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86章 對峙

容妤醒來時,已經被喂著喝下三次藥了。

她不知眼下是什麽時辰,隻見窗子和木門都被關得死死的,唯紗幔外頭放著飯菜。

倒沒有涼透,是被剛送來不久的,還殘留著熱氣。

再看身下,被褥和身上的衣衫都已換成了幹幹淨淨的,她除了小腹還有痛楚外,其餘的倒也無礙。

開口喚了幾聲曉靈的名字,無人來應,她立即驚覺是沈戮已經知情。

倒也是瞞不過他的,容妤爬起身,靠在枕上,心想著他也不會對曉靈怎樣的,畢竟……他還在掂量著要如何懲治沈止,根本無暇顧及旁的。

思及此,容妤覺得筋疲力盡,又緩緩地睡去。等到再次睜開眼,是被開門聲驚醒的。

隻見宮女們端來了藥碗,見桌上飯菜未動,知曉涼了,趕緊換了新的。又忙裏忙外地給屋裏通風,掃了塵,但不管容妤如何與她們搭話,她們都仿若未聞。

做好了這一切後,她們將藥碗擱置在容妤榻前的小桌幾上便退了出去,容妤清楚地聽見她們將房門掛鎖,連窗子都從外頭一並鎖死。

這舉動令容妤當即醒悟,沈戮這是在懲罰她。

他在怪她瞞他,可他又如何不想想看,若不是逼了她與沈止和離,她怎會如此狠絕地來報複他?

思及此,容妤幹脆連藥都不喝了,她側身躺倒床榻上,一並不管桌上的飯菜。

一連過去了三日,沈戮一次都沒有去過容妤房裏。

東宮的眼線遍布,他尚且來不及一一找出,又與太後達成了交易,更是不能在太後那裏落了把柄,隻能壓抑自己想去見她的心情。

期間憑著陳最在中間傳話——

“夫人三日來再不服藥,飯菜也沒有動過半下,水也不喝,無人與她講話,她也不同旁人講話,屬下怕她這樣下去……”陳最低歎一聲,打量沈戮神色,不敢多說。

沈戮正在練字,可字跡潦草雜亂,一如他不寧的心神。

“她不喝,你們就不會灌她喝?”沈戮惱火地斥責陳最。

可陳最卻無措道:“夫人身子尚未痊愈,誰也不敢動她,此前她昏睡時倒是可以讓曉靈姑娘去喂,如今醒了,即便是曉靈姑娘她也不理,都怕惹火了她……”

“怕什麽?”沈戮大喝:“我看你們該怕的是脖子上的腦袋就要丟了罷!”

陳最駭然不已,立即跪在地上,沈戮一把掀了硯台,墨汁飛濺陳最臉頰。

“給我灌!灌她喝藥!”沈戮令道:“把她綁起來,她若還敢不喝,就每天砍一根沈止的手指頭拿給她看!”

陳最倉皇領命,出去沈戮書房後,他嚇得大口喘息,崔內侍剛巧經過,見陳最臉色慘白可怖,自是知曉他在太子那裏吃了痛罵。

想來從太後那裏回來後,沈戮便命人將沈止從刑室裏拖了出來,包紮傷口、上藥止血,儼然是不打算要他性命了。

期間皇帝也來催過結果,沈戮隻道念及皇兄初犯,再有手足之情,便饒了沈止這次。

皇帝料想是太後從中作梗,也不好再強迫沈戮,就遵了他決意。

可眼下之於沈戮來說,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沈止沒死,太後又暗示他不準與容妤相見,容妤又瞞著他了卻了一個孩子的性命,這會兒又對他以死相逼……

這一樁樁的破爛事壓在他身上,真令他惱怒羞憤!

結果到了晚上,陳最便回話給沈戮:“夫人開口說話了。”

沈戮一喜,本能地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誰知下一句,竟令他神色驟變。

“夫人說……她與侯爺已經和離,便是他十根手指十根腳趾端去她麵前,也是與她無關了。”

沈戮忽然就大笑起來,那笑聲令陳最頭皮發麻。

隻見他瘋一般地提起了劍,急急衝出書房,亦不知要去哪裏,可很快便聽到暗房裏傳來慘叫聲,陳最猜測那是南殿侯爺。

不出片刻功夫,沈戮便把兩根血淋淋的手指頭扔到了陳最麵前,他沉聲令道:“拿起給她。”

陳最喉間吞咽,探手拾起兩根手指,二話不說地去了容妤那頭。

沈戮便將染血的利劍扔到地上,他大刀金馬地坐去椅子,抬頭瞥見銅鏡裏的模樣,臉頰上沾著血跡,他擦也不擦,隻垂眸冷哼了聲。

他是答應太後會留下沈止性命,但如何折磨沈止、令其生不如死,可就不是太後能管得了的了。

而看到陳最包在帕子上拿給自己的東西,容妤神色未變,隻漠然地別開臉去,仍不作聲。

桌案上的藥又涼了,陳最對候在門外的曉靈使了個眼色,她便進屋來取藥再熱。

偷偷打量著主子的姿容,曉靈見容妤憔悴頹唐,眼底也烏青發黑,怕是許久沒睡上過一個安穩覺了。

一想到她才剛剛小產,又要忍此鬱氣,真怕她會落下了病根。思及此,曉靈心疼不已地啜泣幾聲,端著藥離開了。

又這樣挨了五日,沈戮已然開始了退步,他對陳最道:“你去問她,究竟想怎樣。”

陳最很快便回來,低頭道:“夫人什麽也不說,屬下亦不知該如何能讓她開口。”

這可著實令沈戮氣得夠嗆,他想到已經無法再用沈止來要挾她了,二人和離之後,她心裏必定清楚他已經達到目的,再不會視沈止為眼中釘,也就不擔心沈止的生死。

本來他是氣她擅自用了紅花,可事到如今,他氣與不氣都沒什麽區別,她壓根都不在意,竟膽敢和他對峙起來,膽子大得很。

沈戮以左手雙指支撐著太陽穴,心中悶聲道:她以為她的這點伎倆,就能讓他低頭了?他沈戮可不是個有耐心的,更不可能會順著她的意願陪她在這裏浪費時間。

思及此,沈戮便喊陳最進來:“傳我的令,讓定江侯夫婦進宮。”

陳最一怔,“可定江侯被殿下囚在府上,數次刑罰過後已經不便行走……”

“正是不便行走,才要讓他來東宮見本太子。”沈戮冷著一雙陰戾的眼眸,“他便是爬,也得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