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廢帝為奴05
薑落身上的氣息是軟綿綿的,但是又帶著清晰的冷意,像是……春雪。
沈卻晃了晃神。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女生已經握著他的手,寫下了她的名字,“薑落”。
“這是我。”
女生抽身起來。
沈卻抿唇,耳根卻悄然紅了一大片。
他有些……
不懂薑落了。
這到底是在做什麽,教他認字?
可問題是,薑落為什麽要教他認字?!
隻要他一天沒有能力,配不上皇位,他一天就必須是個傀儡皇帝,這對於薑落來說,完全就是一件好事!!
畢竟,正常人心裏麵都應該很清楚,如果他成長起來,真正把皇位握在了手裏,到時候第一個刀尖對著的,必然就是權臣薑落。
他還沒有理清楚腦袋裏麵的一團亂麻,這個時候,之前離開的暗衛突然閃身進來,跪在了桌案麵前,“主子。”
薑落知道他要說些什麽,不過這種血腥的事情就不用給他家白月光聽了。
她整理了一下裙角,站起來跟著暗衛往外麵走。
她的身影都快消失在門口了,後麵的沈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下意識站起來,“你的蛋。”
女生回眸,沈卻莫名覺得她的視線應該停留在了桌案上的蛋上麵。
“嗷?”
薑落勾了勾唇,“聽話一點。”
跟著,她才看向了沈卻,“它喜歡你,你帶著它吧。”
沈卻:“?”
她剛才說的“聽話一點”是對著這顆蛋說的?
女生說完話就轉身出去了,沈卻過了一小會兒,默默抬眸看向了薑蛋。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時候後者好像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成精了?
*
後麵幾天,薑落都忙了起來。
既然要把這個朝廷交到她家白月光手上,那就要提前把東西給清理幹淨。
她殺了好多人。
這個朝廷就跟個窟窿一樣,隨便一查,到處都有問題,包括原主自己。
這官場上,什麽肮髒齷齪的事情都有,隨便一件事情扯出來,就能牽連一大堆人。
薑落挨個兒該殺的殺,該發配的發配,該貶的貶。
最開始還有些人是不讚同她的做法的,但是薑落又不是什麽特別講道理的人,隻要是反抗的,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全都直接給弄死了。
一時間,整個朝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不知道是誰打聽到的消息,有人聽說了薑落這一陣一直都在教導少年皇帝沈卻認字。
他們以為薑落是看上了這個空長了一張還挺漂亮的臉,實際上什麽都不會的少年帝王,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他們把她在前朝大開殺戒的事情告訴了沈卻。
這天,薑落準備弄死的是以前的吏部尚書。
這家夥是三朝元老,朝堂上除開薑落的人,剩下來的一大半都是他的門生。
他仗著自己的資曆高,輩分大,縱容家裏麵什麽齷齪事都做過了,自己也賣官售爵收斂了不少財產。
正好,如果現在要跟草原的人對上,他們大晉國庫空虛什麽都沒有,還不太好打。
但是要是這樣的貪官多抄家幾個,國庫跟“空虛”兩個字應該很快就沾不上邊了。
聽到薑落手下的暗衛匯報的,抄家進展,吏部尚書整張臉都沉入墨色。
他知道現在,家都已經被抄了,薑落按理說,手裏麵什麽證據都已經有了,他再多說也沒什麽意義,直接就把沈卻找人給帶了過來。
沈卻身邊一直是有薑落的暗衛給守著的,吏部尚書的人去找到沈卻的時候,暗衛第一時間把消息匯報給了薑落。
但是薑落並沒有阻止,反而任由吏部尚書的人把沈卻帶來。
吏部尚書後背驚起了一身冷汗,禦書房內氣氛凝滯,讓他大氣都不敢喘。
他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終於看著門口出現了一身沉黑色龍袍的少年的身影,眼睛一亮。
雖然傳聞很有可能是假的,畢竟薑落這家夥,現在直接都已經不顧倫理坐在了皇位上,她怎麽可能會因為傀儡小皇帝的一句話就改變主意?
但是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他真的不想死啊!!
下一秒,他直接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陳情:“陛下!!陛下你救救老臣啊!!!”
“您是知道的,老臣作為三朝元老,日日夜夜都是嘔心瀝血,生怕對不起先帝的信任!!”
“老臣的身體也就是因為這樣,慢慢被拖垮,朝堂上的諸位同僚都可以為老臣作證,每到冬日,離老臣家裏十裏遠,都能聞到濃鬱的藥味。”
“就是因為這樣,老臣的學生們都很仁孝,他們嘔心瀝血,到處收集稀有藥材給老臣治病!”
“老臣最開始都是拒絕的,但是這都是學生們的一腔心意,老臣要是不收,這就浪費了學生們的苦心啊!!!”
“現在!薑丞相竟然要以此為借口,說老臣結黨營私,私收賄賂,老臣怎麽承擔得起這種重罪?!!”
他說著說著,把頭上的烏紗帽一取,當即就要往朱紅色的柱子上撞去。
吏部尚書本來想的是,他隻要裝得再慘烈一點,然後在小太監們衝過來拉住他的時候順勢收力,他的這出戲就算是演完了。
但是他沒想到,沈卻根本沒開口讓人拉住他!!
一時之間,他呆在半路上,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
吏部尚書呆愣愣地抬起頭,朝著他們陛下看過去,卻見後者那雙深色的桃花眼裏麵極其平靜,好像什麽東西都沒有裝在裏麵。
薑落倒是給整笑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裙擺,周身矜貴的氣質瞬間顯露,起身讓沈卻坐在了皇位上。
薑落甚至給特別有心地問了一句,“還要撞嗎,大人?”
吏部尚書瞬間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跪坐在了地上,臉色灰白。
很快,外麵的小太監就把他給拖拽了出去。
禦書房內又恢複了安靜。
薑落整理了一下書案,把幾疊奏折遞到了她家白月光麵前,還特別體貼地解釋:“這是他的罪狀,哥哥。”
沈卻愣了愣。
他腦袋裏突然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一句話。
她不應該叫他哥哥的。
她年齡明明比他大上個好幾歲,現在她都已經二十有四了,他還不及弱冠之年。
但是很奇怪。
聽到她這麽叫,他心裏麵竟然沒有半點覺得違和的地方,甚至還覺得有些親切熟悉。
就像是她本來就應該這麽叫他,而且已經這麽叫了很多年一樣。
薑落看出來他走神,如玉般的手指輕輕地在桌案上敲了兩下,吸引他的注意力,“看看?”
沈卻默了默,終於開口:“為什麽要給我看?”
女生仿佛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完了,她才直接坐在了書案上,晃悠著兩條腿慢悠悠道:“哥哥。”
“你才是皇帝呢,當然要給你看咯。”
沈卻實在是沒忍得住,看了她一眼。
也是挺嘲諷的。
說著他才是皇帝,實際上,這家夥從頭到尾都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心上過。
看薑落的這個模樣,他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什麽東西的,隻好垂眸看向了那堆所謂的罪證。
剛才那個吏部尚書,確實算是罪有應得。
這罪證上麵寫的,字字都觸目驚心。
不過隻是看了幾眼,他就把奏折放在了一邊。
沒什麽好看的。
他這點自覺還是有的。
薑落如果要騙他,根本不需要這點罪證,同樣的,罪證都擺在了這裏,大概率都是真的。
“看完了?”這幾天女生跟他說話的聲音裏麵總是帶著甜絲絲的笑意。
沈卻剛準備點頭,外麵卻傳來了一陣喧鬧。
“——讓開,我要見薑落!!”
“讓開,你們憑什麽不讓我見她?!這裏是禦書房,你們還有沒有把陛下放在眼裏?!!”
“薑落!!你憑什麽?!你不過就是一個丞相,你憑什麽隨意發配吏部尚書,我老師一生行的端坐的直,你憑什麽要讓他晚年晚節不保?!!”
“你這麽做,跟佞臣有什麽區別,你遮蔽聖上耳目視聽,你百年之後,有何顏麵去下麵麵對先帝?!你到時候該怎麽跟先帝交代!!!”
“薑落!!”
“你這個奸相!!卑鄙小人!!心狠手辣!!!!”
嗨呀。
係統聽著外麵那人的話,都不經意間皺了皺眉頭,為這個剛出生的小牛犢捏了一把汗。
但是有些意外的,它家瘋批宿主並沒有生氣,甚至看上去心情好像……還可以?
啊……這。
難不成是因為被罵爽了?
不過這話它也隻敢想想,不敢直接在瘋批宿主的麵前說出來。
而且光是這麽想一想,它也很快悄咪咪地下線,生怕瘋批宿主看出了它某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惡呀。
畢竟這家夥現在不隨便就說著弄死它,反而會直接禁言了。
它這兩天才解開的禁言!!!
它想得沒錯,薑落的心情是真的還行。
她挑了挑眉,隨便一揮手,房梁上的一抹黑影就飛快閃現出去,然後拎了一個人回來。
這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有點子麵熟,叫……
係統默默給她補充:【周不凡。】
是,周不凡。
這家夥還挺有意思的,也是出身寒門,十年寒窗高中之後,被分配到了翰林院編書。
他這人聽不懂話,腦子一根筋又軸得很,沒得到什麽重用,但一直都把曾經無意中提點過自己一句的吏部尚書當成是老師。
這家夥,來為吏部尚書鳴不平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沈卻並不了解他,薑落緩聲給他解釋完了以後,笑吟吟地“看著”他:“哥哥。”
“他說我是奸相。”
她故意放輕了聲音,尾音微微拖長,聽起來像極了聲音裏麵都帶著故意勾搭人的鉤子。
倒不像是奸相,更像是一個魅惑君主的妖妃。
沈卻隻覺得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撓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沒說話,但耳根卻悄然紅了些許。
薑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倒是沒有再開口逗他。
周不凡曾經遠遠地看到過沈卻兩眼。
這位才登基不久的少年帝王在登基的當日,穿著厚重的帝王朝服,雙肩單薄,仿佛根本就支撐不起肩上的那點重量。
但他臉上又奇怪地沒有驚慌失措或是局促等類似的表情,那雙深色的桃花眼像極了一潭死水,風吹過,驚不起一點波瀾。
看起來他也拿薑落並沒有辦法——
但是沒辦法也不行,那可是他的老師!!
他周不凡讀了那麽久的聖賢書,既然知道了道理,就絕不會因為貪生怕死而枉顧這些年學的聖賢之道!!
他一咬牙,朝著沈卻跪了下去,“陛下,尚書大人為國殫精竭慮,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裏的,怎麽會——”
薑落看了一眼旁邊的暗衛,後者明了了她的意思,直接把一堆奏折扔到了他的麵前。
周不凡愣住。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慌張翻看,看得越多,他臉色越加蒼白。
他的身體都跟著顫抖起來,甚至手指都脫力地拿不住奏折了,他猛地倒退了一步,“不……這不是真的……”
這上麵寫的吏部尚書,跟他印象裏的老師根本就是兩個人。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倏地抬眸憤恨地看向了薑落,“是你!!!”
“是你汙蔑老師!!!”
“聖人說得對,這世間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薑落並不在意他怎麽想,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行了。”
“罪證也看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把他丟出去。”後麵句話是對著影衛說的。
周不凡是個死認理的人,他雖然剛才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接受,但是被扔出去之後,以往去吏部尚書家裏麵看到的種種,都慢慢地浮上了他的腦海。
好像。
事實,真的是這樣。
他絕望地想。
然後恍恍惚惚,踉踉蹌蹌地往外麵走了。
禦書房終於又安靜下來。
薑落整理了一下袖子,坐在了她家白月光的側麵,單手撐在桌案上托著腮,臉上帶笑地“看著”後者。
“哥哥,”她又重複了一遍,“他剛才說我是奸相誒。”
“你覺得呢?”
她本來就長得極為漂亮,這麽定定地“看著”人的時候,雖然別人知道她什麽都看不見,也就是做個樣子,但這樣子也極其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