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在上,我在下

艱難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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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瑾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輾轉反側,熬出兩個黑眼圈,幾乎是昧著良心才找出葉昭身上也有做媳婦的可取之處

比如她不善妒,不會像徐侍郎的夫人那樣,見丈夫喝個花酒就提著兩個擀麵杖追五條街痛揍。至於葉昭會不會來找自己商討哪裏的花酒更好喝,哪家青樓美人的屁股大這種問題,最好不要深思。

又比如安太妃原本有些嫌棄長媳安王妃出身不高,小家子氣,總是橫挑眉毛豎挑眼,無論她怎麽討好都沒用。自葉昭進門後,兩相對比,安太妃對長媳的態度急轉之上,隻覺得她怎麽看怎麽順眼,是全天下最賢惠的好媳婦,如今婆媳關係之融洽,人人羨慕,簡直可稱上京模範。

再比如他大哥因腿疾導致性格有些陰鬱,現在天天讓仆婦說他房裏的笑話聽,臉上笑容也多了些……

唉,人生中充滿種種無奈,總要有點犧牲奉獻精神的。

隻要他咬緊牙關,臉皮放厚,頂住流言。然後藏好手上的和離書,然後好好和葉昭溝通,好好教育她,至少要讓她懂一點點怎麽做女人的道理,別總是爺們得讓人忍無可忍,還是可以勉勉強強不和離的。

夏玉瑾說幹就幹,他就近在書房將《女則》《女兒經》《賢婦傳》《列女傳》《閨閣女四書集注》《內訓》等書籍統統翻出,帶著一點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幻想,奔去尋下朝回來的葉昭。

當他奔進久違重逢的臥室,頓覺眼前一亮,門前兩排兵器架,上麵插著各種各樣的矛、鉞、戟、叉、鈀、戈等長兵器,屋內牆壁懸著一把狼牙棒和幾把長弓重弩,纏枝粉彩花尊裏插著幾把寶刀寶劍,桌上擱著斧頭、凹麵鐧、長鞭、雙截棍、三節棍等等,原本放珍寶古玩的玲瓏閣上全是暗器。

這是兵部的武器庫嗎?

夏玉瑾趕緊退出大門,揉揉眼,使勁朝長風閣上掛著的門匾看了無數次,確認沒有走錯自家大門,才再次默默地走了回去。對著正翹著腿,很不文雅地盤坐太師椅上,專心致誌把玩新弄到手的扶桑刀的葉昭,重重地咳了聲。

葉昭見他難得過來,非常歡喜,親自起身相迎。

夏玉瑾將自己臥室被重新布置之事暫時拋之腦後,不再計較。隻將一堆書本重重放在桌上,說明來意,要親自擔任講解《女戒》的先生。

兩人先是互相交流了一下自身的文化水準,確認不學無術的等級。

夏玉瑾自幼體弱,不能費神,念一天書要歇三天,可是天資聰穎,又得太後疼愛,請來的先生都是有真才實學的當代大儒,加加減減下來,也有個落第秀才的水準,教點《三字經》什麽的不在話下。

葉昭自幼好武,看見書本就頭疼,再加上性格驕橫,脾氣暴躁,求學過程可以匯聚成先生們的血淚史,自八歲開蒙以來,平均一年能氣走五個先生。最後是胡青的父親因為家裏實在太窮,又想托關係給兒子混個好前程,所以在葉老將軍的苦苦哀求下,帶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精神,忍辱負重留了下來,耗費兩年多時間,千辛萬苦,用盡各種辦法,總算將一本《千字文》灌入葉昭腦袋裏,讓她不至於做個睜眼瞎。直到行軍打戰後,葉昭總算察覺自己肚子裏得墨水少得太可憐,被迫無奈,便在空閑的時間裏,讓胡青子承父職,當任先生,努力惡補軍事與曆史知識。

比起說話風趣幽默,講解深入淺出的胡先生,夏先生的教學能力簡直是天淵之別。縱使他做足了準備工作,用很認真的態度進行講解,奈何隻會照本宣科,不懂引經據典,題材的選擇也非常無趣。葉昭本就不是有耐心讀書的人,對女孩子的事情更不感興趣,聽得暗地裏哈欠連連,隻看在先生秀色可餐份上,咬著筆杆,按捺脾氣,一邊努力裝出認真模樣,一邊卻忍不住偷瞄了自己新得來的扶桑刀好幾眼,琢磨呆會去哪裏試刀。

夏先生講得口幹舌燥,敲著桌子,板著臉問:“何謂言德容工,你可懂了?複述一下。”

葉同學從神遊中醒來,話隻聽了半截,愣愣地看著他,木然許久,不確定地問:“工?什麽工?繡花什麽的我不行,要不……每天給你屋子掃次地?”

這該死的混球完全沒聽!

夏玉瑾給氣得半死,要不是怕不小心砸到腳,非得扯下牆上的狼牙大棒,狠狠丟到她腦袋上去。

“別生氣,我讀書就是愛走神,”葉昭有些內疚,忙給他斟茶遞水順毛,為了轉移仇恨,還將自己收集的碧水劍拿出來給他看,討好道,“別想了,書不是一下子能讀完的。這劍可是千金難求,多少學武之人甚至願意為了它去拚命的珍寶,要玩玩嗎?”

夏玉瑾摸了一下,呆滯地問:“砍得死你嗎?”

“你?”葉昭毫不遲疑地搖頭。

夏玉瑾絕望地栽倒在桌子上,再也不動了。

媳婦的武癡是無藥可救的了。

夏玉瑾怕自己被氣得英年早逝,最終隻讓她牢牢記住一條“在人前人後要給夫君留麵子”,然後將教學計劃徹底擱淺。

半個多月後,南平郡王府修繕完畢,安王府徹底分家。

安太妃雖然疼愛小兒子,卻死活不想和小兒媳呆一塊受氣,於是忍痛割愛地留在大兒子身邊,隻在下人裏挑了許多能幹又忠誠的心腹,送去郡王府給兒子使喚,免得他太受媳婦拿捏。

夏玉瑾不確定將來要不要和媳婦和離,所以不打算和她同房。但兩人最近感情稍微好轉些許,便在挑出兩個相鄰的院子,各自住了進去。從此一邊是兵器林立,刀光劍影,一邊是蟋蟀骰子,鳥語花香,看著非常怪異。楊氏挑了離將軍與郡王都比較遠的院子,專心掌管中饋,眉娘和萱兒為了爭離將軍住的淩霜閣最近的聽花小院,差點吵翻了天,一個罵對方是狐媚子,一個罵對方胸大無腦,差點就掐了起來,最後還是被夏玉瑾發現喝住,被一起發配去離淩霜閣最遠的烏月軒……

兵荒馬亂,忙得母豬都要上樹的情況下。

搬家完畢,夏玉瑾的官服也發了下來,宮中繡娘手藝不錯,嶄新的綠色錦緞底,上麵有金線繡花,卻很素雅別致,穿著頗顯精神。

葉昭誇獎:“穿上去看著真不錯,有官大爺的款。”

“去去,誰信你的眼光?!”夏玉瑾嘴裏駁斥,心裏卻給誇得有些歡喜,他在院子裏走了幾步,正好走到秋華與秋水麵前,便問她們感覺如何。

秋華秋水因將軍死令,不敢再對他冷言冷語,一起努力讚美。

秋華:“郡王和往日不同,人模人樣的,真不錯!”

秋水:“要不要讓繡娘給你做個綠色頭帶?把將軍收著的那顆大珍珠鑲上去,配成一套肯定好看!”

夏玉瑾發誓。

他再和葉昭身邊人說話,他就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