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合?祁總天天火葬場!

第146章 番外2·冷瑜

我叫冷瑜,是林衍的弟弟。

我今年八十五歲,我的哥哥已經在三年前離世了,他留下的遺物,能陪伴我的不多,大多都被博物館收藏了。

而能與我說上兩句話,多給我一點哥哥記憶的人,竟然隻剩下了祁馴。

那個我恨了一輩子的男人。

我從未原諒過他對我哥哥做下的事情。

可那有什麽用?

哥哥還是跟他過了一輩子,給了他名分,哪怕是現在,旁人提起祁馴,都會說。

啊,林衍老師的未亡人。

我呢?

每每我說,我是林衍的弟弟,旁人都會眼帶驚訝,說,想不到啊,果然是兩兄弟,各有千秋。

我不想聽這話。

索性後來我就不出門了,我搬到了祁馴莊園的旁邊,我每天都想去見一見哥哥。

這是六十多年來,唯一一次,我們一句嘴都沒有吵。

因為斯人已去,再無意義。

祁馴,也算是哥哥留給我的遺物之一,我可以容忍他多留一段時間,隻要他身上還帶著哥哥的影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哥哥墓前坐了一天,月亮爬上後山的玫瑰花圃時,祁馴端著長壽麵出來了。

他放在我手邊,說,“吃吧,他走之前交代我,每年都給你做一碗。”

我看著那碗麵,紅油白麵綠蔥花,比起哥哥做的,醜多了。

“他還跟你說了什麽?”我端著麵,挑起一根,味道是哥哥喜歡的。

祁馴坐在搖椅上,留出一半位置,右手手臂微微打開一點,像是還抱著哥哥。

他回憶了很久,說,“我父母已去,沒有子嗣,唯有一個弟弟,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顧他,跟他相親相愛一家人,我隻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他說著,聲音哽咽。

我卻聽入了迷,催他趕緊說下去。

實際上,這話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和祁馴一直追問我,哥哥離開的那四年時對他的思念。

相同的話,我們百聽不厭。

算起來,我們算是哥哥留給對方的遺物。

他這次卻停了很久,才說,“他說,你從小就愛在生日那天吃一碗長壽麵,他不在了,以後,我給你做。”

我小聲說,“騙子,我從來不吃長壽麵。”

祁馴說,“我知道,他走了,我給你打電話後,就爬上頂樓了,我想跳下去。”

我愕然,“你為什麽沒有跳?”

他眼神黯淡,“他讓我給你做長壽麵。”

我想起自己說過很多次,我不吃長壽麵,你是不是改了哥哥的……哥哥最後的話!

這些話與哥哥的想法相悖,每一次我這麽說,哥哥應該都在天上急得團團轉吧。

因為這話等於……去死。

祁馴偏頭,“你自責了?”

我當時就氣得兩眼冒金星,看吧!我就說不能對這人有一句好話!

他卻不在意,“這是他給我的第一道枷鎖,可是你算什麽枷鎖,就算我死後你把我挫骨揚灰,我想死,也沒人攔得住。”

我抹了把臉,凝望他,“還有別的話?你為什麽不給我說?”

他說,“因為以前是隻留給我一個人,但現在嘛……”

我背後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他卻轉頭說,“冷瑜,二樓有一封給你的信。是林衍親筆寫的。”

我站起來就要往上衝,兩步跨到樓梯口。

祁馴蒼老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但是要一年後你才能打開。”

我站在原地,脖子僵硬,“是你設置的吧?”

哥哥怎麽會設置一封四年後才開的信,一定是祁馴設置的!

“我找人打開它。”我扔下這話就要走。

祁馴笑,“會自動銷毀。”

我不敢動了,我不敢賭。

哪怕隻是萬一。

我走過去,居高臨下看這個和我相互憎惡了六十多年的人,“他給你留下的也是這話吧。”

他沒有回答我,雙眼看著落地窗外哥哥和花生的墓碑,嘴唇微微張開,抬手。

似乎哥哥回來了。

現在,哥哥留下的,唯一能說話的遺物,沒有了。

我再也不能從旁人嘴裏,聽一聽哥哥對我的關心了。

我拖著腳步上樓,打開書房門就看到了一個盒子。

祁馴大約不希望他死後我還在這裏轉悠,所以特意準備了盒子。

我輸入哥哥的生日。

機械的聲音在空****的房子裏回**。

【密碼正確,但請於三百六十五天後重試。】

我憤憤捶桌,抱著盒子衝下去,打電話找專業人員來開鎖,但得到的都是那句話,會自動銷毀。

我送走了所有人,坐在祁馴對麵。

那碗我沒吃完的麵還擺在茶幾上。

我端起來,慢慢吃了口,冷了坨了,不好吃。

可這將是最後一次,我吃到和哥哥有關的食物了。

我很快吃完了,湯汁也喝幹淨。

我用餐巾摁了摁嘴角,低頭擺弄盒子,“我不喜歡吃麵,他讓你給我做麵,大約是……

“有一年,我們被綁架了,他帶著我逃出來,在一處農房生火做飯,做的就是麵。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他在提醒我,要活下去。”

我扯扯嘴角,笑不出來。

“煞費苦心,用心良苦,我這個哥哥,溫柔又絕情,他明明記得那麽多,可是我卻從未在他的身上討到任何一點點,愛情的關懷。”

沒有人回答我,我自顧自說著,祁馴躺在那裏,勉強當一下我的聽眾。

我這份感情,從來隻能說給牆壁聽。

——我自小就知道,我有一個很疼愛我的哥哥。

父母工作忙,他是我第一個會叫的人,也是我此生不能宣之於口的愛人。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對哥的感情不對勁時,是十五歲那年。

我夢裏全是哥哥,他揚起的脖頸,低落的汗珠,和鮮紅的唇。

醒來後,我躲了兩天不肯見他。

他就把我堵在門口,一個巴掌甩在我後腦勺上,“你是不是有病?躲我幹什麽?你又幹什麽蠢事了?勸你最好早點說,不然媽給你上家法我不保你。”

他站得太近了,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明明我們用的一樣的,可為什麽他的這樣好聞?

他見我不說話,又給了我一巴掌,“上車,今晚再和你算賬。”

我痛苦地蹲下,不是被打痛的,我是不敢動,我半身都是僵硬的,怕在他麵前失態。

他看我不動,也不廢話,直接上手把我拽起來,單手抄起我的腿,抱著我上車!

公主抱!

我當時都要瘋了。

可他卻還在嘲笑我。

那時候他還沒那麽注重紳士和禮節,跟我上手玩也是常有的事情。

後麵我就不敢躲著他了,我鵪鶉似的跟著他,一麵糾結,一麵慶幸。

我想得多好啊,我大學時就開始接受公司,長成能讓我哥哥依靠的人,然後跟他表白,不同意也沒關係,我可以掰彎他。

但祁馴出現了。

我的願望落空了。

“叮……”

我回頭,我的養子帶著他的孩子們來了,“爸,我們來給你過生日。”

我搖搖頭,“今天不過了,讓孩子們出去,打電話叫殯儀館的人來,祁馴死了。”

很快,窗外多了一座墳塋。

我也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