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許辭兮醒,文明啟動。
虞良再次按動尾椎骨,但這次頭骨的口腔中並沒有射出那次充滿內齒的次生齶。
嗯?
什麽破槍?
隻有一發子彈?
虞良心生詫異。
雖然他覺得正常生物的口腔內部不會有太多的次生齶,可這畢竟是一把用來攻擊和殺戮的裝備,一件武器,這種隻能射出一發子彈的設計很不合理。
武器的本質是傷害,傷害追求的是高效,而他隻在這把槍身上看見了浪費和低效率。
等等。
虞良走上前去,定睛看向次生齶的根部,那裏有一個骨節的突起,而凸出部分的頂端有一個針眼大小的洞。
他伸手拉了拉次生齶的尾部,內齒咬合得很死,他拉不動,於是便按動一下尾部的骨節突起,那些內齒頓時收進骨骼中,次生齶也被虞良所回收。
這不是槍。
虞良若有所思,他發現次生齶的重點是咬合,內齒中也並非有毒素等破壞性物質,這說明這把武器的作用並非是殺傷。
如果要培育生物材料作為子彈的話,類似豪豬身上的那種棘刺或者牙齒會是更好的選擇。
稍加尋找,虞良便從脊柱上尋得一個磨潤的骨鈕,按下骨鈕,一條細筋從頭骨的口腔中伸出。
他將細筋頭上的骨扣掛上次生齶末梢的洞眼,再按一下骨扭,脊柱上成列的棘突依次向後擺動,隨著隨後一個棘突“哢”的一聲就位,細筋也拉著次生齶重新進入三角錐頭顱之中待命。
“這玩意兒……原來是個魚叉槍?”李花朝驚訝道:“士兵上戰場就給你個魚叉槍?”
“嗯,看起來‘他們’想讓我捕捉活體,而不是直接殺死目標。”虞良完成了這把槍的簡單組裝,便對它的作用有所猜測。
三角錐頭骨、頸椎和脊柱緊密連接在一起,渾然一體。
他的右手扣在尾椎的扳機上,左手抬起頸椎的骨頭,讓頭骨的口腔對準自己的前方。
骨槍造型怪異,它不靠火藥驅動,全靠骨內仍保存完好的神經網絡驅動,通過非條件反射來下達指令,射出次生齶咬住獵物。
雖然不算是武器,但現在他也隻能依靠這玩意兒來防身了。
既然要讓他捕捉而非清剿,那這隱藏於基地內的怪物應該也不會太難對付吧?
虞良心裏有些沒底,他知道自己的安慰隻是一廂情願。
或許對“他們”來說,十個蛋生人也比不上一個怪物活體來得重要,所以才不會分發更具傷害力的武器。
不過……
那隻是“蛋生人”的任務而已,不是他的任務,他可不會心甘情願地任“他們”操控。
借著瘤狀節突的光,虞良沿著這條走廊一路向前。
這條走廊上非常安靜,他聽不見一點多餘的聲音,這黑暗之中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他手中的光束隻能照亮麵前一小塊區域,由於光線並不太明亮,所以他不能在第一時間看清被照亮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血肉構成的牆壁在極其緩慢而規律地起伏著,就像是進行著呼吸。
壓抑的氣氛在無形中傳播開來,虞良的心頭難免蒙上一層陰影。
黑暗之中,全都是未知。
未知全貌的血肉文明,未知方位的某種怪物,還有未知存在的根源怪談。
現在的他還不能解鎖自己的能力,隻能靠著這副蛋生人的身體和手中僅有一發彈藥的骨槍來執行任務。
血肉係根源怪談……
原本倒是不怕這個,但現在這狀況怕的恰恰就是這個。
若是有衍生的怪物潮什麽的,那肯定是要折在這裏了。
走廊綿延而去,虞良很快便走到一處空地。
血肉走廊到此為止,取而代之的是類似於灰土堆砌的結構,骨質的地麵上有經脈狀的藤蔓浮現,其中似乎沉積著某種**。
這些“藤蔓”看起來類似於血管,它們浮出地麵的場景就像是瘦子的手背,表麵青筋暴露。
空地中央有一張躺椅,躺椅是由某種虞良不認識的材料製成的,兼具硬度和柔韌性,他確信這不是金屬,大概是從某種生物體內提取出來的東西。
躺椅的“頭部”上方天花板有幾根帶骨刺的管子懸垂下來,躺椅另一邊的地麵上同樣有帶著相同骨刺的骨樁。
這是要他躺上去?
虞良看著那鋒銳的骨刺緩緩搖起頭,他希望這玩意兒最好不是為他準備的。
再看另一端,空地對麵的牆壁上有著一個半人高的凹槽,隱約呈橢球形狀,上下各有兩根帶有墊片的黑色管子。
凹槽內部還有一些特殊的黑色紋路,筆觸較粗,連綿到凹槽之外,將整片牆壁連接在一起,甚至還延伸到牆壁之外的更遠處,然後“沉入”牆壁之內,隱藏起來。
虞良稍微後退一步,將手腕的光束照向牆壁,然後觀察起整麵牆壁。
他下意識地覺得這牆壁上的紋路是某種壁畫,可能會有某種預示,但似乎並非如此。
紋路有種機械的排列感,並不是在刻畫、描述著什麽。
而當他的光束照向凹槽時,凹槽內管子的墊片便反射了一些光線,晃了虞良的眼。
金屬?
虞良心生詫異,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從手感確認這就是金屬。
這也是目前為止他第一次遇到金屬材料的製物,隻是很小一塊,而且上下兩端的墊片顏色並不一樣,一端是銀色,一端是褐紅色。
他研究一陣,然後探頭進入凹槽內部,觀察起凹槽裏側那更細密的紋路。
“啪——”
清脆的聲響傳來,虞良感到天靈蓋上被什麽東西一震,他心中一驚,抬手打掉落在頭上的東西。
他退一步,看向那東西。
是那帶著金屬墊片的管子。
由於他上半身進入凹槽,頭頂的管子便自動吸附到他的腦袋上。
等會兒。
虞良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摸向自己光禿禿的頭頂,從手感回饋可以感知到,那上麵同樣有兩個墊片,與管子末端的金屬墊片相對應,這也是它們會彼此吸引的原因。
他看向凹槽下方的那兩根管子,似有所思,於是抬起腳看看腳底板。
果不其然,腳心也有墊片。
也就是說他應該坐進凹槽,將自己頭頂和腳底連接上這四個墊片?
沒有文字說明,沒有圖像解析,但這其中有明顯的關聯性,血肉生物文明的科技產物同樣有極高的貼合度。
所以這是要給他新的道具?
帶著這種隱隱的期待,虞良坐進了凹槽之中,然後伸手將頭頂和腳底的管子接上自己的身體。
“叮——”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響穿透他的大腦,從天靈蓋傳到腳底,虞良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通透了。
然後他便失去了所有意識。
——
他試圖睜開眼睛。
身體上傳來的浮沉感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虞良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伸手砸破周圍的蛋殼。
蛋液傾斜而出,他第二次爬出蛋殼,躺在**形成的小水泊中泡了一會兒,等待體力變得充盈。
他死了?
他死了。
第一條命。
第一個蛋生人。
在他的手上隻活了大概半小時左右就死了。
而且還死得不明不白……
不對,貌似是他自己作死。
可是為什麽?
怎麽死的?
虞良有些想不通,剛剛那個空地那個凹槽,沒道理要殺死他啊。
如果凹槽危險,難道不應該備有警示符號嗎?
如果沒有危險,可他確實因此死了。
難道是因為“褻瀆”了那幅類似於紋路的壁畫而受到懲罰?
虞良在心中歎口氣,為此感到不值。
他作為這個文明的工具人探索者,居然死得如此草率,這就浪費了第一條命……
“這就死了?”李花朝同樣感到驚訝。
沒活過半小時,這種事放在虞良身上還是挺少見的。
“嗯。”虞良簡單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他需要時間來充盈自己的體力。
第一條命近乎浪費,他感到有些遺憾。
等會兒。
突然間,虞良瞪大眼睛看向排列起來的那些巨蛋。
碎掉的蛋有三個!
除去他這條命消耗的兩具蛋生人身體,還有一個誰出生了!
就在他離開育嬰室的這段時間裏!
會是許辭兮嗎?
虞良轉過腦袋環顧四周,這個人並沒有留在育嬰室,他(她)同樣離開了這裏,而且大概率沒有選擇他的那條路,否則他們應該會在血肉走廊盡頭的空地相遇才對。
選擇另一條路嗎?
如果是許辭兮的話,在看見他留下來的記號,很可能會跟上來先會合,但這個蛋生人並沒有,他(她)選擇從另外一條路離開,並且避開了他。
是另外的玩家還是另外的生物?
虞良的內心陰雲密布,但他並沒有停下動作,他先是爬到稍微幹淨一些的地方,然後和之前一樣用“沐”字符潔淨身體。
從物品欄中取出第二套衣服穿上,這次進入怪談世界他隻帶了兩套衣服。
育嬰室之外隻能使用這種沒有特殊力量的事物,而他的物品欄幾經更新換代,早就不帶這些普通道具了。
弩。
對了,還有弩。
這鬼地方還是能使用弓弩的。
虞良記得自己當時將弓弩丟給了李花朝,於是他便詢問道:“那幾把弩呢?”
李花朝則是眨眨眼道:“沒帶。”
他趕在虞良說話前又補充了一句:“之前有陸明哲在,誰還玩兒弩啊,‘破’字符不比弩射得遠射得快射得準射得猛?”
虞良:“……”
你一個獵人把弓啊弩啊什麽的都丟了,我都不知道你在玩些什麽。
真把自己當馴獸師培育家在玩兒了?
“那你物品欄那麽多格……”虞良又繼續問道。
李花朝則是不假思索地回道:“裝滿了啊,要是沒裝滿我還是會帶上弓弩的,沒事兒玩玩也挺好玩。”
“裝了什麽?”虞良記得沒讓他拿那麽多東西吧?
“五五開戒指,一套十全大補戒,金屬勺兒,兩副棺材,兩把餐刀,兔柚的腿,能豎中指的招財手,肉海的腳指甲。”李花朝報出自己物品欄中的東西,然後頗有些無奈地惋惜道:“沒了。”
虞良頓時迷惑,前麵的東西還算正常,兔柚的腿他還能理解,能豎中指的招財手也勉強有趣,但這肉海的腳指甲?
嗯?
什麽重口味。
“肉海的腳指甲?你特麽收集這東西幹什麽?”虞良覺得自己的頭上滿是問號。
“哦,那玩意兒不是挺大的嘛,我打算以後再熟一點就給麵具男做個新麵具。”李花朝便說道:“他那個銀色麵具不好看,肉海的腳指甲可是從灰到黑漸變色的,帥得很。”
虞良:“6。”
他覺得麵具男不會想和李花朝“熟一點”。
除非李花朝用火烤。
再等一兩分鍾,虞良便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已經完全恢複,於是從地上站起身來。
而站起來後他就注意到不遠處的骨質地麵上似乎被刻上了什麽東西。
於是虞良走上前看一眼。
——
兮留。
1
每次隻能有一個人進入場景探索,由我們交替進行,對方死亡或是耗盡能量才會進行切換,如此交替往複。
一共三十枚蛋,我們一人有十五枚。
你的犧牲有意義,基地啟動了。
這一層是蛋艙,門開過一段時間後就會鎖死,無法從外麵開啟。
蛋人注定有去無回。
我去下一層看看。
下一次輪到我的時候,我會寫下這一次探索的發現。
“哦,那蛋是許辭兮咯。”李花朝恍然大悟。
“嗯,我們交替出去探索,每次隻會啟動一枚蛋生人。”虞良也看懂了許辭兮這段文字的意思。
這裏一共有三十枚蛋,每次隻孵化一具蛋生人並注入玩家意識,命其出去探索。
第一次是他,第二次是許辭兮,現在第三次又是他。
上一次許辭兮出去探索了,並且死在了基地裏,所以輪到了他。
也就是說,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醒了,實際上度過了很長時間?
他看向許辭兮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許辭兮會在第二次輪到她的時候寫下第一次探索的發現。
雖然有延後性但也沒辦法,畢竟她無法保證自己能成功回到育嬰室並記錄下第一次探索的發現。
想要記錄,隻能等下一次輪到她蘇醒過來。
而虞良也學著她的樣子用骨刺在地上刻字。
——
良2
我出去看看。
“這麽短?”李花朝訝異。
“有什麽辦法,上一次隻活了半小時,我壓根不知道什麽情況。”虞良無奈。
“她不是說你的犧牲有意義嗎?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出去看看。”李花朝則是對“基地啟動”產生了好奇。
虞良便走出育嬰室。
外麵已經不再黑暗,血肉走廊上浮現出不少瘤狀節突,照亮兩條路。
虞良若有所思,他沿著自己上一次的路走到那個空地,麵前的景象印證了他的判斷。
牆壁上的紋路不斷有光點流過,它們的路徑是固定的,似乎在將什麽東西傳遞出去。
而牆壁上的凹槽裏,他看見了一個蛋生人蜷曲著身子縮在裏麵。
頭上連接著兩根管子,足下連接著兩根管子。
那就是他。
第一次蘇醒的他。
虞良的心中做出判斷。
是工具人。
也是“電池”。
牆壁上的紋路就是電路圖。
“他”作為電池,啟動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