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玫瑰
稀薄的雲層之上,夜空中的那彎冷月就像是女子初描的娥眉,寂寥高懸著,灑落淡淡銀輝。
“虞美人”的大門前,工匠們正穿梭往來,搬運出最後一批器具。底層大廳裏,一張張嶄新的賭台被重新鋪開,斑駁著裂痕的立柱樓階也修複如初。大批客人早已和骰盅輪盤殺得硝煙四起,整個賭檔又恢複了一貫的喧囂繁忙。
血族的複原能力要超出人類百倍,但莉莉絲胸前的狹深傷口即使是經過魔法治療,依然還沒有完全愈合。此刻她正慵懶地倚在一間幕簾半挑的貴賓室內,盈盈眼波透過廳堂,直投向籠罩在“虞美人”之外的夜幕中去,對陣陣發作的劇痛如若不覺。
一扇門,兩個世界。
在門內,有著食物與美酒,溫暖舒適的大床,女孩柔軟的懷抱。來這裏的人們沒有身份上的差別,隻要有錢,平民也可以離開外麵那個冰冷的世界,坐上圍滿爵爺的賭桌。
這種感覺令人沉醉,也同樣令很多商賈富農傾家**產。因囊中告罄而苦苦哀求借貸賒帳的客人不是沒有過,可他們除了像條狗一樣被扔出“虞美人”之外什麽也得不到。
正如蠻荒叢林中的食蠅花,花房中粘稠的汁液可以誘來昆蟲覓食,也可以將它們無情吞噬。
對於那些輸掉全部的賭徒,莉莉絲從來就不會產生絲毫憐憫。每個人都知道“虞美人”是銷金窟而並非救難所,而她就是那位美麗無情的女王。
巴洛克城裏能算得上中高檔的風月場所不下百家,通宵營業的卻寥寥無幾。自從蠻牙人的鐵蹄踏上斯坦穆國土直至今日,軍方發布的宵禁令仍然在部分地域有效,而這無疑已成為了每家妓院或賭場的老板們最為頭疼的問題之一。
“虞美人”所在的繁華街區也屬於管製範圍,然而莉莉絲並沒有費上多少周折,就從當地警備司的最高長官手中拿到了特許文書——那滿臉猥瑣的老家夥被她**的雙腿迷得暈頭轉向,幾乎沒怎麽考慮便收下賄賂,並在莉莉絲帶來的幾名尤物陪伴下度過了一個美妙絕倫的夜晚。
盡管莉莉絲要遠遠比任何一個歡場女子更為勾人心魄,但她可愛的小虎牙卻讓很多打過交道的實權人物都望而卻步,不得不按捺下欲火轉而選擇這甜妞兒提供的其他好處。血族的玫瑰可不是人人都敢於伸手去摘的,鬼才知道銷魂過後自身會剩下些什麽,或許是幹癟的屍體,也有可能連半點骨渣都不會存在。
可能是由於越得不到的東西才越能引發男人的興趣,“虞美人”的生意向來就是同行中最好的。很多顧客都是衝著豔名遠揚的老板娘前來捧場,這黑發妖精的一顰一笑像是某種足以上癮的迷幻藥劑,早以令得他們無法自拔。
其實無論人類或是異族,隻要身為女性或多或少都會在意男人們的目光,盡管在表麵上她們是矜持的。像莉莉絲這般惹火的美人,更是喜歡成為無數異性注目的焦點。無論那些眼眸中流露出來的究竟是驚豔愛慕,還是**裸的肉欲,她都會感覺到理所當然的驕傲。
“虞美人”開張至今,接待過的客人可謂是難以計數。莉莉絲見過很多家夥在注視著自己的時候會醜態百出,往往也就一笑置之。可是就在剛才望著夜幕怔然出神的時候,兩個緩步走進底樓大門的客人卻她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意。
他們的目光從一開始就細致地掠過全場,然後掠過正對著門口的貴賓室,隻是掠過。仿佛倚在裏麵的莉莉絲隻不過是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就連看上第二眼的興致也無。
走在那名醜怪異族前麵的,是個銀發年輕人,容貌清秀,眼眸亦是優雅的銀灰色。雖然隻穿著一件毫無起眼之處的黑色長袍,但他給人的感覺卻是極其威嚴且高貴的。這並不僅僅是視覺上帶來的觸動,當他一步步邁入外廳之後,由於充盈而漫溢的神聖氣息潮湧般席卷了全場,每盞燭火都在悄然無息間變得白熾,廳堂間穿行的氣流隨即活躍起來,微弱的風吟逐漸匯聚流淌,到得最後竟是演化為聖歌在虛空中隱約回**!
整幢建築體內開始慢慢地安靜下來,賭客們相繼站起身,樓上還在飲酒作樂的少數客人也紛紛推開懷裏的姑娘,接著盡皆跪倒。一片顫抖的禱告聲中,這些先前還在享受著糜爛時光的信徒顯得惶恐之至,其中絕大部分人甚至已在哆嗦個不停。
每周一次的例行祝禱早就被他們所遺忘,此刻感受著隻有在教會裏才會存在的浩然聖息,似乎就隻有拚命向神明傾訴虔誠才是得到寬恕的唯一方式。
任何血族都不可能是光明神的信奉者,莉莉絲也不例外。盡管自身的美貌被忽視現在已經得到了很好的解釋,但她還是對這兩個半夜闖來的神職人員感到萬分惱火——如果每天都能看到他們一次,那“虞美人”就真的要關門了。
“兩位大人,請問有什麽是我可以為你們效勞的嗎?”八麵玲瓏的莉莉絲很快調整好心情,滿麵春風地迎上前去。
“自然是有的。”撒迦的視線總算是停留在她臉上,卻依舊像是在看著一塊石頭。
莉莉絲在心中惡毒地詛咒著對方,臉蛋上卻現出比天使還要純潔的笑靨:“那太好了,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
撒迦環顧著四周簌簌發抖的人群,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聽說過紮古克羅麽?”
“我就是紮古克羅族的後裔啊!”莉莉絲覺得有些奇怪,巴洛克範圍內很少會有人不知道她的來曆,這曾經為她減去過無數麻煩。
“今天不僅是你的幸運日,也同樣這幢房子裏其他四十八隻小蝙蝠的。”確認了女老板的身份後,撒迦的語氣反倒隱隱透著失望,“梵卓在哪裏?讓他馬上滾出來見我!”
笑容在莉莉絲的臉上霎時僵住,這年輕神職對精神體的洞察能力固然令人震驚,但她真正駭然的卻是另一件事情:“你怎麽會知道我父親的名字?!”
同一時刻,“虞美人”深達數丈的地下暗室內,某位偉大的王者正在哀呼。
“救命啊,救命!”潮濕的石室頂部不斷有水滴墜下,戈牙圖的滿頭紅發早已濕透褪色。滲進嘴角的草藥汁液多少讓他有點舌頭發麻,那固執的呼救聲也因此帶上了幾分滑稽的顫音。
旁邊同樣被吊起的機組漢子已經被他無休止的聒噪折磨得快要發瘋:“我說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就一小會行嗎?跟別人幹架的時候盡躲在地底下,現在鬼嚎有個屁用!”
“你懂個鳥蛋!老子那叫戰術,知道嗎?”戈牙圖的火氣並不比對方小到哪裏去,鼓著眼睛吼道,“那幫長著翅膀的怪物都是血族,等到他們來咬你脖子的時候,你恐怕會叫得比我更大聲!”
“早晚都是死,有什麽好怕的。”那漢子冷笑,一臉不屑之色,“看看周圍,有幾個人像你一樣?”
戈牙圖偷偷地四下瞄了眼,一時語塞。包括精靈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關在這間密不透風的暗室裏,幾支火把躍耀的昏暗光芒下,粗長的鐵鏈高吊著具具軀體,整個空間就像是食人部落捕獵後的糧窖。由於手腕處長時間承受的重力,部分嬌柔的女性精靈和摩利亞法師已在微微顫抖,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半點呻吟。就連在對戰中表現最為懦弱的湯姆森,也正緊咬著牙關默默忍受,盡管他的身體,遠要比其他人沉重得多。
“要是這個該死的胖子能機靈點,我們早就沒事了。”戈牙圖嘟囔著道。
那機組漢子頓時勃然大怒:“你這也算是句人話?他沒丟下我們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想怎樣?一個人帶上三十幾個昏厥的同伴跑路?!”
湯姆森窘迫地笑了笑,喘息道:“是我不好,留在這裏根本就是等別人來抓,應該回去牧場去報信的。”
“知道就好,你還不算太笨……”戈牙圖望著身邊數道怒視過來的目光,悻悻然停止了抱怨。不安分地搖動著鐵鏈晃悠了半天,他突然對另一側的藍菱發生了興趣,“喂,那個誰,你們來這裏做什麽?既然大家都醒了,不如聊聊罷!他奶奶的,也不知道那些血族每天吃些什麽東西,連指甲上都有毒,真是活見鬼!”
藍菱緊抿著柔美的嘴唇,對地行之王的搭訕如若未聞。
眾目睽睽之下,戈牙圖多少感覺有點掛不住麵子:“小精靈,老子在問你話呢!”
藍菱還是沉默著,直到有股隱隱流動的青色光華從他手腕表層現出,方才溫婉一笑:“抱歉了,我剛才沒辦法回答。”
密集的金屬斷裂聲中,鵝卵粗細的精鐵鏈條竟被他輕描淡寫地扯成了寸寸殘屑!
包括戈牙圖在內的全體摩利亞人俱是怔住,他們當中最強的武者也不過剛從麻痹中恢複了些許體能,而即使是在全力迫發炎氣的情況下,那一根根束縛於身的鐵鏈也未必能如此輕易地就被掙斷。
看上去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藍菱輕盈落地,細細地喘息了一會,隨即找到屋角處的機括,逐一放下眾人。
正在此時厚重的暗室大門霍然開啟,數十個高大獰惡的血族魚貫而入,看清室內情形後其中一人大笑起來:“不錯啊,倒是省得我們費功夫了!”
適才的掙脫似乎耗盡了藍菱的全部氣力,麵對著徑直走來的翼人,他並沒有選擇反抗,隻是默然回到部族中間,和那些虛弱的精靈共同被押解出去。
戈牙圖的聒噪聲很快便再次響起,不同的是,他開始和身邊的血族套起了近乎:“看你的模樣有點麵熟,摩利亞知道嗎?血煉之地呢?普羅裏迪斯那家夥總該聽說過了罷……”
翼人保持著克製與沉默,卡在侏儒後頸上的大手依舊有力得像支鐵鉗。走在前麵的藍菱神情微動,回過頭望了一眼,卻被立即推了個趔趄。
從地底石室一路行上,通過緊閉的暗門,出現在視野中的赫然便是“虞美人”燈火通明的底層廳堂。戈牙圖一眼就看到了雷鬼,以及他身前那名銀發銀眸的年輕人。
三層樓麵中空空****地看不到半個顧客,妖豔迷人的老板娘正俏立在年輕人旁側,低聲細語著些什麽。後者是整個場中唯一坐著的,鋥亮的馬靴肆無忌憚地擱在麵前賭台上,倒像他才是這裏真正的主人。
“閉上你的臭嘴,像老子這樣的勇士又怎麽可能忍受半點戰敗的屈辱!殺了我罷,快動手啊!偉大的地行之王將毫無畏懼地迎接死亡!”戈牙圖痛斥著壓根沒說過半句話的翼人,同時拚盡力氣掙脫了那隻大手,落上地麵後一溜煙躥到撒迦近前,凜然擺出一副忠心護主的架勢,“誰要是想碰這個人半下,除非是先踏過老子的屍體!”
撒迦的形貌和精神氣息雖然俱已大變,但敏銳的直覺還是讓侏儒閉著眼睛就能覺察那股潛伏至深的邪惡波動。隨即響起的沙啞低語證實了他的判斷,卻在頃刻間帶來了徹骨寒流。
“你們都讓我很失望,除了他。”撒迦懶散地指向湯姆森,冷笑道,“聽說他原本能脫身,卻沒有這樣去做。我不得不承認自己高估了諸位,或者說,你們根本就認為我準備讓一個在關鍵時候幫助過所有人的貴族少爺來送死?”
“其實我想和你們一樣活著,活得像個男人。”湯姆森低下了頭,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處,每次麵對這名處處透著神秘的摩利亞首領都會令他感到不安,“今天我很害怕,也有點開心,因為我總算克服了一點懦弱。”
“這很好,你已經是個男人了。”撒迦緩緩點頭,驟然間掠起身形,一路“劈啪”大作中,耳光已是重重扇上每個機組漢子的臉頰。
最後一記脆響炸起在戈牙圖臉上,可憐的侏儒頓時腫起了半邊腦袋,卻連哼都不敢哼上半聲。已如幽靈般掠回的撒迦掃視著那些滿麵羞慚的部下,淡然道:“下一次希望不要再有任何差錯,如果你們都死了,就算我想去冥王那裏要人,也恐怕不會像今天這樣容易。”
莉莉絲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強笑道:“您別太生氣了,好在沒有人受到傷害……”
撒迦低哼了一聲,極其迅捷地抬手,同樣是一記凶狠的耳光扇在莉莉絲臉上,頓時將她整個人抽飛了出去!數十名血族立時從各處縱起,咆哮著撲向這方,卻在半途中被一股無形而龐然的力量徹底壓製,就連手指也難以動彈分毫。
“的確是我的人上門來找麻煩在先,你們並沒有錯。”言語間撒迦施施然走進人群,每次抬手,就必定有一名高出他幾頭的翼人被抽得高高飛起,“可惜我曆來比較護短,有人欠過他們什麽,我就討回些什麽。看在那隻老蝙蝠的份上,這次不收利息。”
“你……你居然敢這樣對我?!”莉莉絲從地上掙紮著爬起,迷人的豐唇邊已有鮮血溢出。從未有過的巨大羞辱像是火焰般在燎灼著全身,她指端的銳爪正一分分地探出皮肉,背部衣衫內肉翼也隱隱撲動,似是急欲橫展而出,卷起道道罡風去撕裂這狂妄至極的人類。
“叫梵卓盡快從摩利亞趕過來,我要和他商量一些事情。這段時間我的部下會配合你先吞並巴洛克全部的賭場妓院,然後再是整個行省的。官方那邊不會有問題,如果碰到其他的麻煩,就用刀子去解決。”撒迦像是沒看見莉莉絲眼中沸騰的怒火,轉首望向十餘名摩利亞女法師,語氣緩和了一些,“再遇上對戰的話,記得別手軟,絕對不要把敵人當人。羅芙已經死了,我不希望你們這些笨妞再出什麽事情,懂了嗎?”
女法師們沉默著欠身,部分人已經小聲啜泣起來。從塞基城直到斯坦穆,撒迦雖然越來越陰狠嗜血,如今更是像頭不折不扣的惡魔,但有一點卻始終不曾變過。
這堅忍的男子猶如一條不善於表達情感的頭狼,以近乎極端的方式,固執守護著整個狼群。盡快在有些夜晚,舔舐流血傷口的隻能是他自己。
“撒迦!”莉莉絲高聳的酥胸急劇起伏著,抬手阻止了意欲合襲的部族,“你是救過我父親和族人的命,但總有一天紮古克羅族會全部還清。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如果願意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試試。”撒迦微笑,目光中大有戲謔意味。這小妮子發怒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紅,可惜的是前者雖然也會咬人,但未必就能見血。
莉莉絲已被氣得發抖,正想要不管不顧地上前應戰時,精靈族群中卻傳出一個清悅的聲音:“請問,你就是撒迦?”
目光轉動間,撒迦定定望向了發話的藍菱:“是我,有什麽事?”
“我聽說過的撒迦,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藍菱的明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撒迦頗為無趣地打量著他,雙眼在瞬間恢複紫色,旋即又被銀灰所掩:“如果你說不出找我的確切理由,就會有一點麻煩。”
仿佛是整個空間突然就被撕裂,原本漫溢的神聖氣息一掃而空,潮濕而邪惡的黑暗波動寂然滋生出萌芽,侵入場內的每簇靈魂之火,顫蠕著留下道道腐蝕印痕。雖然在電光火石間它就為卷土重來的聖息所驅散,但絕大多數血族和精靈都已在手足酸軟地向後退卻,全身戰栗不休!
“是你了。”即便是藍菱這樣的強者,在短暫的暗流卷襲下也是隱變了臉色,“我族的部分長老曾經參與過摩利亞的血煉,他們說你擁有人類中最可怕的能力,卻從來沒有傷害過一個精靈。”
“那可笑的廢物……”撒迦低聲嘟囔了一句,不耐地道,“你到底要說什麽?如果是道謝的話,我接受,但不會覺得有多大意義。”
“不,我沒打算道謝,隻是想向你挑戰。”藍菱的瞳孔慢慢收縮,一字字地道,“我這一生都在挑戰各族強者,你雖然是精靈的朋友,但請給我這個機會。”
“無所謂了,這世上總是有些奇怪的家夥。”撒迦再也沒有興趣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望向莉莉絲,“聖胡安牧場,隨時來找我。”言畢率眾揚長而去。
沉寂下來的大廳裏,翼人們默然對視著,不知是該追出去挽回顏麵,還是趁著這惡魔遠離就此罷手。莉莉絲恨恨地盯著撒迦離去的方向,嘴唇都幾乎快要咬破,一張媚態入骨的臉蛋已然漲得通紅。
“那家夥倒是對你很體貼啊!”察覺到藍菱也在凝視著門外,她冷冷地嘲諷道,“你現在恐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還想挑戰連血族都對付不了的人?真是可笑……”
“真正的戰士,不是你這種人能夠理解的。”藍菱打斷她,微現煞氣的容顏卻依舊美得令人心醉,“交出我的族人,我們承諾以後都不會再來。”
魅惑的笑意又重新回到莉莉絲臉上:“你這算是哀求呢,還是威脅?”
藍菱平平淡淡地道:“大陸各處精靈的數量都很少,也有人說我們已經處在了滅族邊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誰能確切地統計出這個世上究竟還有多少精靈?當他們從四麵八方匯聚到一個國家並且在那裏定居以後,猜猜看,能達到怎樣的總數?”
“精靈的內亂已經平息了?這不可能!”莉莉絲極力掩飾著內心中驚駭的情緒。
“據我所知,血族隻剩下了兩個分支。在不多的相遇幾率裏,你們和那些遠親更喜歡相互博殺而不是敘舊。紮古克羅族的人數較少一些,但個體實力要強過對方。算上前幾天死去的那名長者,你們現在應該還剩下六千八百四十五人,比十年前減少了將近一半。”藍菱注視著周遭翼人們震驚的神情,悠然道,“在和你們打了這麽長時間交道以後,精靈也學會了一點東西。比如說,必要的防範。我們無意戰爭,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舍棄族人,所以,希望你能夠考慮我的建議。”
幾名憔悴不堪的女性精靈很快就站在了同族麵前。即使是當初被人類捕獲後輾轉販賣,最終到妓院中受盡淩辱,這些柔弱女子都不曾流過一滴眼淚,而此刻,她們均已痛哭失聲。
盡管極不情願,但血族還是一並歸還了藍菱等人的武器,包括那張猙獰無比的巨弓。被迫低頭的感覺很是令人懊惱,不過與先前那名銀發青年給他們帶來的恥辱相比,似乎也算不了什麽了。
在跨出“虞美人”的大門之前,藍菱驟然回首望向莉莉絲,眼神中的沉穩已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盡是倔強與驕傲:“我會打敗他的,很快。”
這近乎於孩子氣的言語,卻在悄然間撥動了莉莉絲柔軟的心弦。以至於在很長的時間裏,她都怔怔地站在大廳裏,惘然注視著外麵的世界,注視著那抹天際泛起的晨曦,不曾稍動。
再過幾個月,這妖精般迷人的血族女子就滿一百歲了,按照翼人們的壽命來算,她其實也還隻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