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卷帳中香金屋有怨不成眠一三四
第二卷帳中香金屋有怨不成眠(一三四)
阿原道:“這裏哪來的太醫?不如我去請謝大人過來?”
長樂公主立時叫道:“不用!算了,給我去請大夫,趕緊的!”
果然不想見阿原,也不想見謝岩了髹。
謝岩搖了搖頭,轉身走了開去,揮手傳自己的隨侍,“立刻去找大夫,把沁河最好的大夫都找過來!蠹”
隨侍應了,說道:“沁河最好的大夫,應該是左知言左公子。不過他如今正有孝在身。”
謝岩道:“不妨,去把他也請過來吧!就說是我相請,他會來的。”
半個時辰後,附近的兩個大夫已趕到,去請左言希的隨侍也回來了,卻是空手而返。
“沒請到左公子。下人說他身體不支,可能在哪裏打盹,但黑燈瞎火的一時也找不出來。”
按舊例,父母新喪,孝子賢孫應該日夜跪侍於靈前,絕不可躲懶回房休息。隻是連著幾個日夜不睡,憑他鐵打的人也受不住,所以困乏之極時,多有倚牆坐著打盹的,也有悄悄在僻靜無人處打個地鋪臥上一兩個時辰的。
左言希熬了兩三天沒睡,如今趁著公差離開、使臣未到之際抓緊時間養養精神也在情理之中。
謝岩躊躇片刻,隻能歎道:“罷了,先叫那兩大夫去給公主診治吧!”
若診治無效時,他便不得不去請他的好表弟手下留情了。
正思量時,那邊小道上傳來阿原的笑聲,忙舉目看時,景辭正攜了阿原的手,不緊不慢地向縣衙外走去。
看他們眉眼含情的模樣,哪裏像去查案,分明就是打算出去看看星星,看看月亮,順便看看今夜能不能湊成雙。
可惜就是他真能狠下心不理長樂公主,他也找不回那個願意跟他看星星、看月亮的原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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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原的確是因為發現疑點,才盡職盡責地趕來花月樓查案。
老鴇雖不敢無禮,但發現景辭又來了,著實不快。
她道:“這位差爺,白天不是已經查過了嗎?我們家蔓卿實在人,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該說的都說了,還想問什麽?”
阿原道:“你家竹筒長得美人蛇似的,有點彎,一次倒不幹淨,隻能多來幾次。若再倒不出來,爺隻好剝了蛇皮慢慢捋出來了!”
她的破塵劍“篤”地磕在老鴇麵前的凳子上,問道:“你說,讓她自己倒好,還是我們帶回衙門裏慢慢捋好?誰叫她是賀王世子那晚上不在場的唯一證人呢?按本朝律令,凶手未能確認,相幹證人都可囚入獄中,以防誣告或偽證。媽媽準備好送牢飯沒有?”
老鴇臉色變了幾變,迅速從滿臉鬆懈的褶子裏擰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媚聲道:“咱們家姑娘的確太嬌氣,我也瞧著得多捋捋。差爺肯幫捋幾下,也是咱們家姑娘的榮幸!正好今晚咱們傅姑娘閑,屋裏也幹淨,就別去衙門了,直接去傅姑娘屋裏坐坐可好?整夜捋都行!怎麽著都讓她把豆子給倒得幹幹淨淨!”
阿原聽得倒真的詫異了。
放在汴京城,也許傅蔓卿算不得什麽。但在沁河縣,傅蔓卿絕對青樓第一紅人,夜間居然不曾接客,著實是怪事一樁。
除非傅蔓卿因某些原因不想接客。
而近來,除了賀王府這事,還有什麽能把她擾亂到連表麵的若其事都做不到,直接拒絕接客?
景辭眸光一沉,忽推開老鴇逢迎過來的身軀,快步奔上樓去。
他和阿原都已來過一兩次,對這花月樓已是熟門熟路,如今既有疑心,不用老鴇引路,徑衝向傅蔓卿臥房。
才到門口,卻聽得裏麵一聲女子慘叫,二人不由大驚。
景辭正待推門時,阿原抬腳,奮力一踹,已將反閂著的門生生踹開。
屋內窗戶洞開,帳幔飄搖,傅蔓卿倒於地上,胸口血流如注;一名黑衣人正擲下手中染血的利匕,飛快躍向窗外。
阿原記掛著景辭有足疾,忙道:“你看下傅蔓卿,我去追凶手。”
景辭跟她衝出兩步,然後盯著前麵那個飛快消逝於黑夜中的身影,頓住了腳。
他低頭看傅蔓卿,見她胸口尚在微微起伏,抬手將她抱起,沉聲問道:“傅蔓卿,是誰在害你?”
傅蔓卿一息尚存,掙紮著喘息道:“不……不是小賀王爺……”
景辭道:“嗯,不是小賀王爺,是誰?”
“不……不知……”
傅蔓卿的麵頰滾過大串淚珠,依然漂亮的眼珠絕望而迷惑地轉動著,驀地似想起什麽,猛然閃亮起來。她挺身幾乎要坐起,直著嗓子叫道:“是他,是他……”
景辭急問:“是誰?”
傅蔓卿將手猛向窗外某個方向一指,嘶聲道:“他……”
緊繃的身體一軟,她無力跌落地間,纖白好看的手兀自伸著食指,也已重重垂落。她的眉眼間依然滿是楚楚韻致,甚至眼睛都還保持著生前的美好形狀,卻已沒了呼吸。
景辭走到窗口,看向傅蔓卿所指方向。
所指之處分明就是街道。街道上尚有行人來往,觀其行色,多是青樓或酒館的常客,並無任何異樣。街道的另一邊,對麵的茶樓和布莊已打烊,屋宇漆黑一片。
傅蔓卿也是個聰明人,應該在最後關頭想到了自己遭人毒手的緣由,可惜身中要害,竟來不及說出那個關鍵人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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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持了破塵劍在手,正奮力地追著那個黑衣人。
但黑衣人的身手顯然在她之上,轉頭看了她一眼,略略躊躇了下,忽折轉方向,向另一邊房屋低矮、巷道錯綜處奔去。
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這時夜色黑暗,難以看清賊人樣貌,賊人想遁逃也方便。如今若往哪個角落一鑽,阿原孤身一人,往哪裏找去?
見黑衣人跑得越來越遠,漸漸與她拉距離,阿原正焦灼時,前方驀地有劍光閃過,然後是鋒刃交擊之聲。
刀劍交迸時的聲響和光芒,立時將黑衣人快要消失的身影暴露無疑。
阿原連忙奔過去時,已聽得有年輕男子清朗的責問:“左言希,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阿原驚得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在地。
可她已奔到近前,便能看得清清楚楚:那個黑衣人眉眼清俊,溫雅蘊藉,正是賀王養子左言希。
而攔住他正跟他交手的那年輕男子,則是來自京城的劍客蕭瀟。
左言希文采風流,精擅琴棋,又以醫術聞名,才名遠勝慕北湮,加上性情又好,在阿原看來,除了不會武藝,這人已近乎完美,所以才屢屢將他和景辭認作一對,再不想他劍術之高,竟也能與蕭瀟抗衡一時。
看著他已不是近乎完美,而是真的很完美。隻是這麽完美的人居然是殺人凶手,這種“完美”未免幻滅得太快。
她拔出破塵劍,正要去相助蕭瀟,擒下左言希時,左言希已一劍將蕭瀟刺來的劍擋住,然後輕輕一鬆手,寶劍已棄於地間。
蕭瀟的劍,便在下一刻架到了左言希脖頸上。
蕭瀟有些訝異,手中的劍依然持得穩當筆直。他問:“你果然背叛皇上,害死了賀王?”
左言希苦笑著看向阿原,“你也這樣認為?”
阿原一時鬧不清他棄劍緣由,謹慎地打量著他,說道:“我不想這樣認為。但我們查賀王案剛查到傅蔓卿,就遇到你前來滅口,卻不知你想讓我們怎樣想?”
左言希輕歎道:“我沒有殺傅蔓卿。”
阿原指住自己,“你當我眼瞎?還有景典史是跟我一起過來的,他總不至於陷害你吧?”
左言希笑了笑,“他會信我。”
阿原噎住,忽然間很想衝上去拍他兩巴掌,拍掉他那自信好看的笑容。
左言希已繼續道:“賀王是養育我成人的義父,實與生父無異。我比誰都想盡快查出誰是真凶。我也是對傅蔓卿有所疑心,才暗中趕過來打算問她一些事,可惜我來晚了!”
蕭瀟收回了劍,盯著他道:“那個傅蔓卿剛遇害了?你想說,殺害傅蔓卿的另有其人,你隻是趕來的時間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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