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在下同昌義勇軍司令梁丹!”梁丹站在囚室的外麵拱了拱手,這個動作也是做習慣了,猛然想起對方應該都是軍人,自己應該敬個軍禮才對。可是已經拱過手了,再改為軍禮的話又顯得滑稽,梁丹隻得做罷,心裏卻想著可千萬別被人家小瞧了才好。
囚室中那個目光冷漠的中年漢子卻也象梁丹一樣拱了拱手,行了個江湖禮節,沉聲答道:“孫觀。”卻並不象普通軍人那樣說出自己的軍銜、軍職。此人的官話說得不錯,但仔細聽聽還是略帶著山西口音。
雖然隻是簡單的說了個名字,但聲音卻如同他的目光一樣冷漠無比,好象眼前的梁丹於他而言不過是個路人罷了。
其他的人卻與這孫觀大不相同,站在孫觀身邊的另一名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臉色蒼白見不到半點血色,他原也想象孫觀那樣的拱一拱手,但抬起手來還是敬了個軍禮,說話的時候也哆哆嗦嗦:“十四軍六師獨立團三營二連軍醫官白祝勝,前……前來報道……”前邊說得還利索,可越說越是嘴裏拌蒜。
身為軍醫官還怕這見血嗎?梁丹心裏暗自猜想。雖說現在自己一臉的血汙,可當兵殺敵誰不這樣?更何況自己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呢,又不缺胳膊又不少腿,咋就把這個白軍醫嚇成這樣?
不過這白軍醫再怎麽嚇得要死,但總算還能說話呢,一邊蹲著的三個姑娘根本連抬頭看一眼梁丹的勇氣都沒有,三個人圍在一起頭頂著頭,仔細聽聽似乎還有一個姑娘在低聲的哭著。
這都什麽膽子呀?這都算軍人嗎?梁丹的心裏一陣火起。這位朱總監說得好聽,給自己派醫生派護士,這派來的都是什麽人呀?就這樣的人,自己手底下真有傷兵,也不敢往他們那送啊。看三個姑娘想必就是護士了,看看梁丹殺人都已經嚇成這樣,真要把一個渾身是血缺了半邊臉的傷兵放在她們麵前,還不直接把她們給嚇死?
孫觀仍然一臉漠然的站著,好象所有的事都他沒什麽關係一樣。到是白祝勝覺得事情不對,連忙推了推其中一個姑娘:“杜玲玲……杜玲玲,你是護士長,要起個帶頭作用,別這麽哭哭啼啼的。”
似乎還是白祝勝的話起了作用,杜玲玲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站了起來,看樣子是想鼓起勇氣與梁丹對視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敢,隻是低著頭道:“梁司令你好,我叫杜玲玲,是救護隊的護士長,她們是……”說著用手指了指另兩個仍然蹲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姑娘,“她們是張秋燕和馮佳,是救護隊的護士。”
這一介紹就更不對了,梁丹差點傻在當場,這是軍人自我介紹的方式嗎?那白軍醫的說話雖然結結巴巴,但一句話就能聽出的確是軍人出身,軍人的自我介紹是自成一係的,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樣。
白祝勝也聽出了其中的毛病,連忙衝梁丹解釋:“梁司令,這個……她們三個都是護士學校的學生,都……都還沒畢業呢。聽說東北淪陷了,就從學校出來投奔東北,救國救民……這個……這個,她們臨來之前,才算入了軍籍。其實,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所以說話的時候難免……,不過,她們三個的專業知識是很紮實的,雖然還沒有畢業,但絕對……絕對……”絕對了兩下,也不知道絕對什麽,白祝勝自己都覺得沒啥說服力,不知道往下應該再說點啥。
梁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幾個人,尤其是這三個姑娘,如果讓梁丹說實話的話,現在立刻就想派人把這三個姑娘送回關裏去。打仗又不是啥好玩的事,沒畢業的學生來這湊什麽熱鬧?看這三個姑娘也就十七、八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張秋燕也就十五、六歲,比古童還上好幾歲呢,這種人在義勇軍能幹什麽呀?
而且有些事情不用問,看一眼就知道。這三個姑娘看起來細皮嫩肉、白白淨淨,估計也不可能是窮苦人家出身,讓她們從此以後在義勇軍吃糠咽菜,她們能活嗎?別沒上戰場呢,再餓死在西山了,梁丹也沒法和朱總監交待呀!
“好……好……”連梁丹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他現在也實在不知道對這幾個人說點啥,便猛的往門外喊了一聲,“鑰匙呢?誰拿著鑰匙呢?”
古一風立刻拿著鑰匙從門外走了進來,其實梁丹殺敵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古一風是故意沒有進來的。他希望能先讓梁丹給救護隊留個好印象,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哪知道事情完全不是他想象得那樣,他對梁丹太了解了,也立刻從梁丹的這一聲喊話裏聽出了怒氣和怨氣,這才匆匆的走了進來。
等到古一風再一看囚室裏的幾個人時,當場就明白了梁丹的想法,因為他的想法和梁丹是一樣的。怎麽朱總監派的會是這麽幾個貨色?除了那個一臉冷漠,讓人看不出深淺的孫觀之外,剩下的幾個還能上場戰嗎?
尤其是看到囚室最裏麵正在吐著黃湯的家夥,古一風皺了皺眉:“這個是誰呀?信上不是說救護隊是五個人嗎?”
聽了古一風的問話,梁丹也才想起來,剛才也是被氣糊塗了,這麽大件事都忘了問了。
“他……他是我們在火車上認識的,搭車的……”白祝勝小聲說道。
“啥?”古一風一向是個最能沉住氣的人,可一聽白祝勝的話,古一風都差點跳起來,“你們……你們還能讓別人搭順風車?你們認識他嗎?知道他是幹啥的嗎?”
瘋了吧?身為救護隊隊員,這點警惕性都沒有?居然還能讓別人搭順車?要知道那一車全是急救的藥品和器材,咋還能讓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搭順風車呢?這要是鬼子的探子可咋辦?
而梁丹則立刻明白了為什麽本來一周就應該到,結果救護隊卻兩個月了才來。為什麽憑那個販賣藥材的劉大白話都能一眼看出他們身上有“貨”,而讓黃大眼睛把他們劫了下來。就這一路上,他們指不定吃了多少虧呢,現在能囫圇個的來到錦州,已經就算老天開眼了。
白祝勝也看出了梁丹的一臉怒氣,小心的解釋著:“這個,我的意思是趕路要緊,但是杜玲玲她們心軟,這個於老七家裏有急事,這一央求我們,我們就……,那個……接站的兩位軍統的長官也是不同意於老七搭車的,可是……後來……”
不用說了,梁丹和古一風全明白了,梁丹不由無可奈何的看了杜玲玲一眼。本來梁丹並沒有說話,哪知道杜玲玲被梁丹這麽一看,居然咬了咬牙分辯了起來:“於老七他老娘得了急病,馬上要死了,他就是著急趕回去見他娘最後一麵,我們哪能不幫忙?我們來東北是幹什麽的?不就是為了幫東北的老百姓嗎?這於老七的忙,我們為啥不能幫?”
喝!她這還越說越有理。而且這畢竟是正規學堂出來的,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口齒也比那白祝勝要清晰得多。本來還不敢看梁丹呢,等把這番話說出來以後,膽子也壯起來了,與梁丹對視了起來。
“啊!”突然地上的張秋燕叫了起來,這張秋燕年齡最小,看來膽子也是最小的。隻見她指著於老七:“他……他好象死了……”
杜玲玲一聽,急忙走過去,將手放在於老七的脖子上,不由變了臉色。
古一風打開牢門快步走到於老七的身邊,先探了探鼻息,又拿起於老七的脈門,最後才看向梁丹,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看樣子這個於老七的確是被活活嚇死了。
看這於老七的樣子,大約三十歲不到,身體略胖,但皮膚卻粗糙,尤其是一手的老繭,估計也是幹了半輩子農活的老百姓。這樣的老百姓最是膽小怕事的,可萬沒想到居然還能被活活嚇死。梁丹剛才殺人是殺得急了一些,但在梁丹而言其實那四個警察的死法並不血腥。在戰場之上小胳膊大腿四處亂飛的場麵還少嗎?剛才那不過就是個小場麵,熱熱身罷了,居然還能活活嚇死人,梁丹自己都歎了口氣。
不過也好,不論這個於老七是什麽人,現在都沒有關係了,反正是死了。
不過古一風為人最仔細,在這個於老七的身上翻了翻,居然翻出一張舊紙來。遞到梁丹的麵前:“老四,你看看。”
梁丹打開這張舊紙,卻發現這紙上象是畫了一張什麽圖。說是地圖吧,又太象,起碼不是遼西的地圖。而且上麵一個字都沒有,根本沒說是這圖是幹什麽,梁丹順手將那圖放在口袋裏。
便在這時,外麵響起了楊花腸兒聲音:“咋的了?這半天還沒出來呢?”一邊說著,楊花腸兒拎著斬馬刀也進了班房裏麵。
梁丹殺了四個警察,最多也就是身前濺滿了鮮血,楊花腸兒在夥房裏一陣砍殺,他這樣子可比梁丹可怕得多。不但一身是血,而且左邊肩頭上也不知道是豆腐渣還是人的腦漿子,反正白花花一片,可怕到在其次,還有點讓人惡心。
楊花腸兒一看囚室裏的三個姑娘,眼前頓時一亮,同昌這地方啥時候有這樣白白嫩嫩的大姑娘啊?
而那三個姑娘一看楊花腸兒,頓時齊聲叫了起來,尤其是張秋燕死死的抱著杜玲玲,嘴裏還喊著:“玲玲姐,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