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死在七分七十七秒
“小同誌，臨行倉庫怎麽走？”警察看見了虞良，上前詢問道：“你是附近的住戶嗎？”
“臨行倉庫？哪個臨行倉庫？”虞良並沒有和這個警察拉開距離，因為這個警察似乎是可以溝通的，就像是守財鬼一樣。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警察有槍，拉開距離也沒什麽用。
虞良衝著警察使用一下“查看”。
——
警察
名稱：警察（無法用於字符合成）
質地：怪談生物
備注：因公務犧牲，陰氣入體以怪談生物的姿態複活。
果然，這是由一名警察生成的怪談生物。
虞良好似無意地瞥一眼那把手槍，將大致的形狀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那是一把左輪手槍，通體漆黑，槍管較短，口徑也不大，載彈量應該是六發，剛剛殺死這隻怪物犬就已經用了兩發。
應該是那種常見的9mm警用手槍。
虞良在心中作出判斷，寫作時難免會遇到槍械相關的內容，所以他也對槍械有較淺的了解。
相較於軍用手槍，這種警用手槍的核心還是威懾罪犯，所以威力極低，甚至有過連開四十槍都無法擊斃一頭瘋牛的戰績，而現在隻需要兩槍就打死了一隻變異過的怪物，甚至是穿透這濃密的迷霧打死的。
很顯然，這把槍也被怪談強化了，被賦予了特殊的性質和能力，就像是守財鬼的小豬罐子一樣。
李花朝疑惑的聲音從心底傳來：“事先聲明，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我隻是有些好奇，你說他這樣的算是鬼差嗎？嘶——這鬼差比獵人聽起來帥多了啊。”
虞良同樣用心聲回複他：“閉嘴。”
“哦。”於是李花朝老老實實地不再言語。
“收音機裏說是月清路附近的臨行倉庫。”警察回答道：“小鎮裏設置了大概十個臨時避難所，那裏是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但我是剛來的，對附近的情況不是很熟悉。”
“抱歉，我不是住在附近。”虞良搖搖頭道，這種迷霧漫天的情況下，恐怕隻有一直住在附近的人才能找到正確的路。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一點辦法，否則他自己也沒辦法去那個“虞良”的家了。
這個小鎮並不大，所以這裏的公交車路線隻有兩條，之前去找那家雜貨店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公交車牌上的小地圖和各個公交站點的名稱，所以隻需要跟著公交車的線路走就能找到“虞良”的家。
等等，月清路附近的臨行倉庫？
“虞良”的家就在那裏。
“不過我應該能找到那個倉庫，附近的公交車站點就有小地圖。”於是虞良衝著警察說道。
“好，小同誌你就跟著我一起吧。”警察笑道，他並沒有將手槍收進腰套，“迷霧裏麵有怪物，我們要小心一點。”
“嗯嗯，我跟你一起去。”虞良沒有拒絕警察的好意，現在來看這個警察絕對算是有戰鬥力的，至少比守財鬼厲害得多。
誒？
對了，守財鬼呢？
虞良一愣，他這才注意到守財鬼已經從他身邊消失了，他四處走一圈，最終在一根電線杆後麵找到了守財鬼。
“你怎麽跑了？”虞良看著躲在電線杆後麵瑟瑟發抖的守財鬼，疑惑問道。
守財鬼伸出手指著那邊的警察，但是袖子太長，甚至有半截耷拉下來，所以完全不能露出它的手來，它說道：“警察！警察抓小偷！”
語罷，它又抱緊了自己的小豬罐子，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的贓物被收繳。
“沒事，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知道。”虞良小聲說道：“他能保護我們的安全，而且他和你一樣都不是人類，應該不會排斥你。”
不過有一句話他還是沒說，隻要這警察沒有被異化成正義魔人就行，萬一警察自認為複活的意義就是清除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怪物……
呃，這設定似乎還挺常見的。
虞良在心裏為守財鬼祈禱一番。
“好吧。”守財鬼點點頭，它低頭看看自己穿著的巨大工裝和戴著的紙頭套，又將頭埋進工裝服裏聞了聞。
應該沒有什麽怪物的味道吧？
“等下機靈點，我說什麽就是什麽。”虞良說道，然後領著守財鬼向警察走去。
待虞良走近，警察立即詢問道：“這是你弟弟？”
“嗯，他從小就患有自閉症和失語症，說不了話而且很恐懼陌生人，剛剛的怪物狗把他嚇跑了。”虞良解釋道：“如果要離開家門，他一定要帶上這樣的紙頭套，穿得這麽厚實才行。”
“好吧，放心好了小弟弟，我會保護你的。”警察見狀便點點頭，這樣的小孩雖然特殊，但完全能夠理解。
守財鬼微一點頭，幅度幾乎看不出來，僅從這副模樣上來看，十足的一個自閉小孩。
他們沿著街道一路向前，很快便找到一處公交車站牌，虞良走到公交車站牌前看著上麵的地圖研究了一會兒，辨別出方向。
月清路在東邊，公交車開過四站就可以到達。
“應該是沿著這條路往那裏走。”虞良指了指通往東方的一條街道，告知自己身邊的警察。
“謝謝，那我們這就出發吧。”警察笑笑，但是突然就收斂住笑意，轉而看向另一個方向的迷霧之中，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來。
“怎麽了？你看見了什麽？”虞良見狀便問。
“有一輛公交車。”警察微微皺眉，他托起槍身，進入一個待擊發的狀態。
車輛發動機的低鳴聲漸漸逼近，灰色的濃霧中出現一道黑色的模糊陰影，隨即便是整輛公交車出現在兩人麵前，停靠在這個公交車站台前。
這大霧漫天的情況下，虞良感覺向他駛來的仿佛是一輛幽靈巴士。
“嗤——”公交車的大門打開，司機的招呼聲隨之傳來，“上來吧，我帶你們去避難所。”
虞良向公交車內望去，車廂裏零零散散還有幾個人，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司機和這些人的模樣，並沒有發現什麽非人的特征。
相反，倒是守財鬼和這個警察看起來不像是個人。
“別猶豫了，快點上來吧，早點到避難所裏就早點安全啊。”車廂後排傳出一個催促的聲音。
“先上車吧。”警察先一步上了公交車，雖然這迷霧之中的公交車看起來是很詭異，但他並未從這些人身上看出屬於那些怪物的特征。
“嗯。”虞良抱著一種懷疑的態度上了車，他忍不住問那個司機，“這麽大的迷霧，開車真的沒問題嗎？”
“誒，什麽話。”司機笑一下，他摁下按鈕將車門關上，“這條路我開了二十年了，閉著眼睛都知道哪裏要過彎，放心好了，一定把你們順利帶到目的地。”
“行，那就謝謝了。”虞良道一聲謝，然後和警察一起坐在公交車上靠前的位置上，盡量距離後排車廂的那些人。
“這個小孩子是你弟弟？”司機看著這奇裝異服的守財鬼，奇怪道。
“嗯，他有自閉症和失語症，不能說話，不能正常和人相處，所以需要躲在紙袋子裏，這樣才能夠給他安全感。”虞良解釋道，這樣的解釋司機也完全能夠接受。
虞良看向後排，後排的人員成分有些複雜，看起來並不像是一路人，大概都是被這個司機陸陸續續接上的。
兩個竊竊私語的女學生，一個西裝革履麵色倨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應該是個大老板，他的身邊有個幫他提著公文包的小跟班。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穿著紅色旺仔上衣染著黃頭發的黃毛和一個渾身裹著黑袍的老婦人。
之前出聲催促虞良和警察的就是那個小跟班。
“警察？”小跟班看見那身警服，頓時有些驚喜地叫出聲來。
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在困境的時候看見警察就像是看見救星一般。
隨著他這麽一叫，車廂裏其他人的視線頓時聚集到警察身上。
或許是這些人坐得比較遠，又或許是這個警察長得確實比較黑，總之後排的那些乘客尚還沒有注意到警察身上隱約的黑色脈絡，他們之中甚至沒有人對守財鬼這怪異的打扮感到疑惑。
“大家好，我是慶遠鎮公安分局的巡警。”警察點點頭回應道：“請大家放心，我會在這裏保護大家安全的，等到了避難所還請大家服從上級安排，有序避災。”
“警察同誌，你知道這迷霧是哪來的嗎？我還看見霧裏有怪物。”小跟班問出了大家都關心的問題。
“抱歉，我是在執行公務的時候遭遇這場迷霧的，這場霧遮蔽了信號，具體情況我還要問過上級才知道。”警察無法回答他們的這個問題，“不過怪物可以交給我來處理。”
“好，好，那就好。”小跟班鬆了口氣，他轉頭看向身邊的中年男人，臉上是諂媚的笑容，“張總，沒事，我在臨行倉庫有認識的人，待會兒我讓他們安排一下，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
“嗯。”張總隻是微一點頭，麵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這是審判。”那個老婦人麵色嚴肅地說道，她的手上拿著一本黑色封皮的小本子，“災禍應召神的旨意而來，懲罰心懷妄念的人們。”
“這世界上哪有什麽神，你剛剛被那怪物追著跑的時候，救你的可是司機大叔，不是什麽神。”坐在她前麵的黃毛撇撇嘴，不屑地說道。
大家在明麵上都是尊重他人宗教信仰的，所以除了黃毛以外都沒有反駁老婦人，隻不過大家這沉默裏的意思同樣很明顯。
“這是神對我的懲罰，因為我也曾心懷妄念。”老婦人繼續說道：“而我最終沒有任何事，因為神看出我是值得被救贖的。”
“行行行，不和你囉嗦。”黃毛也懶得理會這個神神叨叨的老人。
坐在前排的虞良聽得很是無奈。
這個迷霧貌似是李花朝放出來的，四舍五入一下李花朝就是神對吧？
要是這些信徒知道他們的神是李花朝這麽一個玩意兒，估計會當場退出教會吧？
“砰——”
有什麽小東西從天而降砸在車頂。
突然的聲響讓所有人心裏一驚，他們紛紛抬起頭看向車廂的頂部，但隔著一層鐵皮，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後是接二連三的響聲，陸陸續續有石頭一樣的東西砸在車子上，仿佛敲打在眾人的心頭，緊張的氛圍在車廂裏蔓延。
“是冰雹，是冰雹。”女學生看向窗外，還是她最先注意到這窗外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於是眾人又望向窗外，眼見一個個冰雹穿破迷霧砸在地上砸在車窗上才又鬆了口氣。
幸好，這隻是冰雹而已。
“著火了，那裏著火了！”黃毛注意到窗外的迷霧之中隱隱跳躍著橙紅色的光芒，又是咋咋呼呼地驚叫起來。
透過迷霧隻能看見隱隱的火光，但火焰的麵積似乎很大，火光衝天，連綿到整條街道。
然而詭異的是，這火焰並未驅散霧氣，反倒使這迷霧更加濃密，幾乎要凝聚成固體。
“第一位靈吹號，就有雹子和火攙著血丟到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樹的三分之一都被燒了。”老婦人繼續朗誦著詞句，然後揮舞著手中的小本子，加重自己的語氣，“看見了嗎？這一切都和審判上寫的一模一樣，這是預言，是預言！”
她在胸前作揖，低頭祈禱著：“願所有迷途的羔羊知返。”
“嗬，那我倒要問問你……”黃毛冷哼一聲，他似乎最看不慣這種神神叨叨的人，“我都不算你是馬後炮了，現在冰雹和火是有了，算你說得對，那血呢？不是說雹子和火摻雜著血的嗎？”
“血？”老婦人聽出黃毛口中的揶揄之意，同樣冷笑一聲，“血在羔羊們的身體裏！你是不會懂的，你不會懂。”
“你就繼續瞎編吧。”黃毛和她互相看不順眼，於是也不想理會她。
而坐在車前排的虞良卻是皺起了眉頭，老婦人的這番話讓他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審判日，這是女孩畫冊上描述過的東西，雖然有所出入，但現在依舊在李花朝的推動下發生了。
老婦人剛剛所說的“迷途羔羊”指的應該是他們這些沒有宗教信仰的人，而那句“血在羔羊們的身體裏”又似乎在暗指另外一件事。
虞良想起了女孩畫下的另外一頁。
“用羔羊的血，將衣裳洗白淨”。
用迷途中這些人類的血來洗白衣裳嗎？
洗白她身上的那件黑袍？
所以這可能會是某種活祭儀式。
虞良的心中生出些許猜測。
如果是活祭儀式的話，僅憑這老婦人一個神婆顯然是不夠的，這個小鎮裏可能還有很多和她一樣身穿黑袍的人，還有可能那幫刀斧手就是這個教派專門的打手。
自此以後，這輛公交車內便陷入了安靜，他們本就不是同一類型的人，也沒有什麽共同話題，此時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快點到達避難所。
“月清路就快到了。”前方的司機大聲說道：“不過這個臨行倉庫不再公交車路線上，我沒那麽熟悉路，我們最好還是下車走過去，否則可能會撞車什麽的。”
“好。”
車廂裏傳來稀稀拉拉的回應聲。
黃毛也站起身來，回頭看看那個老婦人，笑一下問道：“來，這次我們要進迷霧了，你的神有沒有告訴你什麽預言，你可以先和我們說說。”
沉默，公交車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沒有人動彈，似乎所有人都在關注著老婦人的話語。
老婦人抬眼盯著他，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喉嚨裏蹦出來：
“祂告訴我你會死在下車的第七分七十七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