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久負人心

可是女人的臉上,卻濡濕一片,而後泣不成聲。

而此時,手術室內的紅燈突然的滅掉了,沈絡突然地抬眸,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而後門被醫生從裏麵打開。

那醫生神情凝重,摘下口罩。

沈絡邁動步子,淚眼朦朧的圍上前來,她開口,聲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傖。

“他怎麽樣了?”

那醫生的神色不明,終究是歎了一口氣

“手術失敗了,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袋*

三月天,一個老人一個男孩坐在那裏。

老人看著藍色的天空,陣陣的發呆,而坐在旁邊的高個子男孩則也同樣的姿勢,好看的眉眼,白皙的皮膚。

他點了點頭,而後開口,似是輕歎。

“第二年了。”

“是啊,第二年了。”

許久,老人起身,拿著拐杖的手不住的握緊。

“走吧,小念。”

“去看叔叔嗎?”高個子男孩問道。

“嗯”老人回答,然後慢慢的邁動腳步。

**

女人穿著白襯衫,黑色的包臀裙,手裏拿著一個扁平的黑色皮包,踏著高跟鞋快速的走著。

她走到門口,然後推開。

突然,唇角揚起一抹微醺的笑意。

“今天天氣超級好,想不想出去曬曬太陽。”

她說完,摸了摸男人蒼白的側臉,然後捏了捏他的耳朵。

病**的男人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深深地沉睡著,病房的光線極好。

陽光照射進來,暖暖的春天又來了。

又是一年暖春,他依舊躺在那裏。

那場手術的後果便是,他雖然活了下來,卻成了一個植物人

因為手術失敗,腫瘤雖然取出,但是那血塊卻沒處理好,演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的沒人答話。

好幾百個日日夜夜,她看著男人沉睡的麵容,似乎還是不習慣,她依舊認為他隻是睡著了,隻不過睡的長一點。

“你都不知道,今天公司來了一個法國的客戶,老難纏了,我哪裏會說法語啊,要不是有你秘書幫著,這項目我就搞砸了,所以呢,你要趕緊醒來,我聘你當助理,當翻譯嘛。”

“裴岩這幾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公司那麽忙,等他回來我一定炒了他,你說好不好。”

遠在國外的裴岩猛地打了個噴嚏,然後摸了摸鼻頭,一定是有人想他了。

她抓上他的手,男人瘦的沒多少肉了。

每天隻靠輸營養液撐著怎麽夠呢。

她泛著心疼,然後伸手揉搓著他的胳膊,每天都是這樣,他不能動,她便替他活動活動腿和胳膊什麽的,省的哪天他突然地醒了,卻癱了。

“聽說北浩在裏麵表現的極好,可能會提前釋放,要是開心你就眨一下眼睛。”

循序漸進誘導的話語,她隻期盼沉睡在他內心深處的靈魂可以蘇醒,可以聽到她說的話,可是沒有,整個病房除了藥味便是儀器的聲音了。

她起身,去窗邊開了窗戶,微風順著大開的窗縫吹了進來,吹起了白色的紗簾,厲北聿的臉上有小片陽光,照在那略微蒼白的臉上,像有了生機般的自然。

她隻是怕他悶了。

他睡了兩年多了,七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就那麽的躺在那裏,不過她慶幸,至少他還活著。

門被推開,兩人走了進來,一老一少。

從沈絡的方向看過去,厲正南老了太多,鬢發斑白,似乎是八十歲的樣子,而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今年也不過六十二歲

慕念長高了很多,如果厲北聿醒來,兩人站在一起,怕已經差不多是一般高了。

“爸,你怎麽來了”沈絡走到前麵,把椅子拖了過來,厲正南看著,而後坐下。

這些日子厲正南身體也不好,來看厲北聿的次數卻愈加的多,她勸他多在家休息,可是一直無果。

“就是想來看看他,醒沒醒。”

漫長的念頭,所有人都好希望,睡一覺醒來,他便已經醒了。

沈絡笑了笑,斂下眸中的情緒,淡淡的說道:“會醒的,一定會醒來的。”她回頭,看著男人好看的輪廓,眸子顫了顫。

厲正南歎了一口氣,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開口,隻是抬眸看向慕念。

“小念,我想喝點熱水。”慕念點頭,去拎旁邊的暖壺,發現是空的,而後快步的去樓下打水了。

沈絡自然知道厲正南應該有什麽話對她說了,所以她安靜地等待著。

“沈丫頭,你對北聿做的夠了,如果有心儀的人,就勇敢的邁出那一步吧,我不會怪你的,就算北聿知道,他也不會怪你的。”

厲北聿手術之前,兩人便離婚了。

這厲正南心裏都清楚不過。

而沈絡這兩年,公司醫院家三頭跑,每天不知疲倦的照顧著厲北聿,他看著也是足夠了。

天地太小,他們不能太自私,去束縛別人追求幸福的權利。

“我不能離開他,他不醒,我會照顧他一輩子,他醒了,不管是五年十年,還是五十年,我都要和他在一起,一生,永遠的不分開。”

後悔的事情,放縱的事情,做一次就夠了

“沈丫頭,一輩子太長。”厲正南獨自歎了一口氣,這些事情,都是年華所創下的經驗,等到垂垂老矣,每天都會像放電影一般的重複著,想象著。

沈絡搖頭,隻要充足的過好每一天,有心心念念想要實現的願望,便不會那麽枯燥了,況且,陪在他的身邊,怎麽算是枯燥呢。

慕念回來後,厲正南喝了點水便先走了。

而沈絡去打了一盆水,把白的十分整潔的毛巾泡在盆裏。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把袖子向上挽了挽。

然後輕輕地放下,把毛巾擰幹,開始向上細心地擦拭著,幾乎每隔兩天就要給他擦一次,否則天氣越來越熱,沈絡怕他身上會起痱子。

去年夏天就是,有幾天公司太忙,她沒注意,而後掀開他後背的時候,紅紅的一片,可把她心疼壞了。

她的眼神暖了暖,然後解開他病號服上的扣子,伸手抱住他的腰,然後使勁兒的把男人扳過來,沈絡感覺的到他的體重越變越輕,越變越輕,以至於她現在隻要微微使勁兒便輕鬆的轉過他來了。

把衣服脫下來,擦好後背後,她把厲北聿抱坐了起來,每當這個時候,他的腦袋就會安分的倚在她的肩膀上,睡的安心。

拿起病號服,她又給他穿上,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個半小時,才徹底的結束,結束的時候,她已經微微的出汗了。

雖然他的體重很輕,但是這也是一個耗費體力的過程。

她伸手,描繪著他的側臉,然後手指在他的眉心停住,另一隻手也放上去,低頭細心地按著,一輕一重一輕一重。

動作十分的緩慢。

他躺在那裏,安靜的呼吸聲。

許久,她停住手指的動作,然後低頭,抱住他的肩膀。

“北聿,兩年了,是不是也該睡夠了

。”

她每天夜裏驚醒時,總會跑到他的病床前,伸手探上他的鼻息,感受到指背微微熱熱的呼吸,她的心才會安定。

她希望哪怕就算是這麽一輩子的沉睡下去,也不希望,哪一天,他突然就停了呼吸,連給她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她說的話,沒有人應,男人甚至連反應都不反應。

她歎了一口氣,起身,去倒水了。

而始終上揚的嘴角卻微微的沉了下來。

這比她腿壞的時候還要絕望。

那時候,她拿著行李回家的時候,家裏屬於他的東西都沒了,裴岩說,厲北聿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捐了,而那個住了那麽多年的地方,此時就像是一座空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安靜的走廊內,傳來一陣喧囂的叫喊聲。

裴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跑了進來,差點把沈絡手中的水盆撞在地上。

“裴助理?你怎麽在這。”

沈絡問道,這幾日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沈總,你得救我,不救我我就炸了。”

裴岩一臉慌忙的神色,然後拽住沈絡的肩膀,躲在她的身後,沈絡大致已經猜到是什麽事情了,嘴角無奈的抽了抽。

“我能擋的住你嘛,來,跟我說說,你又幹什麽讓人家不滿意的事情了。”

她轉身,然後把水盆塞到裴岩的手裏,他就那麽的端著,端著……端著……

“昨天晚上我住酒店,誰知道半路有人敲門,我就開了,然後你猜怎麽著?”

裴岩一臉的神秘之色,講的眉飛色舞,剛才賊兮兮的樣子仿佛就跟不是他的樣子似得。

“怎麽了?”沈絡無奈。

“然後門口站著一個,額,怎麽形容呢,風姿綽約,唇紅齒白的……”

“漂亮女人?”

裴岩搖頭,一臉的後怕之意

“是個男人啊,男人。”

“……”

“進來就撲我身上,說我叫了特殊服務,一晚上要2000塊……”

噗,沈絡很不厚道的笑了,這小子就是活該。

“沈總,可是這不是重點!”

“額……”

“重點是,他扒我衣服的時候,她突然就開門進來了,然後氣衝衝的就走了。”

“她?米亞?”

沈絡疑惑的問道,這兩人也不知道處到什麽程度了。

“是啊,後

來那男人才發現自己走錯房間了,還啃了我兩口,你看看,你看看。”

說罷,就要扒自己肩膀上的衣服。

“哎,別別別,我相信你。”

沈絡忙攔著,這兩年接觸裴岩下來,到現在也摸不清他的門路。

“那你為什麽跑呀,不去解釋麽?”

一說解釋這兩個字,裴岩就拍了下腦門。

“我是想解釋啊,可是米亞不知道吃錯什麽藥了,什麽也不聽,一副要打死我的架勢,我估計啊,她的車馬上就到了,不行,我得躲躲。”

他端著水盆,四處亂竄。

沒一會,便不見了蹤影,沈絡看了看,然後輕笑,這兩個人真的挺好的

……

……

“裴岩,你給我出來。”沒一會,米亞就真的殺過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化妝刷子,氣勢洶洶的。

裴岩的手機定位就是這裏。

都要氣哭她了,有她還不行,還要去招鴨子……

現在的社會太可怕了,不僅和同性搶男友,異性也是危險,尤其是裴岩這種笑眯眯,長得又白有好看的,是個十分好下手的對象。

想當初那廝追她的時候,那個懇切,現在都敢跑了。

沈絡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她。

“沈姐姐,你怎麽在這裏啊。”看到沈絡後,米亞一副小貓的樣子。

“他在這裏住院呢。”

這個他,指的是厲北聿,米亞多少也清楚一些,所以也不喊了。

“沈姐姐,你見到裴岩那個混蛋沒?”

米亞突然就很氣憤,化妝刷子舉到臉前麵,要是裴岩現在在前麵,她指定一刷子給他糊上去,叫他嘚瑟。

沈絡聳了聳肩,笑的一臉意味不明。

米亞則瞬間就懂了,這個混蛋。

沒一會,米亞就揪出了大搖大擺的坐在院長辦公室的裴岩。

“裴岩,你不給我個解釋麽?”她把裴岩拽到醫院門口,然後說道。

青春的樣子,讓裴岩失笑,這醋吃的。

“怎麽了嘛。”他伸手攬上米亞的肩膀,笑的一臉溫和。

“你說怎麽了?”她嘟嘴,完全沒了剛才囂張的架勢。

“那真是個誤會,你還不知道我嘛,我保證我百分之百隻喜歡女人,阿不,隻喜歡你

。”

米亞瞪了她一眼,真想回他一句嗬嗬噠。

喜歡個大西瓜啊。

“誤會的話,你跑啥,我也沒想對你怎麽地,你跑什麽,害的我好一陣子找。”

“那男人啃了我兩口,我不得來醫院打兩針育苗啊,省的下次你啃得時候中毒。”

“去死吧你。”她伸手,使勁兒的拍了一下裴岩的肩膀。

米亞說完轉身就走。

裴岩見狀況似乎好轉,上前拽住她的手,笑著說道:“我要去看看總裁,你先回去,待會一起吃晚飯,好不滴?嗯?”

米亞轉過來,終於有了一絲微笑。

“晚上七點,老地方,要是來晚了,你就跪遙控器吧。”

“行,跪鍵盤都行,保證不打出同一個字來。”他握了握她的手,見她不生氣了才放下心來。

米亞走後,裴岩才又轉身進了醫院。

病房內沈絡並不在,他推開門,然後站在他的病床前,看著那個男人。

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透明的輸液管,以及,臉色略帶紅潤的男人。

這些日子,所有的人都成長了,也似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幸福了。

“總裁……總裁……”他微微的出聲,想喚醒沉睡中的人,卻也隻是徒勞。

他走到床邊,然後坐下。

伸手握住他的手。

“c城建的超級美,而且沈總批了那個遊樂場的項目,我聽沈總說,等你醒了,你們可以一塊去那裏住,所以那個地方,不會空了

。”

“最近北浩表現的很好很好,好像有提前出獄的機會,這些年,我去看他的時候,每次都說你在不同的地方旅遊,所以在他出來之前,你一定要好起來,醒過來,這樣北浩才能放心。”

裴岩看向厲北聿,語氣溫和的說著。

眼中的期盼不容忽視。

而沈絡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眼眶有些酸澀。

她緊緊地抱著剛才去取的書籍。

她每天都會和厲北聿講很多事,她們之間的事,現實中發生的事,現在她想給他念念書了。

醫生說,精神療法,可能奏效,可是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他依舊沒醒。

她推開門進去,裴岩側眸,然後放下男人的手,站起身來。

“現在能不能帶他出去看看。”

裴岩問道,他覺得,一個人不能老在**窩著,容易呆滯掉。

“我還沒問過醫生。”她其實也很想帶著厲北聿出去。

“沈總,工作上的事情可以交給我和康律,你看,總裁他……”

裴岩說的欲言又止,沈絡實在是太拚命了,她也應該的適當放鬆放鬆,在厲北聿的身邊多呆一些。

沈絡幾乎是厲北聿陷入深度昏迷前唯一放不下的人,他想著,她在他的身邊,總有一天可以喚醒他,雖然不知道這一天究竟還有多遠。

但是他們都沒有放棄希望。

*******

夜色靜謐,整個病房就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沈絡給厲北聿蓋好被子,在那裏坐了良久,也爬上旁邊的**去躺著了。

裴岩的話她琢磨了許久。

覺得是對的

厲北聿的財產分割以及遺囑裏把他名下的大部分東西都轉入了她的名下。

公司是他一直奮鬥,一直悉心埋頭工作的地方,所以他沒醒來的日子,就由她來守著,抱著這個目的才那麽的上心的。

而現在,是該稍微的放鬆一下了。

好希望他可以一下子就醒來。

那時她便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

她微微的側身,隻覺得眼前明亮晃眼。

男人靜靜地站在她的床旁邊,她突然瞪大眼睛,而後坐了起來,握住他的手。

“你醒了,北聿,你醒了。”

男人眼神靜靜地,未動。

沈絡緊緊的攥住他的手不放。

然後起身,看著他的樣子。

“北聿,我們以後好好地,你知道嗎?我有多想你……”

“阿絡……”男人似是開口了,聲音沙啞。

沈絡點頭,然後伸手去摸他的臉,可是奇怪的是,卻觸不到,她看到男人的身影在漸漸地消失。

“北聿,北聿,北聿……”呼的一下,她猛地睜開眼睛,然後病房中漆黑一片,她轉頭看向病床的方向,月色下,男人的麵容清冷,安靜的沉睡著。

她又做夢了。

顧不得別的,她慌忙的下床,然後跑到男人的病床邊,食指微微的放在他的鼻子底下,直到感覺到那微弱卻平穩的呼吸,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可是女人的臉上,卻濡濕一片,而後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