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國度

第6章 月24日B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6月24日b章

第二天,秦菜接到一個電話,竟然是月莧打來的。

秦菜很是意外,這時候也隻有前去赴約。畢竟她可是白芨真正的心肝寶貝,雖然兩個人的關係可能很快就會非常尷尬,但她開口,也是拒絕不得的。

去到白芨家,秦菜才發現白芨不在,屋子裏隻有月莧。

家裏十分整潔,但這肯定是鍾點工的功勞——白芨才舍不得月莧那雙小手幹這種粗活呢。當初她在月莧身體裏的時候,可是油瓶子倒了也不許扶一下的。

她打量了一下房間裏的擺設,比起以前倒是多了些人氣。

“坐,喝什麽?”月莧指指沙發,神情倒是很柔和。秦菜開始還十分警覺,以為她發現了什麽,這時候也隻是很拘謹地道:“白開水好了,謝謝。”

月莧倒了水,然後她笑得十分靦腆:“上次真虧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出來。這些天一直也沒時間跟你道謝。”

秦菜仔細看她的臉色,如今秦菜也算是閱人頗多了,這時候看她表情卻不像有假的樣子。她找自己來,居然真的是道謝的。

秦菜謙虛了幾句:“白河是我師父,你是他朋友,我救你也是份內之事。”

月莧淺淺一笑,她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春風撫過枝椏,驚起一樹綠芽春花:“我剛剛醒來,在這裏……也沒什麽朋友

。我們……可是做朋友嗎?”

秦菜一愣,這對她當然是有好處,可以隨時掌握月莧的動向。她點頭:“隻要你不介意我比你小一輩就行。”

月莧燦然一笑:“那你得叫我阿姨。”

女孩子之間要走近總是特別容易,況且月莧本來就沒有旁人可以接近。兩個人去國貿逛了一下午。月莧爭著付錢,但秦菜一看她的卡是白芨的信用卡附卡,哪裏敢讓她刷——一刷估計就要把白芨刷來。

兩個女孩大包小包買了一堆衣服,秦菜對逛街其實興趣不大,但也全迎合著月莧了。

月莧比她想象得單純,或許師父和師叔就是喜歡她這一點?

秦菜打車把她送回去,又反複叮囑:“那個……月莧呐,我師父和師叔不怎麽對付,你別告訴師叔我和你一起逛街了。不然我們恐怕很難再見麵了。”

月莧點點頭,她在家裏呆太久了,雖然白芨也經常抽時間陪她,但自由這東西,不是一個人經常陪著就足夠的。她目送秦菜下樓,突然說:“你是自己有工作嗎?”

秦菜又回頭:“嗯,就在師叔手底下討口飯吃。”

月莧又眸閃爍若星辰:“真好。”

秦菜笑了一下,錢鍾書有部小說叫圍城,說這世界就是一座圍城,城裏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

她緩緩往後退,望向站在門口,探出半張俏臉的月莧。最終她揮揮手,轉身下了樓。

晚上,何影秋跟幾個太太們打完麻將回來。鈴姐做了晚飯,家裏冷冷清清,讓人連吃飯的味口都沒有了。

秦菜習慣了每晚回到家裏談笑和沙鷹相對而坐,桑骨泥人帶著它的鏡子吵吵鬧鬧,換到何影秋魂魄裏時更能感應她的孤獨。

何影秋又開了電腦,她竟然很相信重圓,一個素未蒙麵的陌生人。

秦菜覺得很奇怪——來了幾天了,也不見她和家人什麽的來往

。她才二十三歲,日子還很長很長,難道每一天都這樣過嗎?

呂裂石不回來,何影秋從來都是懶於梳妝的。這天早上,她卻早早地起床,坐在妝台前,打開化妝盒。她竟然想給自己化妝。

也許是呂裂石的意思,她的妝容很保守,秦菜看不過去,一時心血**,給她畫了個美美的煙熏妝——這還是她在搖紅那一組當組員的時候,白露教的。

鏡子裏的美人臉瞬間精神起來,秦菜微微點頭,何影秋就是一陣恍惚,然後她給自己找衣服。

她選了件韓版的條紋襯衫,下穿水磨牛仔短褲,然後將條紋襯衫下擺隨意地半紮在短褲裏,又青春又俏皮。看著鏡子裏的人,秦菜很是感慨——何影秋搭配衣服的品味,比她高多了。不不,不是高,是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何影秋出去的時候,司機已經在等著了。鈴姐自然也一路跟著,車駛向一家名叫皇池的酒樓。何影秋一下車,自然有門童開門,然後迎賓將她引到樓上。

秦菜突然想起來,是了,今天是她生日。

這應該說隻是個家宴,秦菜剛剛想通這一點,突然身後一個聲音傳過來:“何姨,生日快樂。”

秦菜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連帶何影秋都回不過神。

呂涼薄,呂涼薄。

這個名字不斷在腦海裏回響,秦菜不敢去想從前。何影秋的主魂還是反應過來了,她轉過身,秦菜就看見了他。

他長高了不少,也許是閉關太久,膚色比正常人要白。臉上大大的墨鏡擋住了半邊臉,曾經她問他能不能摘下墨鏡。那些事、那些年月,仿佛都還在眼前,就在昨天。

“何姨?”他的聲音添了幾許磁性,已經漸褪了當年的青澀。

四年啊,已經四年了嗎?

“謝謝。”何影秋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眼眶溫熱。

她扶著呂涼薄一起進了包間,呂裂石還沒來

。鈴姐冷冰冰地跟在身後,在呂涼薄麵前她還是不敢放肆,故而也什麽話都沒說。

兩個人在桌邊坐了下來,秦菜透過何影秋的雙眼一直在看他。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她輕聲問,呂涼薄卻怔了一下:“還好吧,五年之期將滿,到時候我們一家也可以團聚了。”

秦菜心裏一緊,五年之期滿後,他們可以一家團聚。而自己是什麽人?

她突然想笑,難道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自己還妄想回到他身邊嗎?

少時戀人,在經年之後再見,很想判斷到底是愛還是不愛。秦菜最深切的感受,隻有遙遠,遠若星辰日月。

而她還站在地麵。

她低著頭,對麵的人雖然看不見,卻似乎明顯感覺到了她情緒的低落。頓時又出聲問:“這些日子,何姨過得不開心嗎?”

“啊……沒、沒有。”何影秋淡淡地道。秦菜隻得縮回她的覺魂裏。這是呂家的一次家宴,她算什麽呢?

她隻是個企圖謀奪呂裂石異眼的外來者,是敵人。

不多時,呂裂石終於也到了。他先拍了拍呂涼薄的肩,呂涼薄微微皺眉,下意識避開。呂裂石也不在意,隻是哈哈一笑:“我兒,閉關幾年,可有長進?我看白河的心法是真的有用,你要勤勉苦修參悟。”

呂涼薄沒答話,半晌突然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呂裂石愣了一下,秦菜也愣了——這個她,指的是誰?

旁邊呂裂石卻隨口就答:“好著呢。她是先知嘛,能不好嗎,是吧?”

秦菜心裏一沉——難道她不是先知的事,秩序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嗎?

呂涼薄微微鬆了口氣,又問:“這些年我送給她的東西你有幫我轉到嗎,為什麽一直以來……她沒有回過我隻言片語?”

呂裂石突然歎了口氣——四年了,他功法即將大成,這件事早晚還是不能瞞他

。呂裂石問得小心翼翼:“孩子,女人都是很多變的。如果……爸爸說如果,明年你出來,她有了自己愛的人,怎麽辦?”

呂涼薄微微抬頭,墨鏡下英挺的眉目若隱若現:“她……有愛人了?”

“沒有沒有。”呂裂石趕緊否認,他可不想在最後關頭讓自己兒子四年努力付諸東流,“我隻是擔心呐。明年……你若大功告成還好。如果再等下去,我怕遲則生變。”

秦菜算是聽出來了,呂裂石根本沒有告訴他任何關於自己的事。呂涼薄直到現在仍然以為秦菜還是秩序的先知。他還在為五年之後可以保護她的誓言而閉關苦修。

“請你告訴他,明年……我必會有所成,我會去見她。”他一字一句很是鄭重,秦菜覺得又溫暖又心酸。

那一年夜夜燈光下,獨自走出教學大樓的身樓再次映入眼簾。

這個傻瓜啊。

那一場家宴很短暫,半個小時之後,呂涼薄突然開口:“我想見她一麵。”

呂裂石似乎早已習慣了應付這個要求:“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見她一麵,還不是很快就要離開?何必徒惹她傷心呢?何況你明年就出關了,到時再見也不用讓她再嚐一次離別之苦。”

呂涼薄一陣沉默,隨後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呂裂石:“替我轉給她。”

呂裂石當然答好,呂涼薄神色很鄭重:“一定要轉!”

呂裂石麵不改色:“一定轉。”

呂涼薄起身,他雖然長高了,身材仍是偏瘦,這時候拄著杖一步一步往外走。呂逸過來扶,他搖頭拒絕。秦菜借著何影秋的眼,就這麽看著他一步一步蹣跚著下了樓。

秦菜很想看看那個盒子裏是什麽東西,呂裂石卻一直握在手裏。窗外汽車發動,最後聲音越來越遠。

他又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