼翼道:“她這幾日身子不適,今夜便不見陛下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蕭帝終是雷天暴怒,他猛地將手邊的茶具打落在地,罵道:“她以為她算什麽東西!”
膽敢三番五次地來與他擰著來,真以為他奈何不了她不成?!
內侍哆哆嗦嗦的跪著,真怕這怒火牽連到自己身上。
蕭帝這會兒已經起了身,他對著桌案、椅子又踢又踹,高聲罵道:“便是這些年縱容了她的脾氣,才把她慣成了這般無法無天的德性!真以為後宮裏就沒人比得上她了嗎?這天下的美人多如牛毛,隨便選一個出來都比她年輕,都比她會賠笑逗趣!”
正是因為這句話的出現,令內侍得以有機會牽線。
他試探地對蕭帝道:“陛下,雲家雲大人方才就在殿外候著了,他身邊帶著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是特意選在今日來送給陛下做賀禮的。”
蕭帝怒火未平,冷聲道:“賀禮?”
“今日可是陛下在十年前的登基之日,雲大人有心,一直記掛著呢。”
蕭帝的臉色變了變。
片刻功夫後,內侍匆匆地出了殿。
雲舒正站在車輦前等候,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立即回過身去,拜見了內侍,略一挑眉,果然聽見內侍帶來了好消息。
雲舒唇邊溢出笑意,心中暗道:看來殿下與弟弟都算準了蕭帝的心思,隻要找準時機,自然能夠見縫插針。
躺在禦座上閉幕眼神的蕭帝板著臉孔,身側有兩名宮女為他輕揮蒲扇,內侍通報過後,便傳來了雲舒的問候聲。
蕭帝懶得抬眼,直到聽見另一個嬌柔清麗的女聲。
“民女金籬,拜見陛下。”
蕭帝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以手肘撐起了上半身,眼神略帶玩味地打量著跪在殿中的金籬。
“抬起頭來。”蕭帝命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