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雨與雪」票房42億円的成功背景

來源@和\邪\社

●渡辺由美子（@watanabe_yumiko）

譯●@超昂閃存

讓電影成功的原因是什麽？導演？預算？還是……《狼之子雨與雪》動員觀眾341萬人次，收獲票房達41億8000萬円（截至2012年11月末）的劇場版動畫。以日本學院獎最優秀動畫作品獎為首，榮獲了多個獎項。這堪稱“吉普力級”成功的原因究竟為何，且聽製片人渡邊隆史為我們細細道來。

電影是大眾化的東西——

渡邊先生所強調的這句話，同時也是細田守導演的方針。觀眾的年齡層擴展到了女性及高齡者等平日甚少接觸動畫的“一般的人”之中。動畫的大眾性究竟為何。傳達給一般觀眾，需要什麽？從曾任職動畫雜誌總\編的渡邊先生的話中，“一般觀眾”的麵貌逐漸明朗起來。

動畫製片人渡邊隆史

1959年栃木縣出生。擔任動畫專門誌《animage》（德間書店）總\編後，進入角川書店。曆經《newtype》總\編，而轉向動畫事業部。在細田守導演的長篇原創作品《穿越時空的少女》（2006年）、《夏日大作戰》（2009年）、《狼之子雨與雪》（2012年）一直擔任製片中的一人。2012年還負責了《圖書館戰爭:革命之翼》（浜明孝行導演）的製片人一職。

劇場版動畫《狼之子雨與雪》

大學生的小花，愛上了以人類姿態生存的“狼人”。開始一起生活的二人間，誕生了新的生命。姐姐小雪與弟弟小雨。擁有人類與狼兩張樣貌的“狼之子”。經過與狼人的告別，小花為了讓孩子們將來能夠自由選擇“做人，還是做狼”，決定搬到雖然艱苦但被大自然包圍的鄉下居住。（引用自官方主頁）

——《狼之子雨與雪》（以下狼之子）作為一部原創動畫電影，取得了令人驚訝的成功。作為製片陣其中一人的渡邊先生，對著這大成功的原因有何看法嗎？

實際上，能變得如此大熱的理由，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分析出來。隻是，迄今為止細田導演的作品有一個共同的主軸，即“所謂電影，即大眾之物”，而將這個大眾之物的概念強調，貫徹的結果，可能就是現在的情況。

所謂電影就是大眾化的東西

——“所謂電影就是大眾化的東西”，究竟是何種概念呢？

這個連載的標題是《動畫為誰而生》吧。導演細田守先生經常說“所謂電影就是大眾化的東西”，我極力認同這樣的說法。創作大眾化的電影，即是《狼之子雨與雪》、《穿越時空的的少女》以及《夏日大作戰》這一連細田導演作品的主軸般的存在。

——“大眾”具體是如何表現的呢？

細田導演把電影比作“公園”。在公園裏，有各種各樣的人懷著各種各樣目的聚集在一起嬉戲。即，提供了公園這個場所，但怎麽去利用它，這是千差萬別的。電影也是如此，大家雖然在電影院的同一張熒幕上觀看，但其目的是完全不同的，有完全是為了享受作品而來的人在，也有情侶成對而來，為了和女朋友醞釀氣氛而開始看電影的人在。有消磨時間而來的人在，也有為了孩子的品行教育，給孩子看電影而來的家庭。

我們（角川書店）主要從事出\版行業，電影與“書”的區別大概也就在此吧。書是讀者懷著鑒賞作品的目的購買的，對作品抱有的期待與作品內容是吻合的。而電影是連“閱覽場所”都提供好了的服務。觀眾來電影院的目的與期待，可以說是大相徑庭。電影有必要回饋這些客人的所有期待

——回饋懷抱著各種目的的人們的期待這件事，可以說是相當難的一件事呢。

是啊。所以，這可說是我們的理想。實際上要滿足所有人是很難的。雖然很難也要去回應，作為送貨人該把這個謹記在心，我們就是以這樣的心態在製作吧。另外，對於電影是一個大眾化的東西這點，還有一層意義。電影也是一門參與人員非常多的生意。

特別是製作上映館數很多的作品時，規模會變得異常龐大。基本上電影是導演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有導演在，演員在，把電影掛到房間（電影院）裏的製作人員在，經營電影院的在，賣票的在，宣傳的在。更不用說我們現在的動畫製作規模，光是影像製作就需要大約數百人參與。還有支持他們的各位投資者在，對各位投資者提供擔保的人在……全部算上去，恐怕一部作品得有數千人規模參與其中。

總之，根據電影票房收入的結果，可以左右數千人的生活問題。首先“不對投資者造成損失”這點，就是這個電影作為“生意”的其中一個目標。

——結果，《狼孩子》票房42億，目標算是達成了吧。個人在鑒賞動畫的時候，是以作家的角度及作品內容為著眼點進行分析的，實際上作為“電影”這個巨大商業活動的要素也是相當強烈的呢。

嗯。就是一門生意。因為不給予投資者回報，那麽細田導演就無法製作下一部作品了。所以作為理所當然的出發點，是“想製作好的電影”這個細田先生與我等製作職員等共同的想法，但還是不能忘記這是關乎許多人命運的事。所謂的電影，就是背負著參與人員的命運。

“啊啊，失敗了呢。”不是這麽一句話就能解決的異次元對白，名為“責任”的東西是確實存在的。

——責任，是嗎。

對。電影會產生責任。回到最初“電影是大眾化的東西”這個話題，製作出一部電影，並不僅僅是通過一個人的執念、想表現的衝動就能完成的。

電影也是極端個人化的東西

……於是，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直都在討論電

影是大眾化的東西這個論點上，而相反的，電影另一方麵也是極端個人化，富有個性的東西。這也是電影非常有趣的地方呢。

——明明是大眾化的東西，為何說是“極端個人化的東西”呢？

對。果然原創電影的源泉，是從導演究竟想製作什麽樣的作品開始的。製作電影的動機，往往是來自於自身生活及其對周圍的發現開始的呢。

《夏日大作戰》也是因為在夏天公映的緣故，所以就想製作夏天的大冒險。因為《穿越時空的少女》的主人公是女孩子，《夏日大作戰》就由男孩子在最尖端的網絡世界中展開冒險。而現實世界的舞台，就定在了以最尖端完全相反的連網絡都感覺連不上的鄉下。在討論以哪個地方作為這個場所時，細田先生提議以自己結婚時拜訪的妻子老家長野縣上田作為《夏日大作戰》的舞台。就是這麽決定的。

——導演自身的生活，會大幅反映到電影的內容中去吧。

《狼之子》也是如此呢。雖然細田先生自身也在《狼之子》上映後不久有了孩子，但在製作過程當中經常提到，“自己還沒有養育子女的經驗，但身邊就有幾位在養育孩子的人，雖然不停牢騷養育子女‘很累，很累’，卻依然樂此不疲地聊著這些。覺得這樣的人很偉大。”並思考能否反映為電影。這也便是《狼之子》創作的契機之一了。

所以在這個階段，我還不會對細田先生說“那下部作品的票房就定在多少億円吧”這樣的話。說起“電影為誰而存在？”的話，是為了大眾而存在。但究其源泉，電影是為了導演而存在的。讓大眾性與作家的個性同時成立，就必須同時觀察這兩者的狀況。

——是大眾化的東西，也是為作家個人而存在的東西。麵對這樣矛盾的“電影”，渡邊先生作為製片人的工作，究竟是什麽呢？

“製片人就是啥”這個問題，在我從事《animage》編\輯的時候，從當時的總\編鈴木敏夫先生（編注：吉普力工作室製片人。原《animage》總\編）那兒聽到了這樣的話。

麵對時任《風之穀那烏西卡》製片人的高畑勳先生，鈴木先生提出了“製片人究竟是做什麽工作呢”的問題。高畑先生做出了這樣的回答，“這很簡單。無論何時，都要站在導演這一邊。”

而從鈴木先生那兒聽到了這段話的我，猶如醍醐灌頂。即使是大眾化的電影，將它孕育出世的是導演。導演是從極端個人化的角度開始創作作品的，製片人則是要徹底站在這個個性化的一邊。這就是我的職責。製作電影，就是一邊與導演一起進行馬拉鬆，一邊探尋導演會前往什麽地方的工作。

有時也會迷路，當導演迷路的時候，自己也一起迷路，並尋找出路。就是這種感覺。

不能做成角色動畫

——您認為《狼之子》能夠吸引到平時不看動畫的觀眾層，也就是普通觀眾這點上成功的理由是什麽？

主題僅僅是《家庭劇》的話招呼到普通觀眾恐怕是很難的吧。實際製作階段時“拍家庭劇作為動畫來說不覺得很俗嗎？”這樣的反響也有傳來。在動畫中加入普遍性時該如何做，我也在經曆過《穿越時空的少女》之後，思考了相當久的時間。

——《穿越時空的少女》是，僅僅依靠十幾家影院上映的小劇場形式，也依然博得了相當的成功呢。

《穿越時空的少女》票房2億6000萬円，動員觀眾18萬8000人。與當時上映的吉普力《地海戰記》旗鼓相當，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穿越時空的少女》）僅僅靠14卷拷貝就熬過去了啊。最辛苦的時候，膠片不夠，比如說有時在新宿上映結束後要立刻把膠片卸下來架到自行車後麵，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場上映的位於池袋的電影院。沒想到到了2000年後還有靠一卷膠片到處跑這樣驚心動魄的事發生啊。

——緊接著的下一部《夏日大作戰》。一口氣收獲票房16億円，動員觀眾123萬人了呢。與《穿越時空的少女》的時候有何聯係嗎？果然從當時就開始下功夫招呼普通觀眾了吧。

《穿越時空》的時候能招呼到普通觀眾是結果上這個原因比較大吧。當然，一開始就想著盡可能讓更多的人來看。能夠借到曾有許多像我們一樣粉絲的筒井康隆老師原著的《穿越時空的少女》，實在是感激不盡。

“因為《穿越時空》是國民級學作品，不能給這個作品丟臉。”的想法一直在我們的思路中，想在不扼殺《穿越時空》所擁有的普遍性的前提下來進行創作。不能做隻封閉在喜歡動畫的人中，普通觀眾看了也不懂，無法獲得共鳴的作品。

——“封閉在喜歡動畫的人中，普通觀眾看了也不懂的動畫”究竟是何種動畫呢？並請談一下為了回避這樣的結果，花了怎樣的功夫。

做了什麽呢？想到什麽就說吧，雖然希望您別全部當真（笑）。

第一，不能做成“角色動畫”。這是我曾長年擔任動畫雜誌的編輯的感想。角色動畫約定俗成的事就有好幾點。比如“頭發的顏色，實際上采用根本不可能的顏色”。這就讓客戶麵變窄了。再“統一表情的風格”。即把人物的表情壓縮到一定範圍內。普通人因為不知道這種動畫約定俗成的事，結果看上去全是一張臉。這樣就再一次讓客戶麵變窄了。

接下來，能不能看得到內褲。決定看得到的瞬間，再次變窄。

越窄，實際客戶的輪廓就越清晰可見。所以（動畫）銷售目標明確的時候，將這些戰略全部采用的做法也有。《穿越時空的少女》則沒有被這些角色動畫的約定俗成所束縛。

還有一點。這也是從事動畫雜誌編\輯的有感而發。先把舞台設定或故事描寫得盡可能接近現實世界，再

把“隻有這兒是動畫才有的謊言哦”的一個幻想要素加入進去。基礎說到底有現實世界支撐著，在有說服力的前提下加入一些不可思議的要素。

——不可思議的要素控製在一點點上的理由是什麽呢？

普通的客人能夠理解並容易獲得共鳴的，就是自己存在的現實世界，並且在自己身邊的吧？在這樣的現實世界中加入一個謊言這樣的做法一直都沒有變，《穿越時空》是時空跳躍，《夏日大作戰》是oz這個虛擬世界，《狼之子》則是狼人這個設定了。

人為何因電影落淚

然後是我作為製片人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人為何因電影落淚”。個人做了相當的研究。

——為何會開始思考因電影而落淚的理由呢？

實在很重要啊，把觀眾弄哭了這件事。因為要是哭了，就說明能看到這部電影太好了。

思考人為何因電影而落淚這件事，大概是因為曾長期從事動畫雜誌編\輯的緣故。編\輯者如果不能了解“為什麽能因這部動畫而落淚”，便無法整理出特輯，便無法刊登出讀者希望看到的場景。整理讀者希望看到的照片這件事，也是思考這部動畫哪兒惡心，哪兒感動的過程。並且通過對導演的采訪對自己的思考進行校對。

這樣的訓練在動畫雜誌的編\輯時代就開始做的緣故，如今作為製片人，就反過來在思考“能讓人感動的動畫究竟需要哪些場景呢？”

——渡邊先生作為製片人對作品的理解，動畫雜誌編\輯時代“讀者是如何看待動畫的”這個思考占了很大比例吧。

先前“約定不做成角色動畫”時也說了，要說這是理由的話確實如此，實際上並沒有強烈地希望在作品中加入更多普遍性。……因為我本身，說白了，我所擁有的與“一般人”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沒有動畫迷最核心那部分的東西。

與其說這是矛盾，不如說是痛苦吧。

我在德間書店的《animage》，進入角川書店後擔任《newtype》總\編各幹了約3年半時間。把作為編\輯部員的時間算進去的話，動畫雜誌曆就更長了。說真的，要從事動畫雜誌總\編的人，如果不是日本第一，應該說是世界第一最了解動畫的就不行。如果不做到這樣可是很辛苦的。但是很遺憾，很慚愧，我沒能成為那樣的人。

最初打工進入《animage》編\輯部時，就已經足夠嚇一跳了。自由編\輯都是談論著從懂事時起就看著畫麵記錄職員表這種往事的級別的人。“我也記了，啊啊我也是我也是”這樣。但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啊。從基礎就被拉開差距了。與這樣的人在一起，根本沒法做出像樣的比較啊。所以可以說才沒有成為自由編\輯，而選擇成為附屬於公司的編\輯了。

所以，與其說想製作有普遍性的作品，不如說是不得不抱著與普通的觀眾們一樣的感覺生存下去。就是這麽回事。很慚愧，並不是作為製片人戰略這樣的老謀深算。不得不給人以與上班族社會的大叔沒什麽區別的感覺。

——這反倒與普遍性聯係上了嗎？

這算好還是不好我不是很清楚呢。總之《狼之子》被各種各樣的觀眾以千差萬別的方式接受了。並不僅僅是因為是家庭劇，作為能溫暖人心的電影而接受的人們。曾問了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前半段的年輕人，聽到了“為什麽小花沒有避\孕啊”這樣的感想。雖然驚訝了一下，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更多的驚訝。但電影就是得接受這樣千差萬別的意見。就像宿命一樣。

作者簡介——渡邊由美子

1967年出生於愛知縣。椙山女學園大學畢業後，在電影公司擔任勤務，進而成為自由作家。以動畫為中心領域進行寫作的化考察作家，同時也是以作品與受眾間關係為切入點進行報導的記者。於日經商業在線連載《從動畫看時代的**》。著有《我的丈夫是理科君》（ntt出版）等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