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烈日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三哥……四哥……”

在那一瞬間,梁丹以為自己會死。盡管從決定打鬼子的第一天起,就想過自己會死,但卻從沒想過死亡會如此之近。如果不是楊花腸兒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響起,梁丹也許真的會再不起來。

“四哥,四哥,醒醒……”楊花腸兒用力的搖著梁丹的肩膀,手都在發抖。

大約有三到五秒鍾以後,梁丹才看清了眼前的楊花腸兒,夜色中楊花腸兒的臉有些扭曲。他推測楊花腸兒應該是在極大聲的叫聲,但那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裏,比蚊子的叫聲還要小些。他用力的晃了晃腦袋,又在耳朵上拍了拍,這才感覺好些。

“三哥呢?”這是梁丹的第一反應,他反手往身邊抓去卻抓個空,他明明記得在爆炸聲響起時,三哥將他撲倒。當身體開始活動時,才感覺到一陣陣的刺疼從周身上下傳了過來,他的長衫已經千瘡百孔,禮帽也不知道飛到哪去了,炮彈的彈片不知道在他身上割開了多少口子。卻不知在在楊花腸兒的眼裏,梁丹此時耳朵和嘴角都在流血。

“三哥,三哥!”所有的傷痛都可以忘記,梁丹發了瘋一樣在身邊翻找著,三哥撲在他的身上,他尚如此,三哥還能活著嗎?

終於在楊花腸兒的幫助下,梁丹從身邊厚厚的浮土下麵將土人一樣的古一風翻了出來。古一風的臉上已經見不得半點人色,他是正麵撲向了梁丹,數不清的彈片飛進了他的後背。此時古一風的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衣服早已經被盡數撕開,大大小小少說不下三十餘處的傷口,處處有鮮血湧出。

“三哥,三哥……”楊花腸兒急得哭了,梁丹更將古一風緊緊的摟在懷中,古一風完全沒有了知覺,和死人無異。梁丹試探著將手指伸到古一風鼻底,然而此時梁丹也渾身酸痛,哪裏還能感覺到古一風有沒有鼻息?

“爹,爹……”古童打馬衝了過來,一看梁丹懷中的古一風,好似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從馬上摔了下來,從梁丹的懷中奪過古一風,眼看老爹如此,不由悲從中來。

“別哭,別哭……”到是楊花腸兒冷靜了下來,現在四下裏全是鬼子,山頂上又有鬼子的迫擊炮,哪裏是哭爹喊娘的時候?現在炮聲停了,鬼子的步兵肯定要圍上來,要是在這裏哭哭啼啼,與送死無異。

古童搖了搖古一風,古一風哪裏還有什麽反應?想想也是,那顆炮彈就在邊身炸響,沒有把人炸得粉身碎骨已是萬幸,一條性命又哪裏那麽容易保住?要不是古一風撲倒了梁丹,梁丹此時已經成了鬼子炮底的冤魂。

“四哥,咋辦那?”楊花腸兒自己打架不要命,卻見不得兄長喪命,一時間也沒了主意,不由抓著梁丹問道。

此時四周已經傳來了鬼子步兵的聲音,一看炮彈停了,鬼子的步兵包圍了上來。對於梁丹這樣的人物鬼子軍部也是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此時包圍上來的鬼子兵心裏卻也想著,被炮彈炸了一下,怕就怕無論人屍全都找不到了吧?

古童抱著古一風再不鬆手,緊緊的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梁丹則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古一風滿是煙塵的一張臉,不知在想著什麽。

“四哥,四哥……”楊花腸兒卻是急了,看看梁丹沒有反應,楊花腸兒拎著斬馬刀騰的跳了起來,“小鬼子……小鬼子……”反身跳到花斑馬上就要和鬼子兵拚命。可是眼看著四麵都是鬼子兵,自己要是殺出去了,地上的梁丹、古童又失去了保護,急得楊花腸兒直咬牙,卻又毫無辦法。

本來兄弟三人當中,楊花腸兒從來都是隻管衝鋒陷陣,出主意這種事都是古一風的,現在古一風已經沒了,梁丹又呆坐不動,楊花腸兒的肚子裏哪有半點主意?

鬼子的步兵已經越來越近了,都能聽到拉槍栓的聲音了。如果不是此時天太黑的話,估計連鬼子兵的鼻子、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啊……嗚……”當楊花腸兒正急得手足無措的時候,身邊突然發出來的聲音嚇了楊花腸兒一大跳,就連古童都驚訝的轉過頭來。

“啊……嗚……”那聲音是梁丹發出來的,隻見梁丹仰望蒼天、目呲滴血,嘴裏發出來的簡直不似人聲,有如受傷的虎豹也似。

“啊……嗚……”一聲聲響起,四野回蕩,一名腿快的鬼子兵本來已經衝到近前了,卻被這突出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腿間一熱,居然尿了。

“四哥……”“四叔……”楊花腸兒和古童也全都嚇壞了,從認識梁丹那一天開始,梁丹還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樣子,莫不是古一風突然喪命,梁丹傷心過重,居然失心瘋了不成?

“嗷嗷……嗚嗚……”不想這聲音不止梁丹在喊,居然還有聲音從一邊附和起來,聲音響起時一道白光自黑暗中閃出,正是梁丹的照夜玉獅子馬!

古一風撲倒梁丹之後,古一風的戰馬也被當場炸死,眾人皆以為玉獅子也難逃活命。不想這白馬居然神駿如斯,這種爆炸下不但活了下來,而且看樣子依然鬥誌昂揚。隻不過平日裏這白馬一白如雪,此時身上也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半個馬身都已經被血染紅了。換成普通馬匹的話,不死也已經倒地不起,而這照夜玉獅子馬不但生龍活虎,還與梁丹做嘯呼應,並且馬目之中凶光爍爍,如似獅靈附身一般,就連那馬嘶之聲也與雄獅無異。

“三哥慢走,等我殺了鬼子,就去黃泉路上找你!”梁丹大喝一聲,腰腿發力,整個人騰空而起飛身落在白馬之上,“你我兄弟,不離不棄,同生共死……”

照夜玉獅子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決心,獅吼一聲、人立而起,遠遠望去就在這無邊夜色之中,照夜玉獅子通身發光,奪人二目,仿若神龍在世。馬上梁丹縱聲長嘯,將碎衣盡數扯去,露出精赤的上身,雙槍在手,馬未落地時,盒子炮已經雙槍開火,槍打連珠,開始收割鬼子兵的生命。

整個西山,若論槍法的話,古一風不做第二人選。但梁丹尤其精通了騎射之術,往往人在馬背上,起伏不平,短槍極難瞄準目標。但一來梁丹在這騎射之上下過一番苦功,二來這白馬蹬山過嶺如履平川,因此這“馬上梁丹、雙槍無敵”。

此時眼見古一風為了救自己命喪當場,梁丹悲心之下,反而勢如瘋虎,無人可擋。**玉獅子亦為馬中王者,何曾吃過這麽大的虧?受傷愈重,凶性愈烈,早知道是山頂之人開的炮,那白馬也不用梁丹駕馭,口中獅吼不止,直往山頂上衝來。

左近有鬼子步兵還妄想過來攔住梁丹,哪知梁丹槍槍奪命、彈不虛發,兩把二十響的盒子炮,那子彈有如潑水一樣撒了過來,擋者無不披靡。偶爾有能搶到近前的,還不等舉槍,玉獅子海碗大小的馬蹄已經迎頭踏下,蹬踏之下,筋斷骨折,這一路上被玉獅子活活踩死的鬼子兵不下十餘人。

山頂上的鬆田以為戰鬥結束了,正準備讓炮兵收拾迫擊炮,之後命令步兵將那卡車上的一幹人等生擒活捉。哪知道突然聽到梁丹的怪叫時,就嚇得一哆嗦,等到看那白馬如閃電般衝向山頂時,久經戰陣的鬆田都手足發軟,心想這支那人怎麽是打不死的嗎?還從來沒聽說過,居然有人能在炮彈下逃生。

本來梁丹距離山頂處已經不足百米,此時白馬如風、龍騰虎嘯之下,眨眼間已經衝到近前。手中雙槍的子彈也已經盡數打出,生生殺出一條血路,那鬆田本能的喊著:“求援、求援……”身邊的傳令兵也打著旗語,讓四周的步兵放棄卡車,向山頂集結來援救鬆田。

可此時鬼子的炮兵收拾到一半,再想把炮擺好已經不可能了,更何況此時就算炮神轉世也不可能炮轟梁丹。鬼子步兵雖然在各個小隊長的指揮下,聲嘶力竭的往山頂跑,又怎麽可能跑得過發了瘋了的照夜玉獅子嗎?

那白馬的身上發著白光,就連公路上的鬼子兵都能看到梁丹已經衝上了山頂,可是他們的司令長官也在山頂,鬼子兵不敢開槍,隻能瞪眼幹著急。

梁丹衝到山頂,一眼就看到了穿著軍官服的鬆田和服部。心道,今天晚上這場追擊戰必然就是這兩個鬼子軍官指揮的,三哥之仇也必然要著落在這兩個鬼子軍官的身上。想到三哥慘死,梁丹傷心欲死,手中雙槍對著兩個鬼子軍官連連勾動,卻發出“咯咯”的聲音,原來這一路衝過來,手槍的子彈已經打光了。

一名鬼子炮兵拚死前衝,口中“哇哇”亂叫,大有以死護主之心。梁丹甩出手中的短槍,正砸在那鬼子炮兵的腦袋上,那鬼子兵疼得“嗷”一嗓子,不等反應過來,梁丹伸手一拍白馬的脖子。白馬嘶鳴一聲,張開血盆大口,正咬在鬼子兵的腦袋上,竟將那鬼子兵的天靈蓋掉咬。

還有幾名鬼子炮兵想往前衝,看著眼前的情形卻嚇得“媽呀”一聲,活了這多年,還沒聽說過吃肉的戰馬呢。這到底是馬還是狼啊?

“小鬼子,納命來!”梁丹將無彈的短槍扔掉,習慣性的去摸馬刀,哪知道馬刀早已經不知所蹤,想必是爆炸的時候炸飛了吧。

雖然兩手空空,梁丹卻全然無懼,一抓馬鞍站到馬背之上,雙腿發力之下,整個人從馬背上撲了出去,好似夜中雄鷹,直取兩個鬼子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