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駙馬

第903章 我的方天畫戟

第903章 我的方天畫戟

黑沙之戰,越打越激烈。受傷了的野獸更加凶殘,駐守黑沙的突厥士兵們做困獸之鬥瘋狂反撲。薛訥和唐休璟所部兵馬雖然節節勝利,但付出的代價也並不小。

與黑沙之戰相比,收複單於都護府的戰鬥就輕鬆簡單多了。突厥人留在這裏兵馬並不多,薛訥隻是派出了一支輕騎部隊展開了一場夜襲,戰鬥就此宣告完畢。

薛紹親自來到了單於大都護府查看情況,主要是為了堪察地形選取合適的新城築址。

單於大都護府,是草原上為數不多的城池之一。但是和它的級別與稱號相比,所謂的城池實在是太渺小太寒酸了,連一個內地的縣城都遠遠不如。所謂牆城,不過是一圈夯土堆起來的土籬笆。薛紹一腳踢上去,就塌了一大片。

城內更是差勁透了,沒有街道沒有集市,倒是一堆堆涼曬的牛糞馬糞很是壯觀。房子很少見,多是一些帳篷。原來的都護府官署早已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現在僅能看到了一些殘破的夯土院牆。

薛紹的牛筋馬靴踩著都護府的灰燼,嘎吱作響。四下看去,他看到了一個鐵籠子殘留在廢墟當中,頗為醒目。於是他問道:那是何物

一名獲救的漢奴告訴薛紹說,幾年前都護府曾用那個鐵籠子關押過元珍。當時元珍因為犯了一些事被下獄。後來骨咄祿起事,元珍詐稱他可以前去勸降,都護府就派他去了。再後來元珍率軍攻下了都護府,倒把這個鐵籠子留下了,說是做為紀念。

薛紹聽了冷笑一聲,來日得到元珍的屍首,就用這個鐵籠子給他下葬

這時,負責築城的土木官員視察了一遍回來,告訴薛紹說,這裏的土質不是太宜築城。就算勉強來築,也很難築起高大堅實的城牆。

其實不用他們匯報,薛紹的心裏也多少有數。此處臨近大沙漠,土地沙化比較嚴重地基也不是太穩,附近又沒有大石可供開采。構築城牆大宅所需的基石,都要從長城關內的南方轉運而來。真要動起工來,那叫一個煞費時日勞民傷財。

這個問題,對大唐時代的建築大師來說,都是難以解決的硬傷。否則,這麽多年來單於都護府早該改頭換麵,變成一座大城了。

薛紹聽完了,卻隻是淡然一笑,說道:基石的問題,我自有辦法不用你們擔心。現在,你們就按朔方和雁門那一類大型軍鎮的標準,去設計新的都護府規模式樣。打下黑沙城之後,附近有一座黑山盛產良木,隻管派人前去砍伐。我要你們特別注重城牆的高度和厚度,我要它跑得起馬車。上限,隻要不超過長安與洛陽的規格就是。

官員們聽說之後都大吃了一驚,在一片沙地之上建起不輸長安的高巨城牆,這不是說天書麽

去辦薛紹低喝一聲。

是土木官員們慌忙應諾而去。

將軍們都笑,說這些土木匠師怕是一輩子沒幹過這種事情。當然,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

你們聽說過就有鬼了薛紹覺著好笑,水泥那是高科技,懂嗎

黑沙南沙戰火彌漫兵戈不止,北方與之相隔了一片大漠的百裏開外,卻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

聽聞唐朝派譴薛紹掛帥,率領二十萬大軍北伐而來,突厥可汗骨咄祿下令,南牙一帶所有的百姓,一律北遷。

如今這個時代,人口就是最大的資源。在損失了同羅與仆骨數千帳部戶之後,骨咄祿不想再丟下任何一個部戶。命令下達之後,骨咄祿還派出了軍隊強力執行。於是黑沙一帶所有的遊牧人口,無論是突厥本族的部落還是其他部族的牧民,全都被強行搬家,往北驅趕。

這是突厥版的堅壁清野。這個戰術並非是骨咄祿首創,幾百上千年來北方的遊牧人都會用這個法子,來對付南方大軍的強勢討伐。一但他們帶著百姓和牛羊往北逃遁而去,南方的大軍來得再多再猛,也隻能得到一片沒有活物的草原而已。於是這個策略,他們屢用不爽。

在茫茫混亂的遷徙人群之中,一個老嫗驅駕的馬車顯得極為渺小,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混亂的人群和亂奔的羊馬所吞沒。

草原人搬家很簡單,把帳篷鋪蓋和糧食炊具等物打包一卷往馬車上一堆,騎上馬兒趕著牛羊就可以走了。可是這件原本很簡單的事情,對趕車的老嫗來說實在是太艱難了,因為她隻能獨自一人忙活這些事情。她年邁的老丈夫已經安靜的躺在了一個石堆裏永久長眠,幫不了她了。

附近不停有青壯男子騎馬跑過,但沒人多看老嫗一眼更不會有人來幫忙。時下草原人的傳統與漢家不同,他們不懂什麽尊老愛幼也不習慣助人為樂,他們隻懂得如何的追隨強者,從來不會憫恤任何可憐之人,哪怕這個可憐之人曾經是一位英雄。

老嫗的牛羊不斷的被混亂的人群衝散,混入了別人的羊群之中。那是她丈夫留給她唯一的財產和耐以生存的食物。她很心痛,但無法停下來去追回那些牛羊。她一邊趕著車,一邊不停的回頭朝車廂裏張望,眼神充滿了焦急與無助。

車廂裏,靜靜的躺著一個男子,身上蓋著厚厚的羊毛被褥。僅有的一些鍋碗盆瓢都堆放在他的腳頭,隨馬車晃蕩不停的咣當作響。

男子卻躺著一動不動,仿佛是死了。

蒙厄巴,蒙厄巴,你渴嗎

蒙厄巴,蒙厄巴,你又睡著了

老嫗用突厥語連著喊了幾聲,車內沒有回應。她急了,連忙停下馬車艱難的爬進車廂裏,搖晃男子。

還是沒反應。

老嫗拚命搖著男子的身體,放聲大哭起來。有一些聽到了哭聲朝這邊張望,但沒幾個人過來探個究竟更談不上幫手。

大家都在逃命。

有幾騎朝這邊奔來,停在了老嫗的馬車邊。其中一個領頭之人用馬鞭抽著車棚喝道:為何停下不走了

俟斤老嫗放聲大哭,我兒子我的最後一個兒子,死了

俟斤是突厥的官名。領頭之人就是俟斤,他問身邊的人道:怎麽回事

身邊之人答說,這是突厥部族的老牧民約格羅的遺孀。他們曾經有五個兒子,全都加入了大汗麾下的附離狼騎。結果諾真水一戰五個兒子死了四個,隻有一匹老馬馱了一個半死不活的小兒子蒙厄巴回來。老頭子約格羅傷心過度當場就死了,就剩下一個老婆子和這個半死不活的兒子約格羅蒙厄巴。

我也有兩個兒子和三個侄子,死在了諾真水俟斤輕歎了一聲,伸手撩開了馬車的羊皮棚子。低頭一看,躺在車上的那個青年結了一頭淩亂的突厥式小辮子,麵無血色雙唇黑灰,看來確實死了。

你們幾個,找個地方幫她把兒子埋了。俟斤說道。

隨從聽了令,七手八腳的爬上車去搬蒙厄巴的屍體。其中一人剛剛把手伸過去,蒙厄巴鬥然一下雙眼瞪大,一手伸出如同鐵鉗一般,將那人的手腕給捉住了。

啊啊啊隨從魂飛魄散驚聲大叫,另外幾人更是嚇得屁滾尿流摔下車來。

蒙厄巴已然坐起身來,眼中精光暴閃渾身殺氣四射,哪裏還像一個垂死之人,分明就是一隻剛從地獄當中蘇醒的厲鬼

蒙厄巴,你又詐屍啊老嫗驚聲大叫,你爹就是這麽被你嚇死的,現在你又要嚇死你娘啊

騎在馬上的俟斤也被嚇壞了,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摔翻下馬。看著詐屍活回來的蒙厄巴那副將要吃人的模樣,他抽出刀來,渾身哆嗦的喝道:你你是人,還還是鬼放放開我的隨從

蒙厄巴仍舊死死抓著那個隨從的手腕,任憑他使足了吃奶的力氣也抽不出來。聽到俟斤的聲音,他一臉茫然的慢慢轉過臉來,雙眼呆直的看著指著他的刀尖,喃喃道:我是誰我在哪裏

他說的是漢話俟斤大聲叫道,來人,這裏有唐軍的奸細

老嫗嚇壞了,慌忙滾下車來跑到俟斤馬前叫道:俟斤,我的母親是漢人啊,我們家裏的人都會說幾句漢話我生在草原長在草原最後也嫁給了突厥約格羅家族的草原人我們一家都是骨咄祿可汗的忠誠子民啊我四個子兒都陣亡在了諾真水,隻剩下蒙厄巴一個人半死不活的趴在馬背上回了家,他怎麽可能是唐軍的奸細

聽老嫗這麽一說,俟斤慢慢的收起了刀。馬車上的那個隨從也終於掙脫跳下車來,驚慌跑回俟斤的身邊。抹起袖管一看,手腕一圈黑紫色,骨頭都快變形了

他好大的力氣,像鬼怪一般受傷的隨從渾身發抖,冤鬼附體死人詐屍可可怕,太可怕了

詐屍的鬼怪,就該燒掉。另一人說道。

其他的隨從都附合。

我兒子明明是活人,怎麽是死的老嫗急忙跑到馬車邊,拍著車子對蒙厄巴叫道,蒙厄巴,你說話啊好好的說,用突厥話說

蒙厄巴一臉茫然的看了看老嫗,又看了看俟斤和他的隨從們,愣著一雙眼睛不說話。

放火,燒了這個鬼怪俟斤下了令。

不要啊,你們不能這樣老嫗急得大叫,衝上前來撲在了一堆泥水之中對著俟斤磕頭,他是我兒子,不是鬼怪啊

坐在馬車上的蒙厄巴仍是一臉的茫然表情。看到那幾個隨從舉著火把慢慢的走近,他的手開始在身邊四處摸索,嘴裏胡亂的嘟嚷起來。

他又在說漢話了隨從驚叫。

俟斤眉頭一皺,你的鬼怪兒子,說了什麽

老嫗抬頭起頭來回看了蒙厄巴一眼,驚慌的道:我兒子說,我不是鬼怪,我是約格羅蒙厄巴骨咄祿大汗麾下英勇的狼騎戰士

他當真這麽說

真的真的啊老嫗撲在泥水堆裏拚命磕頭。

蒙厄巴看著老嫗,僵直如死人的雙眼終於是眨了一眨,但仍在喃喃的念著那一句:我的,方天畫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