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往事之鳳城飛帥

拓桑的惡作劇

萬籟俱寂,燭光搖曳,拓桑長長吐出一口氣來,站起身,迅速進入了臥室旁邊的修煉密室。

巨大的石板已經落下,將這間空闊的密室和外界完全隔絕。

密室有兩個部分,拓桑進了裏麵那一間,點燃了一隻蠟燭。

燭光下,躺在地上的君玉,依舊雙目緊閉,可是氣息卻已均勻了許多。

拓桑拿了一個發出瑩潤光澤的珠子放在她口中,扶起她,將雙掌抵在她背心運起功來。

慢慢的,君玉臉上有了一絲潮紅,一口血腥氣直往喉頭上湧。

多年的征戰、幾次的重傷,長久的奔波勞碌和永別的悲楚,曾經堅韌的生命也漸漸如經霜的黃花。

此次的雪崩,好在小帥踏空之前,她已經反應過來,憑了內力穩住下墜的身形,雖然沒有受什麽傷損,隻是被窒息了一段時間,可是就如最後的一片羽毛,也終於將駱駝壓倒了。

又過得一會兒,君玉吐出幾口黑色的淤血,人也完全清醒了過來。

蠟燭已經燃盡,拓桑卻沒有動,輕輕抱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道:“君玉,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黑暗中,那柔情似水的聲音讓人恍若夢中,而真正夢中的冰天雪地卻已經遠去。

君玉握著那雙溫暖而有力的手,低聲輕笑道:“好多了!”麵前的珠子發出非常悅目的溫潤的光芒,君玉拿起看了看:“拓桑,這個是什麽?”“這個是佛珠。

用它可以吸盡你身上的寒氣和一些未清除的餘毒。

你這些年受過幾次重傷,又未能得到很好的休養,身上餘毒和寒氣都很重,如果不能盡快清除幹淨,對你的身體會有很大的損傷……”她看著那顆十分奇特的珠子,在那樣溫暖的擁抱裏抬起頭來,聲音有些驚惶:“佛珠?這是哪裏?”“這是我修煉的密室。

你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君玉想起自己的母親,盛年早逝,也許,正是她早年受的幾次重傷始終未能痊愈的緣故吧。

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博克多”的寢宮隻有一個女人可以進入,那就是“博克多”的母親。

“博克多”修煉的密室,則是母親都不許進出。

而拓桑的母親早已逝世!“君玉,你在擔心什麽?”“如果被人發現,你會……”“這是我為期一個月的閉關時間,沒有人會發現的……”拓桑看了一眼那吸毒的佛珠:“君玉,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情了,我一定要看到你完全康複,看到你平安離開,否則,我終生都不能安心……”他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兒,在心底默默的長歎一聲:此後,就算漫漫深宮,密室終老又有何妨?“在你昏迷時,朱渝也在你身邊,看樣子是他救了你啊。”

君玉忽然記起雪崩時那聲撕心裂肺的呐喊,正是朱渝的聲音,不禁立刻道:“朱渝怎麽樣了?他有沒有受傷?”“他被雪壓得窒息了一段時間,胸口積壓了淤血,此外還有一些外傷,不過並無大礙,我已經給他服用了一些療傷的藥丸,將他送到了駐地大臣的府邸,自然會有人照顧他的,你放心吧。”

君玉鬆了口氣,想起朱渝那聲呐喊,心裏十分難受,卻也十分意外,朱渝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在朝中任有要職,怎敢私自動身來到如此遙遠的地方?她心裏越來越不安,卻道:“對了,你趕上換袍節沒有?”拓桑沉默了一下:“沒有。”

“那,你出關後怎生向他們交代啊?”“出關後再說吧。

君玉,你不用擔心我,我自會有辦法的。”

君玉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一陣倦意襲來,眼皮耷拉著,她又睡著了。

密室裏也分辨不出白晝和黑夜的交替。

君玉再次睜開眼來,除了佛珠那淡淡的光芒,密室裏依舊一片黑暗。

她坐在一塊厚厚的羊皮褥子上,旁邊還放著一些清水、幹果和幹糧,也不知拓桑是從哪裏找來這些東西的。

“博克多”閉關期間少飲不食,這些,都是為她準備的。

她的雙眼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黑暗,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拓桑,拓桑正以一個十分古怪的姿勢坐著,雙眼微閉,似乎早已完全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

她也學了拓桑的樣子,打坐起來,很快,心境就完全平複下來。

拓桑的心裏像藏了一把火在熊熊燃燒,他悄悄睜開眼睛看了看麵前的君玉。

他跟君玉不一樣,他從小就在這樣黑暗的密室裏長大,在這樣的微光裏,也能將君玉麵上細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君玉正靜靜盤坐,那姿態、神情,完全如老僧入定一般,臉上有種淡淡的聖潔的表情。

他記起君玉第一次在鐵馬寺參加講經大會時也是看一眼就能完全如老僧一般做出那種十分標準的打坐動作,聽一遍就能完整地和那些教眾一起大聲念整本的經文,這也是赤巴和夏奧特別崇拜她的原因之一,尤其是夏奧,更是堅定地認為她的前世一定和聖宮有極大的淵源,否則,那些需要不知多少年才能背誦的繁複經文,她怎能看一遍就能背出來?他自己當然知道,君玉並非是和佛門有什麽重大淵源,而是天下間真有那種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的人。

他現在修煉的是密宗裏麵最複雜的一項定心術,姿勢十分古怪,如果沒有多年的修煉經曆,是很難做到的,可是君玉居然完全做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看上去,簡直就如修為很深的老僧一般。

真是個聰明的人兒!他心裏忽然第一次湧起惡作劇的念頭,他伸出右手,輕輕在君玉眼前晃了幾晃,君玉的眼睛依然閉著,他的手幾乎快觸摸到她的長長的睫毛了,她依然閉著雙眼,呼吸均勻。

拓桑凝視著那樣淡淡的聖潔的表情,微微一笑,心裏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也慢慢平息了下來。

——如果,每次睜開眼睛,她就這樣在身邊,此生,又還敢奢求什麽?她在哪裏,天堂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