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上升到意識形態的案件
經過一番盤問,霍伯特總結道:“大家聽到了吧?阿諾德的工廠裏,根本就沒有關於安全生產的提醒。哪怕是用塗料在車間的牆上寫幾個短語也好。
“至於對方律師所說,阿諾德沒有參與管理,可是這家工廠的法人就是阿諾德,工廠裏發生的一切事故,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總結發言之後,霍伯特也請出了他尋找來的證人,五名證人在向各自信仰的神明發誓後,先後證明了阿諾德的工廠並沒有安全生產的提醒。
雨果開始盤問證人,他隻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安全生產’這個短語怎麽寫麽?如果知道,請寫出來。”
隻有一個工人寫出了歪歪扭扭的“安全生產”,另外四個人寫出來的短語,語法和字母都用錯了。
這已經很不錯了,因為他們是工人,所以認識一些字母和短語。
雨果攤了攤手:“看到了吧,有幾個人能看得懂‘安全生產’這樣的提示語?這樣的標語又有什麽實際的用處?”
這句總結引起了古斯塔等人地笑聲,很像是嗤笑或者嘲笑。
“我認識,先生。”一位證人突然道:“我雖然寫不出來,但是如果見到的話,我會認識。”
雨果一愣。
其他三名證人也跟著道:“我也認識!”
“見到短語的話我也認識。”
雨果立即換了幾個方向提問,比如:“來這裏作證,有沒有收到原告律師的財物?”
證人回答:“收了,不過那是誤工補償。”
越往下提問,雨果越是發現證人的回答毫無破綻,他甚至懷疑,霍伯特給這些人做過相關的培訓。
因此他收起了所有的輕慢之心,把霍伯特當做了自己至今為止遇到的最強大的敵人。
這到不是說雨果大律師的辯護方向有問題,或者反應慢。
而是他開始做律師之後,就沒有經手過一起工人的委托,他根本不了解工人,或者說工人對他來說隻是個概念。
在雨果的概念裏,工人們粗鄙、無知,不懂法律,不講道理,完全是一群毛發稀疏的卷毛狒狒。
可是他太小看了一個人生存的決心,就算一個人再無知,他在涉及到生存方麵也會表現出很機警的一麵。
在霍伯特昨天下午地描述中這五名證人已經明白,這場官司的勝負關乎到他們未來的生存環境,所以今天他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應對。
對於雨果來說,這隻是一場報酬很豐厚的官司,就連辯護資料、尋找證人等工作,也都是他的助理在進行,這是慣例。
隻不過這場官司隻是按照慣例的話將很難取得勝訴。
第一輪的證人環節,原告一方小勝。
第二輪辯護時,雨果努力讓辯護方向進入自己擅長的範圍裏:“魯恩王國最令人稱道的就是自由和民主。
“雖然這兩個詞匯和意義是因蒂斯共和國發明的,但是卻在我們這裏得到了更好的發揚。
“我相信雇傭誰為自己工作,是阿諾德先生的自由,是否進入阿諾德先生的工廠工作,是鮑勃的自由。
“這一切都是在自由自願的前提下達成的,而現在鮑勃受了傷,把所有的責任歸咎於阿諾德先生,顯然是不合理的訴求!”
霍伯特辯護道:“是的,‘自由’是個很好的詞匯,可是必須加以約束。
“被告律師所說的自由,包括在南大陸把當地人當牲口買賣的自由,也包括在羅思德群島毫無底線地剝削當地人的自由,往往這樣的自由是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麵。
“法律就是自由的底線,而阿諾德表現出來的行為,卻是毫無底線地自由,我的當事人進入阿諾德先生的工廠時,就已經達成了雇傭關係。
“在這樣的狀態下,我的當事人所受的工傷,阿諾德先生是要付責任的。”
法官並沒有阻止他們做意識形態上的爭辯,因為這場官司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社會性。
雨果看了看法官的表情才繼續道:“作為一名魯恩公民,擁有足夠的民主權。
“我的當事人隻需要對固定的責任負責,但如果工廠裏所有的責任都需要我的當事人負責,還怎麽體現魯恩王國的民主?
“鮑勃有他的權力和責任,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向雇主過分索賠的權力,如果本案索賠成功,鮑勃的權益得到了保障,我的當時人的權益該怎麽保障?
“我的當事人作為一名民主國家得的公民,不該忽略他的權益,否則貝克蘭德的經濟規則將受到嚴重的打擊!”
霍伯特辯護道:“被告律師所說的民主,隻是金錢意義上的民主,諸位,下議院有那麽多議員,有哪位議員是工人?有哪位議員是農民?
“無法代表所有階級的民主,是真的民主麽?”
說到這裏,鮑勃的工友們都起哄叫好,可是霍伯特注意到,其他人的反應卻很平常。
霍伯特看到雨果大律師臉上的笑容,他猛然意識到,這是雨果故意挑起的話題,為的就是讓鮑勃和阿諾德之間的矛盾,上升到階級矛盾。
果然是大律師啊!霍伯特在心裏感歎,這麽快就意識到了問題的重點在哪裏。
他立即改變策略:“被告是屬於既沒有理解自由,又不懂得什麽才是真正民主的人,這樣的人在貝克蘭德是相當少見的,他一直在用個人的恩怨挑起整個貝克蘭德的矛盾。
“諸位,你們願意為阿諾德的不作為,所造成的後果買單麽?”
雨果立即笑不出來了,他沒想到像霍伯特這種默默無聞的律師,反應竟然這麽快。
霍伯特的發言還在繼續:“請問諸位,一個工傷賠償案件,受到了整個貝克蘭德的關注,大家不覺得這很奇怪麽?
“為什麽會受到這麽廣泛的關注?就是因為被告希望事態升級,從而賴掉賠償。
“不然呢?大家怎麽會關注一個普通的工傷賠償案件?”
被霍伯特這麽一說,旁聽席上的諸位深以為然,特別是那些貴族子弟們,他們的確是頭一次聽說工傷賠償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