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久負人心

你在我心裏剜了那麽一大道口子,我怎麽能忘【重點】

坐在床邊的女人微低著頭,柔順的長發順著她低著的方向順貼的垂著,他站在那裏,一步都不敢靠近。

如今她隻是一個側臉,便蒼白如紙,他沒忽略女人坐在身下的輪椅,那一刻,五味陳雜。

眼眶微紅,他看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他才緩慢的向著她的方向走去,怕是一個夢,一觸就破碎,怕隻是一個長得像阿絡的女子,再次帶著絕望而歸。

厲北聿走到她的麵前,心裏的期待化為難過,以前的沈絡,就算再瘦,也不會是這副樣子擺。

輕手圈上她的肩膀,眸子帶著疼,空氣中飄著的丁香花氣,凝著好聞的香。

厲北聿難以呼吸,就像現在,他抱著她的手不住的抖,張嘴竟然發不出聲

沈絡睜開眼睛,男人身上的淡淡環繞著熟悉的香味,她眸子隱隱泛紅,伸手撫上輪椅的輪子,向後一動,便輕易的脫了他的懷。

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陸子悅的,而是那個男人的瓜。

“阿絡。”窗外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微醺的氣色,不知怎麽的,又是那麽多年過去了。

她沒說話,眸子是滿滿的防備,她呆的安靜。

厲北聿甚至聽得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要從胸膛中炸裂開來,他忽然就清醒了,眼前的人是沈絡沒錯,狠狠地逼退眼眶中的濕意,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男子默然佇立,內心百感交集,曾經想過一萬種要說的話,卻在見麵這一刻,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神情冷漠的似乎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還認識我嗎?”連聲線都在抖,他怕沈絡永遠的把她從記憶中擠出了。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時間仿佛凍結了。

“你在我心裏剜了那麽一大道口子,我怎麽能忘。”

那笑深濃,再回眸,她眼裏隻是陌生。

一陣急促的聲音,厲北聿便被全速衝來的力氣推的很遠,狠狠地撞在了玻璃上,玻璃應聲而碎,巨大的響聲驚動了樓下的米亞和裴岩。

兩人不約而同的都衝出車庫。

第一反應都是,出事了。

陸子悅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在那裏左等右等也不見厲北聿的車子出來,心裏不禁有些慌,開車回到家的時候,便看見那輛車停在門口,空無一人。

跑進院子,抬頭看二樓的方向,分明是兩個人。

厲北聿意識到陸子悅的憤怒,輕笑一聲,“我說,為什麽那之後你也消失不見,原來大有名堂

。”

“別怕,沒事的。”陸子悅走到沈絡身邊,揉了揉她的頭發,怕她害怕,安撫了一下她的情緒,眼神中也透露著複雜。

看到他的動作,厲北聿眸色陰鬱,他沒想到,沈絡真的在陸子悅這裏。

陸子悅回身,拳頭握緊而又鬆開,他指著門口的方向,“厲總,我們的小家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還是走吧。”

厲北聿的眸光過於冷厲,這氣氛陡然冷了一層。

“我來,是帶阿絡走的。”他開腔,越過陸子悅的身影看了一眼微垂著眸子的沈絡。

一顆心,繃得緊緊的。

陸子悅繃著神,唇抿的緊緊的,門口又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裴岩和米亞同時跑了進來。

“你有什麽資格帶走她,你五年前差點毀了她你知不知道。”

米亞是第一次看見陸子悅脫下紳士的外表,眼神發紅,宛如發了狂的獅子。

氣氛凝滯,厲北聿眼中是死寂的灰,全身竟然出了一層冷汗。

五年前,是他毀了沈絡。

陸子悅把頭轉向米亞,說道:“帶她出去曬曬太陽。”

米亞點頭,不敢說什麽,便沿著床邊去推沈絡的輪椅,這男人正是上午拿著照片來問沈絡下落的那個人。

沈絡一直被推到門口的時候,頭都未抬,也未說話,看到她這個樣子,就連裴岩也是訝異,也是難過,他沒想到,沈絡真的還活著,他也沒想到,千帆過盡後隻剩下了災難過後的影子。

“裴岩……”厲北聿側眸,要說的話不言而喻,裴岩顫著眸色點頭,跟著米亞就出去了。

等到沈絡的身影不見後,陸子悅右臂猛地上前,一拳打在了厲北聿的臉上,男人大步的後退了兩步,抹了抹唇,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那笑,陸子悅越看越刺眼,越看越憤恨,上前便揪住他的領子,抵在牆上,伸出拳,衝著他的臉就砸了下去

拳頭被厲北聿伸手擋住,微微使力,便被掰了下去。

“要打也是她打,還輪不到你。”厲北聿猛地一推,陸子悅便後退了兩步。

……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啊,什麽借輪胎,都是放屁。”米亞從小便在外國長大,行為大膽,語言不拘束,叉著腰斜看著裴岩,一臉的氣勢洶洶。

她和陸子悅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瞎認

得表哥。

剛才陸子悅怒對著那個英俊冷戾的男人,眼前這人和他是一夥的,所以米亞對裴岩自然是和陸子悅同仇敵愾。

“女孩子講話不要這麽粗俗嘛,不過,你的性格,爺喜歡,要不考慮一下做小爺的女朋友怎麽樣。”

“你!臭不要臉。”米亞臉色都紅了。

裴岩轉過臉,看了一眼做的很遠的沈絡,泛著迷茫的光,連他都心疼了。

“喂,你怎麽不說話了。”

裴岩沒打算再理她了,邁步向著沈絡走了過去。

走到輪椅前,他站在一旁,隻不過兩人身影相錯,他正對著別墅,她背對著別墅。

……

“這些年,她怎麽樣。”平靜之後,兩人都站在那裏。

陸子悅撇過頭,深吸了一口氣。

“你也看到了,那個樣子,你指望她的情況能多好。”陸子悅冷笑,他的關心看起來那麽突兀。

厲北聿唇角抿成一條心,表情麻木著。

陸子悅抬頭看著他,突然眸子閃過一絲蘊濕

“你能不能就當她死了,別再來了。”

陸子悅的話,讓厲北聿微微變了臉色,許久之後,隻有苦笑,“這麽多年,我從未覺得她離開我,她隻是跟我鬧別扭,逃跑了,現在,我是來接她回家的。”

陸子悅後恍惚的聽著他的話,想到十一年前的自己,就像一個逃兵,丟盔棄甲,毫無尊嚴可言。

“她不會跟你走的,宛如你所言,你該知道她多恨你。”

厲北聿心一緊,胸口鈍鈍,他何嚐不知道,恐怕他和她之間難以回去了。

“我去看她。”厲北聿轉頭,向外走去,陸子悅神色痛苦。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米亞看見陸子悅,便大步的奔了過去,厲北聿目不斜視,一步一步的走到沈絡的身後,手指抓著輪椅。

“阿絡,我是來接你回家的。”這聲音傳到沈絡的耳朵裏,比寒冰還要冷,他聽見,她小聲的嗤笑。

“你就當我死了,以後別再來了。”和陸子悅如出一轍的話語,厲北聿離得她很近,臉色悲拗,裴岩無言的退後,給兩人留下空間。

厲北聿抬起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看著她所穿的長衣長褲,眼眸微紅。

“你覺得冷嗎?”

在外人看來無厘頭的話語,聽在她的耳朵裏,頃刻間會意。

“是啊,冷。”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冬夜,她瑟縮在窗外,看著那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麵,她也忘不了,那深崖下麵的天寒地凍。

厲北聿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沒再說話。

他看見,沈絡伸出手,抓住頭發,狠狠地揪著,連頭也低了下去。

頃刻間,就有一道身影衝了過來,抱起她的身子,向著屋內跑。

米亞看了一眼微怔的男人,氣急敗壞道:“沈姐姐發病了

。”

厲北聿淒厲的眸子撞見她的眼睛裏,突然,米亞就再也說不出責備的話了,隻得歎了一口氣跟上陸子悅,這樣的情況,她已經適應了,沒跑出兩步,就見到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越過她,快速的跟著陸子悅的身影進去了。

“絡絡,你看看我,我是陸子悅。”他捧著她的臉,搖著她渙散的眼神,聽到後麵有腳步聲,陸子悅說道:“快把藥箱拿來。”

他回頭,看見來人之後,心裏猛地抽了一下,不是米亞,是厲北聿。

“在右邊屋子的第二個抽屜裏麵。”

厲北聿快速的回身,砰的打開那屋的門,焦急的翻找著,終於,看到了那個收納盒大小的藥箱,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陸子悅把手指放在她的嘴裏,表情隱忍。

厲北聿走到她的身前,打開藥箱子。

陸子悅看了一眼,用左手拿了裏麵的一個纏著紗布的木板,輕微的掰開她的嘴,讓她咬著。

“攥著她的手,別讓她揪頭發了。”而後陸子悅走了出去。

厲北聿上前拿下她略帶僵硬的手指,使勁兒的攥著,那不清醒的眸色,毫不留情的紮在了他本就破碎的心窩子上。

“你恨我吧,沈絡,你恨我吧。”厲北聿全身都在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沈絡依舊是無疑是的渙散著眸子,隻是咬著木板的氣力沒那麽緊了,漸漸地鬆懈下來,陸子悅隱忍著神色,手中端著一杯水進來。

見她差不多沒力氣了,才把木板拿出來,從一個白色的瓶子裏,倒出兩粒白色的藥丸,放到她的嘴裏。

哄孩子般的,他輕輕地說道:“喝水了。”

把水遞到她嘴邊,她微微張嘴,喝了一口,藥滑著嗓子眼咽了下去。

這樣簡單的動作,隻是她無意識的習慣,第一次發病的時候,嘴都掰不開,送去醫院的時候,陸子悅嚇得三魂七魄都沒了,軟潤的舌尖已經被咬出血跡,每次發病,對沈絡來說,都

是一次考驗,後來,一次一次的重複,一次一次的喂藥,她似乎沒有意識也聽得到陸子悅的聲音

厲北聿把她抱到**,蓋上被子,腳步虛無沒有力氣,他慢慢地走出臥室,扶著樓梯一步一步的向下走,腳一軟,便坐在樓梯上。

神情是瀕臨死亡般的崩潰。

他坐在那裏,捂著臉,這樣的阿絡,比五年前墜崖時還讓他絕望。

腳步聲,一下一下的傳來,陸子悅走到那一階,緩慢的坐下。

“這樣的她,你還要帶走嗎?”

厲北聿抬頭,內心翻湧,他點頭。

無言卻代表了一切,陸子悅輕笑,他突然有些了解厲北聿的心情了,沈絡得的是心病,也許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須係鈴人,如果沈絡同意這個男人帶他走,他不會橫加阻攔。

……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而他,那個冬天都是在醫院度過的,陪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女人。

沈絡躺在病**,身邊是各種冰冷的儀器,一進病房,就是鋪天蓋地的壓抑感。

醫生說,她的身體沒什麽大礙,醒不來,可能就是意識上,根本不想醒來。

他每天都要去病房看她,給她講故事,可是沈絡不知曉,也沒有什麽反應。

獨獨有一次,他提到厲北聿,女人緩潤的眼皮動了動。

陸子悅知道,厲北聿是亙在她心頭的一道疤,即使昏迷不醒,也清楚地銘記。

那之後,他便三天兩頭的講述著厲北聿的消息,可是獨獨沒有說厲北聿來找她了,他害怕,沈絡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便會突然醒來,給他重重一擊。

終於,迎著花開的季節,她醒了

眸中帶著繾綣,帶這迷茫,仿佛真的隻是睡了一覺。

從那之後,她的耳邊在無厲北聿這個人的消息。

陸子悅在c城買了一個院子,種滿了各種花草,因為初春,花便開得濃鬱,也隻有那樣的時候,他推著她去院子裏,才能看見她淺淺的笑意。

出事時候,她知道了什麽,陸子悅一句話也沒問。

出事後的一年,沈絡都鮮少跟他說話,偶爾看到別家出來玩的孩子,就偷偷的哭,陸子悅看著,要是她的孩子還活著,也已經有兩歲半了。

在c城住的第二年,林鳳霞突然打電-話來托他照顧一個從澳洲來的表妹。

那就是米亞。

米亞來了之後,這個家也算有了些生氣,雖然沈絡鮮少理她,但是也不排斥,女孩子照顧女孩子,倒也方便多了。

那時候的米亞,多像多年前的沈絡,笑容陽光明媚。

他回s市,脫手公司事務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過一次厲北聿,表情無悲無喜,帶著麻木,依舊冷酷。

五年間,是哪裏從未提到有關於厲北聿的任何事情,像是腦中帶了一塊隨時擦掉記憶的橡皮,像是忘了。

可是陸子悅清楚,她每一次發病時的神情,都是帶著怨怒,發狠的懲罰著自己,而後神情恍惚,最終體力不支,昏睡好久。

……

陸子悅回憶間,轉頭,看向厲北聿,眸子中帶著深濃的怨恨,他帶走沈絡也是好的,那樣他才能體會到,什麽是絕望的滋味。

……

c城的夜色漸漸地來臨。

沈絡醒了,緩慢的支起身子坐了起來,看著空蕩的臥室,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門推開,一碗香氣四溢的米粥被男人小心的端了進來,看著做起來的女人笑著

“醒了,怎麽不多睡會。”她身子打了個冷顫,看了一眼周圍的場景,熟悉的裝飾,熟悉的大床,是她和厲北聿的婚房,她咬著嘴唇,難道,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全是夢?

她聽見,耳邊好像有人叫自己,伸出手抱緊自己的腦袋,懼怕的看著拿著米粥漸漸接近的男人,大叫了一聲。

這夢,算是醒了……

房間沒開燈,沈絡驚魂不定的坐著,雙手捂住胸口,呼吸一起一伏,腦袋偏向窗外,是c城的夜色,窗戶外栗子樹的影子斜在一邊,有些幽深。

房間沒開燈,襯著月色,她看見,門口處,站了一個人。

“子悅,是你嗎?”沙啞著聲音,幹涸的嗓子,像火燒一樣難受,她看著門口的人,小心翼翼的叫著。

“是我。”男人同樣暗啞著聲音,卻提醒著,他不是陸子悅的事實,沈絡心裏緊緊的,夢中夢,現在究竟是不是現實。

緊攥著的手掐了一下胳膊,疼痛傳來,她不再去看他,一聲不吭。

厲北聿看著她,清冷的月色照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覺間,她好像還是那個樣子,而他,已經老了。

……

厲北聿要回s市了。

與他同行的,還有沈絡。

米亞站在門口,紅著眼眶,握緊沈絡的手,心裏不舍又難

過,米亞轉過頭去看陸子悅,男人雙手抄兜,唇緊抿著,一句話也不說。

米亞不傻,一個男人癡心照顧一個女人這麽多年,她知道那代表什麽。

“子悅哥哥,你留一下沈姐姐啊。”說話間,便已經紅了眼眶。

陸子悅回眸,緊蹙的眉宇展開,走到沈絡的輪椅旁,蹲下,然後握住她的手,說道:“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隻要是你打的,無論我在哪裏,什麽時候,我都會接的

。”

沈絡點頭,眸子微醺。

兩人四目相對,竟都讀得懂對方的神色。

厲北聿準備好她要帶的東西,慢慢的走過來,看著遠處兩人的樣子,心裏死一般的寂靜。

兩天前,沈絡突然答應了他回國的請求。

而他也聽到了,沈絡和陸子悅的談話……

眸色淺淡,帶上一抹笑意,走上前,伸手握上被日光曬得微燙的輪椅椅背。

化著眸子對著陸子悅笑開,他說:“謝謝你照顧她這麽久。”

陸子悅起身,點了點頭,然後偏過頭去,他已經和沈絡說好了,她走的時候,不會去送她,那種離別的場景,他是再也不願意受了,更何況,以後,還會見到的。

他把輪椅推到車旁,把沈絡抱上副駕駛位上,係好安全帶,沈絡突然開始不住的發抖,眼睛死死地盯著玻璃,嗓子咕咚一下,厲北聿上車後,關上車門。

米亞突然跑了過來,敲打著車窗,神色悲傷,眼中淚珠在打轉。

厲北聿搖下車窗,看著米亞。

他聽見她說:“能不能慢點開,沈姐姐會害怕的。”

這話,生生的讓厲北聿心裏劃開了一道口子,會害怕,是因為五年前的那場禍事嗎?

他眼神投向沈絡,泯不滅的難過。

然後漆黑的眸色怔然,車窗緩緩地關上,開車,向著未知出發。

——————————

作者有話說:大家猜一猜沈絡和陸二說了些什麽,她為什麽會跟厲北聿回家?她真的原諒厲北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