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期而遇(4)
烈炎厲聲喝道:“梁嘉熾!你堂堂火族大好男兒不作,卻自甘墮落,作那公孫嬰侯的鬼奴鷹犬,蠱惑族人,禍害天下,將來九泉之下,有何顏麵見列祖列宗?倘若你還有一絲悔改之意,現在立即放了烈氏八兄弟,解散鬼兵,自縛請罪,長老會上,寡人或還可為你求情……”
不等他說完,那紅衣男子仰天狂笑,截口道:“好一個自縛請罪,為我求情!當日烈碧光晟殺我全家,誅我三族,怎麽就不見你為我求情?怎麽就不見滿殿長老為我求情?”
他越說越是激憤,碧眼中淚光閃爍,怒火如焚,厲聲道:“自從十六年前,你們將我全家拋入融天山的那一天起,我梁某人就再不是火族之身,而隻是一介孤魅遊魂!”
“從那一天起,我的名字也不再叫梁嘉熾,而叫作魅魂,我告訴自己,終有一日,我要教你們火族一百零六城盡變作人間鬼域!”
山穀中的眾火族聽到“梁嘉熾”三字,無不嘩然,心想:“原來是他!”
驚駭者有之,同情直有之,厭憎者亦有之。
此人原本是火族昔年六大猛將之一,驍勇多智,其部“熾火軍團”一度與刑天“戰神軍”齊名,為烈碧光晟平定南荒立下了赫赫戰功。
南蠻既平,鳥盡弓藏,烈碧光晟為了鞏固勢力,黨同伐異,捏造罪名,將這桀驁自負的悍將滿門抄斬,推入深不可測的融天山地淵之中。
孰料他竟如此命大,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從地淵中揀得一條性命,還投入了公孫嬰侯門下。
梁嘉熾嗜血好殺,曾一夜間踏平蜮人族,不分婦孺屠殺殆盡,因此又被稱為“鬼王熾”,不想一語成讖,竟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真可謂世事無稽,報應不爽了。
遍穀群雄之中,惟有淳於昱對他這番話心有戚戚,仰頭格格大笑道:“魅魂將軍,人心如鬼,世間原本便是地獄,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聽到她的笑聲,祝融臉色頓變,烈炎高聲道:“敢問是浮玉國主麽?想不到竟在這裏遇見你,這可真是巧了……”
火仇仙子柳眉一挑,冷笑道:“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有什麽巧不巧的?厭火國不是叫琉丹麽?我複姓淳於,單名昱,不知道閣下說的浮玉國主又是誰?”
聲音森寒怨毒,充滿了刻骨仇恨。
當是時,數千飛獸軍已到了山穀上空,洶洶俯衝而下,將山穀四麵圍住,火把星星點點,和下方草坡的火光交相輝映,四野亮如白晝。
祝融騎乘雙龍急衝而下,雙袖一卷,將雙龍化作霓龍杖收入手中,悄無聲息地落在河岸,白發飄飄,紅須若舞,怔怔地凝視了淳於昱片刻,眼中愛憐、愧疚、悲苦、悔恨、溫柔……各種神色交相摻雜。
歎了口氣,道:“孩子,怨有頭,債有主,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要殺要剮全由得你。但是……火族的平民百姓卻是無辜的,你又何苦遷怒於他們?”
火仇仙子咬牙道:“你少來這裏惺惺作態!你當我當真不敢殺你麽?火族的百姓無辜,厭火國的百姓便天生有罪了?兩萬七千條人命,在你們眼裏竟連豬狗也不如!”
越數越怒,彩衣忽地一鼓,霓光爆閃,朝著祝融當胸刺去!
“嘭!”祝融身子一晃,鮮血激射,右胸赫然插了一柄紫紅色的三尺短劍,光華流離。
眾人失聲驚呼,拓拔野、烈炎等人相距太遠,救之不及,急忙搶身衝去,惟有流沙仙子、魅魂一愣,雙雙大笑,極是幸災樂禍。
火仇仙子臉色微微變,想不到他竟避也不避,心中驀地閃過一些後悔之意,但想到母親、族人的慘死,怒火登時又熊熊地卷上心頭。探手淩空一抓,將那紫銅短劍霍然倒拔而出,冷冷道:“你還記得這柄劍麽?”
拓拔野、烈炎等人電衝而下,將祝融扶住,想要施法封住傷口,卻被他搖頭示止,任由鮮血從胸膛汩汩而出,吸了口氣,神色古怪,低聲道:“自然記得。這柄劍是三十五年前,我送給你娘親的‘心血神劍’。”
火仇仙子彎彎的妙目中瀅光閃爍,冷冷道:“你記得你送此劍時,還說了什麽嗎?”
祝融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嘴唇翕動了片刻,才徐徐道:“我說此劍是火族的神匠夫婦挖出自己的心,以血祭劍,才鑄造而成的。普天之下隻有一雙,我要為她找到另一枝,從此生生世世,永結同心;還要讓火族與厭火國之間時代友好,再無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