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女廚:醫生大人慢點吃

206206 一條人命

206206一條人命

心髒處傳來了陣陣抽痛。

他捂住了心口。

“爸爸!”

“你不要叫我!”他惱怒地揮著不靈便的右手。

手打到了樓梯扶手,他腳步一個踉蹌,腳下已經一滑。

手什麽都抓不住,他就這樣一路沿著樓梯滾了下去。

“爸爸!”翩翩撕心裂肺地叫著,這一路的撞擊聲簡直就要把她的心撕裂。

容若的動作比她的更快。

他已經搶在前麵趕了下去:“爸爸!”

慕容傅滾下了樓梯,腦袋狠狠地磕在了大理石地麵上。

鮮血迅速地從傷口滲出來。

等到容若跑下樓,地麵上已經蔓延開了一大片的血跡。

翩翩哭得滿臉是淚。

看到血,她的腳已經全軟了。

這世上,現在她隻剩下父親。

難道,父親也即將離開她了麽?

她一路扶著扶手,一路爬下樓梯:“爸爸,爸爸,你應下我啊。”

容若已經扶起了慕容傅。

他臉色灰白,額頭的血水不斷地湧出。

容若用手堵住了他的傷口,飛快地把他抱了起來:“爸爸,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吼了沈婉一句:“快點,開車!”

沈婉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樓。

她發動了自己的車子,滿眼血紅的容若已經抱著奄奄一息的慕容傅鑽進了後車座。

他手裏是一大卷的白色繃帶。

他快速地幫慕容傅纏著傷口,那可怕的血液仍舊沿著那繃帶快速地蔓延了出來。

慕容傅捂住了胸口。

他唇瓣顫抖著,已經全然變紫了。

容若快速地把救心丸塞到他口中。

慕容傅已經咽不下藥丸了。

“爸爸,爸爸。你振作一點。”容若咬牙道,“再堅持一下,就快到醫院了!”

“照……照……”慕容傅一口氣已經喘不上來了。

他的眼睛突了出來。

他就像一根快燃到盡頭的蠟燭,今晚的這一切,等同於把他的生命都給透支掉了。

他如何能承受得起這樣的折騰?

他的臉已經變成了豬肝色。

“爸爸,你把藥咽下去吧。”容若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

他又拿出了一顆藥丸,用指尖捏碎了,喂到慕容傅口中。

慕容傅隻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句話:“照顧……照顧翩翩……”

他眼睛一翻,整個人昏了過去。

醫院已經到了。

容若踢開了車門,拚命地把他揪出了後車廂。

“呼吸器!快點!”他大吼著。

他眼裏是無盡的傷痛。

此刻,他眼裏沒有沈婉。

再也沒有。

他眼裏,隻有那個垂垂老矣的慕容傅。

那個,在他幾乎就要殺人的那一刻,淡定自若的慕容傅。

那個,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留住他在身邊的慕容傅。

那個,把家產,把女兒都奉上的慕容傅。

那個,為他情願擋子彈的慕容傅。

或許,慕容傅在沈婉眼裏,是一個毀掉她幸福的混蛋。

呼吸,在其他人眼裏,慕容傅更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大魔頭,讓人聞風喪膽。

可在他納蘭容若的眼裏。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一個當他是自己畢生驕傲的老人。

可是,慕容傅卻因為他而……

他把慕容傅送上了手術台。

慕容傅的自主呼吸已經停止了。

“心髒複蘇!用電擊術!”容若抹掉了滿臉的淚痕。

他換上了手術服。

電擊,沒有反應。

“加大電量!”他大吼道。

他搶過了二助手中的儀器,緊貼住慕容傅的胸口。

一次又一次。

他的淚水和汗水都滴落了下來。

慕容傅沒有反應。

二助歎了口氣:“死亡時間,”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北京時間23點24分……”

“他……他還沒有死。”容若咬牙道。

“院長,你比我更清楚的。他心髒病發作了,他咽不下藥,已經是不可能救得過來了。”二助拍了拍他的肩頭,“別費力氣了……”

容若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無影燈熄滅了。

手術室的門打開。

護士替慕容傅蓋上了白色的床單。

他的一雙眼睛,還沒能閉上。

容若的心一慟。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慕容傅的眼瞼。

他的眼睛,始終沒能闔上。

容若忍住悲傷,在他耳邊道:“爸爸,你安心去吧。翩翩,我會照顧她的。一定會的。她肚子裏的孩子,我也會照顧的!”

冥冥中,似乎有什麽感應似的。

慕容傅猛地闔上了眸子。

他到了這個時候,仍掛心著女兒……

容若站直了身子。

護士將蓋上白床單的慕容傅推出了搶救室之外。

背對著門口,容若仍能聽見那悲痛的哭喊聲:“爸爸!爸爸!”

“爸爸,對不起,是我錯了,爸爸,你醒過來吧,我以後一定好好聽話,我不敢了……”翩翩哭得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哥哥們不理我,我隻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

她緊緊地抓住被單下慕容傅冰冷的手:“爸爸,爸爸,你醒過來,你想我怎麽做,以後我都會乖乖去做的。你別嚇我了,快點起來吧,爸爸……”

她淚如雨下,但仍抓住最後一絲希望不肯放手:“你說過,你要看著我的孩子出生,看著他長大,看著他讀大學,結婚,生孩子……爸爸,我說打掉孩子不是真的,爸爸!爸爸!”

容若慢慢地走了出來。

護士歎了口氣:“你放手吧,這樣死者也不能安息……”

“誰是死者,你說誰是死者?!”翩翩一下跳了起來。

她狠狠地就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你敢咒我爸爸死?你知道我老公是誰麽?他是你們院長!你這麽惡毒,我讓他炒掉你!”

護士捂住被打疼的臉,委屈地嚶嚶哭了起來。

翩翩還要打她,她慌忙閃躲著。

對方是孕婦,是病人家屬,更是院長的太太。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跟人家叫板吧?

容若已經大步上前。

他抓住了翩翩的手。

護士低聲地哭叫著:“院長……”

“沒事,你先把人送到太平間去吧。”容若吩咐著。

“不,”翩翩尖叫了起來,“容若,若,爸爸沒有死,不能讓他們把爸爸送到太平間去!”

她被容若攔住,還奮力地雙手往前抓著,企圖把父親重新從那些白衣魔鬼中搶回來。

“翩翩!”容若沉痛地道,“爸爸已經去世了。對不起……”

“不!”翩翩抓住他的衣領,用力地搖晃著,她的力度那麽大,甚至指甲已經嵌入了他頸部的肌膚。

“爸爸不能死的,他不能丟下我!”她哭叫著,“沒有爸爸,我還能有誰!”

容若摟緊了她:“翩翩,你放心,我答應了爸爸會照顧你……”

“你愛的不是我,你怎麽肯為我再犧牲?”她崩潰地哭著,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容若也蹲下身,攙扶著她,“納蘭容若,我一輩子完了,完了……”

誰還能像父親一般寵愛著她,放任著她?

孩童時,那個把她高高舉過頭頂的人,竟然已經死去了……

成年時,那個挽住她的手,把她交給容若的人,竟然已經不在了……

那個在昏迷中仍念叨著她的人,那個指尖顫抖仍要把好東西夾給她吃的人,那個她打聲噴嚏他都要皺眉擔心的人,那個為了她情願毀滅別人全世界的人……

她的父親,竟然真的已經死去……

“這世上,還有誰能愛我?!”她大聲哭喊著,整個人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起來了。

她的心就像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一般。

誰是明燈?

誰能替代父親對她的疼愛?

誰能像父親一般愛她?

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除開了父親,她這輩子,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失敗的!

隻是,有著父親護航,她以為,所有的失敗,都是暫時的,都能被原諒的。

父親都不在了,容若又怎麽還會在!

她絕望了,徹底地絕望了……

容若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肩:“翩翩,翩翩,你看著我!”

翩翩捶著地麵,痛心疾首。

“翩翩!”他把她整個人都轉了過來,斬釘截鐵地道:“翩翩!我答應了你爸爸,一定會照顧你的!不管我們將來還是不是夫妻,我都不可能丟下你和孩子不管的!”

她卻淚如雨下:“是的,沒有了爸爸,你也沒有了顧忌,我知道,你會離開我,跟她在一起。你去吧,我不阻止你。我哪裏有什麽能力阻止你?”

容若垂下了頭:“不。翩翩,我會在的,我會在的……”

翩翩整個人投進他懷裏,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頸:“容若,你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一個人了,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她渾身顫抖著,如同一隻被丟棄的小獸。

他回擁住她,安撫著:“我在的。你趕緊起來,地上涼。”

他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翩翩還是哭著:“接下來要怎麽辦?爸爸走了,怎麽辦?”

“我會通知爸爸生前的朋友和親戚的。你放心好了。我來處理。你先回去。”

他身上還沾著血跡,抱住翩翩的手卻依舊沉穩。

“時候不早了,你答應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覺。其他事情,我來出麵就好了。”

“我一個人不敢睡。我肯定睡不著的。”翩翩楚楚可憐地揪住他的衣領,“容若,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她一臉倉皇。

他歎了口氣:“好。那我們回去。”他交代了一下旁邊的二助,“等會我打電話給你。”

沈婉默默地站在了旁邊。

她沒有說話。

她也沒有立場說話。

容若的眼睛隻是掃過她,旋即,他的視線停住了。

“你回去吧。”他淡淡地道,“現在,翩翩不適合見到你。如果你還想再出多兩條人命,你就繼續這麽不依不饒吧。”

沈婉猛地抬頭。

她眼底的倔強和他眸中的疲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她佩服自己。

這種時候,她還能擠出一個笑容,輕聲道:“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等過段時間,大家都平靜下來了,我們再談吧。”他別過臉不再看她,懷中抱著別的女人,大步地走向醫院之外。

沈婉就這樣,目送著他遠去。

他懷裏有別的女人。

他肩上有別的負擔。

她知道,他愛她。

隻是,這種愛的方式,不是她要的。

她低下了頭,眼淚滑落。

地麵有蜿蜒的血跡。

清潔工人手腳麻利地用拖把拖過,血跡就淡得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可是,砍在心上的那一刀,正汩汩地湧著鮮血。

它也能像這一條血跡一般,被輕易抹去麽?

她已經絕望了。

本來,今天的一切都讓她看清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隻要慕容家的人不放過容若,他就永遠沒有辦法拋去道德的負擔和她在一起。

現在,擋在兩人麵前的,還有一條人命。

慕容傅,在最後這一刻,把他自己的命,都押了上去。

還能有什麽指望?

算了,讓他自由吧。

或許,不用徘徊在她和慕容翩翩之間,他也會好受些的吧?

她默默地掉頭離開。

車門一開,撲麵而來,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她扶住車門,吐了個天翻地覆。

她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隻是,也沒有任何人會對她憐惜。

她用車裏的純淨水漱了漱口,也根本沒有勇氣坐到車裏去,哪怕現在已經是淩晨12點多,她也依舊披緊了衣服,獨自走上歸家的路。

天飄起了細雨。

氣溫更低了。

她的臉蛋被凍得冰冷。

她的發絲被肆虐的北風吹得四處飄散。

內心濃濃的絕望,卻纏繞不去。

那比這雨,更冷上百倍千倍萬倍……

沈婉和衣坐了一夜。

“嘩啦啦。”早來的店員已經拉開了拉閘門。

開店了。

“咚咚咚。”店員敲響了房門,送過了一份早報。

沈婉瞟了一眼。

上方最顯眼的地方,是一大片黑白文字的訃告。

“慕容傅先生訃告

慕容傅先生於2013年1月16日晚11時24分因病去世於澳門私立醫院,享年六十一歲。即日起移置萬國殯儀館,17日上午十時到下午五時為各界瞻仰遺容時間,特此訃聞。”

落款是:女兒慕容翩翩,女婿納蘭容若泣告。

沈婉的心抖了一下。

還是忍不住心裏一陣絞痛……

何必呢?

她拿著那張訃告,唇角竟然溢出了一串苦澀的笑聲。

她越笑越大聲,心也越來越痛,眼淚,也成串從她眼眸裏滑落了下來。

好,實在好得很。

她一人就這樣癡癡地坐到了傍晚。

“老板,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你好歹吃點什麽吧?”店長敲門進來了。

看著臉色憔悴的沈婉,她心疼地道:“我讓廚房做點燕窩粥給您吃吧?還是您想吃點什麽,我讓他們做?”

她走到沈婉身邊,摟住了她:“最近店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您急,可是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您,就隻能讓我做個代表了,老板,您是我們的支柱,要為我們好好的,好麽?”

沈婉看了她一眼,笑容淡淡的,卻又如此令人心碎:“你是這店裏的店長,你覺得,如果我把這店轉讓給你,你能把它經營得更好麽?”

店長大駭:“老板,你可別啊。我沒這能力,都是你交代我做什麽,我才……”

“我也覺得,這店,因為我的緣故,名頭已經壞了。”她看向了遠方。

一整天不吃不喝也沒有闔眼,她連櫻唇都變得幹枯雪白。

她把自己收藏的菜譜都拿了出來:“人,你可以帶走。廚師,你也可以用。到別的地點,重新找個名頭,開一家店,應該生意也不會太差的。”

“不要!”店長害怕地哭了起來,“你不要騙我,我看過電視的,這些,輕易不能給人的,除非,除非……”

那都是老板的心血啊。

如果給了人,那想必,就是要把一切托付了……

看老板現在的模樣,真是哀莫大於心死,難道她……

店長連忙把沈婉摟住了:“有我們呢。老板,再難,我們都撐著呢。她們都說,最近店裏生意不景氣,前陣子漲的工資,我們不漲了。我的存款能頂住兩個月的,老板,你把錢挪去做流動資金吧。我們能撐得住的!”

沈婉臉上的淚水潸潸而下。

她反手摟住了眼前年輕的女孩。

“你……你們……”

“老板,我們也可以兩個月不發薪水的……”門被推開了,門外竟然圍了一群人。

他們眼裏是淚光閃動:“老板,不要離開我們啊。”他們七嘴八舌地道。

沈婉嗚咽出了聲。

大廚已經端了碗燕窩粥上前:“喝點吧。”他在這裏麵年紀算是最大的了。

作為沈峰的朋友,他幾乎是看著沈婉長大的。

此刻,見到這丫頭如此憔悴的模樣,他的心都快被揉碎了。

“丫頭,不許你不吃飯。你想過你爸爸沒有?他知道了,該多心疼!”

沈婉的淚滴入了那碗粥裏。

店長拿起調羹,喂了她一口。

沈婉的喉嚨哽咽著。

她幾乎連一口粥都咽不下。

門外嘩啦啦地哭了一群人。

“丫頭,沒有這個男人,叔給你再找一個。”大廚擦了擦眼睛,“多了不起啊!叔認識一大堆有錢人,哪個不比他強?混蛋!”

沈婉闔上了眸子。

她的淚如同斷線珍珠一般滾滾而落。

店長溫熱的手心替她抹去那些淚。

她再睜開眸子的時候,眼裏是一片空洞:“我先出去一下,等會回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