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卷 第37章
走到任子灝麵前，慕以軒緩緩舉起手，那因為他手裏凝聚的勁氣而外放的勁風將任子灝那隔得不算近的臉吹得生疼。雖然明白慕以軒想做什麽，可是奇怪的是，任子灝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能死在慕以軒的手裏，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另類的圓滿吧……
眼看慕以軒的手就要重重地揮向任子灝，而作為當事人的任子灝也非常配合地閉上了雙眼作出一副待宰羔羊的樣子，兩人突然聽到一陣急劇的喘氣聲，然後是任飛揚那緊張失措的聲音傳來：“以軒，不要！”
也就因為任飛揚這不在任子灝和慕以軒預料之中的一句話，慕以軒本來已經向下揮出的手在空中略作遲疑以後硬生生地於中途變了個方向揮向了任子灝旁邊的空地上。
“轟！”被慕以軒的掌勁擊中的地方在傳來一聲巨響的同時赫然出現了一個籃球大小的洞——如果剛才慕以軒的手不臨時變向的話，恐怕，現在這個世上就已經不會有任子灝這個人了吧，這一點無論是任子灝還是任飛揚在待塵埃落定以後看到那個洞都不會有絲毫的懷疑。
任飛揚在幾天前被任子灝給敲暈了以後一直被任子灝關在了他的臥室裏，他之所以能在這個時候趕到這裏來還是好不容易脫困之後逼著知道任子灝動向的那個小廝說出來的，所以雖然趕到了這裏來，可是除了知道任子灝用談爍將慕以軒引來這裏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本來以為這次慕以軒肯定會吃個大虧的，可是卻沒想到他在趕到這裏時看到的第一幕卻是慕以軒想要殺了任子灝——相信任誰看到剛才那一幕也不會認為慕以軒是跟任子灝鬧著玩的。雖然任飛揚不喜歡任子灝，可是再怎麽說，任子灝到底也是他的親弟弟，真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自己麵前那也是他做不到的。
而且，臨出門前……
一想到來這裏之前跟父親的一番對話，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緩步走向慕以軒，一邊走還一邊在心裏祈禱：希望任子灝還沒做出什麽讓慕以軒忍無可忍的事來吧……
走近慕以軒看清楚了那番情景——失蹤了好幾天的變爍麵色蒼白地躺在地上，而武則是麵泛一種奇異的青色一動不動的不知生死，慕以軒則是站在任子灝麵前冷冷地看著他，對慕以軒了解頗深的任飛揚能從他那不帶絲毫感情地眼裏看到那深切的悲痛。
不用任何人解釋任飛揚也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也總算是知道了慕以軒為什麽會極端到要殺了任子灝——以他這些年跟慕以軒的接觸，他還從來沒見過慕以軒現在的這種模樣，而且慕以軒雖然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可是他也不會無故地想要殺人。
那麽……
想到這裏，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談爍和武，再看了看一動不動仿佛隻要自己晚來一步就會喪命的不是自己、任慕以軒出手的任子灝，隻覺腦子裏突地一陣轟鳴，除了這個讓他難以置信的事實外再裝不下其他的什麽。
待消化了這個事實之後，他驀地轉過身怒視著任子灝：“任子灝，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聽到任飛揚的問題，任子灝譏誚地抬頭看了看他，嘴角不屑地撇向一邊，“我做了什麽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又何必明知故問？”
見任子灝做錯了事不僅不知道反省反而還這麽囂張，任飛揚強忍住心裏學著慕以軒給他一掌的念頭，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提起任子灝的前襟，幾乎都將任子灝那並不輕的身體都提到了空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麽，又知不知道這些事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我怎麽就不知道我做了什麽事？”任子灝連死都不怕了，對於任飛揚這個他並不喜歡的哥哥當然也就更不客氣了，“我綁架了談爍，還殺了武。你滿意了吧？”
證實了心中那個想法，再加上任子灝那口氣，任飛揚隻覺眼前一黑，然後卻是抑製不住心裏的極度憤怒抬起手來狠狠地給了任子灝一個耳光。任飛揚的這個耳光可一點都沒有留情，任子灝那本來白淨的臉頰被他這差不多是用盡全身力氣的一煸很快就現出了五個手指印然後腫了起來。
這是任飛揚生平第一次跟任子灝動手，之前的這二十幾年裏，無論任子灝對他做了多麽過分的事他都隻是毫不在意地隨他去。可是這次的事與以前的都不一樣，任子灝不僅綁架了談爍，居然還殺了武！這叫他如何不怒？
可是，就算是給了他一耳光又能如何呢，武不會因為這個而再活過來！可是，是讓任飛揚氣憤的是，在挨了這一耳光之後，任子灝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還更加放肆地看向他道：“你這是什麽反應？我殺了武，你不就是少了一個情敵嗎，照理說，你該高興才對……”
“夠了！”任飛揚被他的這番話氣得就差沒七竅生煙了，不過他這次還算克製，隻狠狠地瞪了任子灝一眼便沒再理他。
隻是，當任飛揚再看向慕以軒時，眼裏難免地多了幾分歉疚，任子灝，他畢竟是他的弟弟啊……
“以軒……”
隻抬眼看了他一眼，慕以軒便將視線移向任子灝，原本的聲音因為他現在的情緒而顯得有些空靈，“什麽都不用說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你隻要讓開就好，今天我說什麽都要讓他給武陪葬！”
又有誰知道，現在麵上看來一點事也沒有的慕以軒心裏那幾欲把他湮滅的悔恨呢？
慕以軒雖然在感情方麵可以算得上遲鈍，不過誰對他好他當然還是能感覺得到，武對他那雖然從來沒有說出口但切實存在的關心，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看著武那如同往常一樣沒有絲毫情緒以後也不可能再顯露出任何情緒的臉，慕以軒隻覺心裏刀割般的難受。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慕以軒早就明白這個道理，那武對他好甚至是願意因為他去死的原因呢？難道隻是因為他當初在幾個人當中選了他作自己的護衛嗎？
到了這個時候，慕以軒再也不能不承認，無論是談爍還是任飛揚或者是武，他們對自己的感情，自己其實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吧？而那麵對他們時一無所知的表相，其實隻是，從來不敢相信感情的自己的一種偽裝吧？一邊不相信他們的感情，可是另一邊又用著這什麽都不知道的表相來享受著他們的感情，自己，是不是，太可恨了些？
而武呢，這麽多年來因為這份感情苦苦地守候在自己身邊，到頭來卻隻換得今天這樣的結果，最後的那一刻，他一定是對自己心懷怨恨的吧？
一想到這些，慕以軒就直欲狠狠地揍自己一頓！
所以，在任飛揚開口時，即使明知道他想殺的那個人是任飛揚的親弟弟，他還是那麽不留情麵，他對武的那份愧疚，也隻能通過替他報仇來稍稍減輕一點了……
任飛揚知道慕以軒的口氣為什麽會這麽差，便是他在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任子灝，那慕以軒現在有什麽反應都不算過分。可是先前也說過了，任子灝再怎麽說都是他的親弟弟，再加上他臨出門前與得知消息特地前來囑咐於他的任楚生的那番談話，他怎麽也不能看著慕以軒殺了任子灝。
生怕慕以軒會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地突然出手，任飛揚先是若有若無地擋在慕以軒前麵，“以軒，我……”後麵的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換了任何一個人，這時候也不太可能因為自己就放棄了報仇的念頭吧，更何況，他還並沒不自信自己在慕以軒心中的份量。
眼睛微微一眯，慕以軒這時候也大概明白了任飛揚的想法，“你是想要跟我說，他怎麽說都是你弟弟，讓我放他一馬？”
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任飛揚就是再說不下去也不得不挑明了說了，“以軒，雖然任子灝真的做錯了很多事，今天更是……”頓了頓，生怕再提到武會更刺激到慕以軒，任飛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慕以軒的臉色，待沒發現什麽不同了才繼續道，“你說得對，不管怎麽樣，他都是我的弟弟，他錯得再多，我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你手裏，所以……”
“所以，”打斷任飛揚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的話，慕以軒沉默了好一陣，然後才麵無表情地道，“你的意思就是，你也想要與我為敵？”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慕以軒話裏的那個並不起眼的“也”字，任飛揚突地覺得眼中一陣酸澀。他對慕以軒的感情是絕對不會輸於武的，如果可以有所選擇，他是怎麽也不會選擇跟慕以軒作對的，可是這次，他還能有得選嗎？而這次之後，他和慕以軒，又還能不能再有所交集？
看了看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的武，再看了看臉上神色不曾有分毫改變但在他們說話之後一直保持著少有的安靜的任子灝和雖然並沒有望向他可是他仍能感覺到其期望的慕以軒，想起在來之前任楚生對他說的那番讓他怎麽也無法拒絕的話和他那時候臉上的哀求之色，任飛揚隻能硬著心腸一咬牙，然後衝著慕以軒看似輕鬆實則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做到地點了點頭，“以軒，雖然我也知道這樣對你和武都很不公平，可是你說得沒錯，即使我再怎麽不喜歡他，他也是我的親弟弟，所以隻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殺了他！”
話說出口的那刹那，任飛揚不僅在任子灝眼中找到了驚訝，還看見了慕以軒臉上那木然的神情和他眼中一閃而過也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幾許傷痛，任飛揚在恍然的同時卻根本沒感覺到高興，他隻聽見了自己的，心，碎掉的聲音……
他們之間，會從此以後便再沒有任何關係嗎？
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