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記

第十四章 海誓山盟(2)

拓拔野、洛姬雅大凜,下意識地鼓舞氣浪,轟然外衝。

“嘭嘭”連聲,那萬千彩蟲登時炸散成漫空沙靡,被火焰舔卷,哧哧之聲大作,霓煙四散,彌漫著刺鼻的怪味。

兩人大覺不妙,屏息翻身飛退,卻聽公孫嬰侯哈哈狂笑道:“小賤人,這是我為你和神農老賊準備的棺材。你自掘墳墓,怪得誰來?”

笑聲轟鳴,流沙仙子“啊”地一聲,俏臉潮紅如醉,象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陡然從半空筆直摔落。

拓拔野搶身翻衝,抄手將她抱住,觸手滾燙如火,柔若無骨,正覺驚異,她“嚶嚀”一聲,雙臂軟綿綿地勾住他的脖子,眼似春水,臉如桃花,便向他親來。

拓拔野大驚,想要推開,卻覺得腦中轟然一響,丹田內熱浪炸湧,周身如焚,霎時間什麽也看不清,聽不見了。

迷迷糊糊中,她那柔媚沙啞的呻吟,象春風似的拂動耳梢,刮過臉頰,又如利電似的穿過雙唇,劈入心底……

他周身陡然弓起,天旋地轉,五髒如燒,喉中直欲噴出火來,張開口,想要大口地呼吸,卻被那溫軟潮濕的唇瓣緊緊封住了,柔軟丁香輕輕地舔過他的上顎,裹卷著他的舌尖,如此溫柔、貪婪而又狂暴,每一次吮吸,都帶給他酥麻欲死的戰栗……

各族群雄轟然低呼,怔怔地仰望著蜃景中那緊緊擁吻的兩人,瞠目結舌,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楚芙麗葉耳根燒燙,別過臉去,隻聽公孫嬰侯縱聲狂笑道:“都說拓拔太子情深意重,為了我雨師愛妃甘舍金族駙馬,甚至不惜與天下為敵,今日看來,原也不過是個好色無厭的虛偽小人!以為在這墓室之中,孤男寡女,遮人眼目,便放著膽子作出這等苟且醜事麽?各位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冒死相助,敢情就是為了這等浮滑浪子?”

陸吾高聲道:“大家不必聽他妖言蠱惑,拓拔太子義薄雲天,情深似海,決計作不出這等行徑。若不是這妖人使了什麽障眼邪法,便是下了春蠱**毒,累他一時迷失本性。”

被他這般一喝,眾人如夢初醒,當下紛紛哄然附和,大罵不絕。

但眼見姬遠玄手中的“鬼影珠”所照影象與蜃景渾然一致,群雄心中難免有些忐忑懷疑:別人倒也罷了,流沙仙子蠱毒之術出神入化,大荒中又有誰能害她中蠱?

況且以洛姬雅與拓拔野的交情來看,頗為曖昧莫測,此刻兩人困於墓室,同生共死,一時情難自禁,倒也大有可能。是以叱罵之時,不免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楚芙麗葉瞧在眼裏,眉尖輕蹙,朝姬遠玄、烈炎盈盈行了一禮,低聲道:“炎帝陛下、黃帝陛下,陸虎神說得極是,公孫妖人必定是使了什麽**邪法術,想在天下人眼前,整得拓拔太子身敗名裂,威望盡失。現在再不發兵相救,隻怕就來不及啦。”

烈炎、祝融等人相視頷首,拔祀漢、天箭眾將更是徑直挺身請纓,躍躍欲戰。

姬遠玄沉吟片刻,劍眉一揚,似是下定了決心,高聲道:“土族三軍將士聽令!公孫嬰侯犯我友邦,肆虐瘟疫,塗炭生靈,罪大惡極,早已將三日前的盟約毀壞殆盡。今日誓必誅殺此獠,救出龍神太子!”

群雄轟然呼應,號角、戰鼓激昂高奏,大軍如潮水似的向皮母地丘湧去。

大戰終於開始。

恍惚中,聽見公孫嬰侯的狂笑聲如雷回蕩,拓拔野心中驀地一震,神智登醒,驚駭羞慚,反手將流沙仙子推開,真氣綿綿輸入她的體內,沉聲道:“仙子!仙子!我們中了這奸賊的**蠱了!”

連喝了幾聲,流沙仙子微微一顫,渙亂迷離的眼神才漸轉清明,想起方才發生之事,“啊”地一聲,臉蛋紅得如同熟透的蘋果,羞怒惱恨,顫聲道:“公孫狗賊,你自稱大荒十神,卻使這等下三濫的春蠱,羞也不羞!”

公孫嬰侯的聲音哈哈笑道:“欲從情起,情由心生。情蠱又非春蟲,有什麽羞不羞的?若不是你們彼此心心相印,適才又怎會親得這麽甜,抱得這般緊?拓拔小子,小妖精的舌頭,是不是比你雨師姐姐來得更甜?”

拓拔野怒火填膺,起身喝道:“無恥!若有本事,直接來殺來剮。隻敢躲在一旁,偷襲暗算,算得什麽東西!”

丹田內真氣方甫鼓舞,立時又覺得情火中燒,難以遏止,眼角瞥見流沙仙子那甜美的臉蛋,一顆心登時嘭嘭狂跳,直欲從喉中跳將出來,急忙轉過頭去。

公孫嬰侯森然大笑道:“直接殺了你們?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我要讓你們受盡折磨屈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音方落,壺底隆隆連聲,拓拔野眼前一紅,火浪衝湧,整個八卦高台已被青紫色的火焰吞噬了,下意識地探手將洛姬雅拉入懷中,禦氣抵擋。

雖有辟火珠護體,但那炙熱的氣浪排山倒海,兜頭迫麵,衣服、頭發、皮膚……都似乎瞬間焦枯了,口幹舌燥,體內的情火欲焰隨之陡然高竄,越燒越烈,意識又漸漸變得迷糊起來。

瞧見懷中那活色生香的童顏美人,拓拔野心旌搖蕩,幾次忍不住想要低下頭去,輕憐蜜愛,但兩人四唇方甫交接,又立即觸電似的驚醒,雙雙推脫開去,麵紅耳赤,不敢對視。

心中驚怒、羞赧、悲恨、懊惱……如烈火焚燒,幾欲迸爆,凝神苦苦支撐,怒罵不已。

越是如此,公孫嬰侯的笑聲便越是囂狂恣肆。

那歧獸尖聲怪叫,撲扇著巨翅,朝那聲音傳來處猛撲飛衝,有如水中撈月,反複了數十次後,疲憊不堪,又險些被那青冥紫火燒著,隻好悻悻地衝落到兩人身邊,拍打火焰,發出“那七那七”的悲怒怪叫。

拓拔野凝神內視,心中驚怒莫名。直到此刻,才發現在自己的心、肝、血液……之中,不知何時竟鑽入了萬千小如靡塵的奇特烏蠶,越是想要禦氣將它們逼出,那些怪蟲反倒越是緊緊相接,繁衍更速,令他血脈賁張,情迷意亂。

咫尺之距,流沙仙子盤腿凝坐,俏臉紅透,香汗淋漓,雙眼緊閉,苦苦默念著驅蠱法訣,心中之驚駭更遠勝於他。

饒是她遍曆大荒奇山,識盡天下毒蠱,一時間竟不能辨別體內這些蠱蟲為何物,更莫能奈之何!

隻聽公孫嬰侯悠然笑道:“天雷勾地火,海誓複山盟,陰陽水火濟,乾坤**生。小賤人,你跟隨神農老賊那麽久,連這‘山海神蟲’也不識得麽?人生苦短,與其垂死掙紮,倒不如盡情享受……”

聽到“山海神蟲”四字,流沙仙子的俏臉登時變得煞白,驀地睜開眼睛,咬牙顫聲道:“原來如此!難怪你要將我們誆入這陰陽冥火壺!你這狗……狗賊……”櫻唇顫動,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瞟了拓拔野一眼,臉頰突然又酡紅如醉,雙眼水汪汪地如春水橫流,閉上眼,兩行淚水倏地滑落。

拓拔野念頭飛閃,心中陡然一沉,記起在神農《大荒經》中記述:西海有一種海蠶,生長在極寒的海底,吐出的絲可以捕殺巨鯨。男女同食此海蠶,不但可以益壽延年,還能讓彼此傾心,至死不渝。所以這種海蠶名曰“海誓”。

此外,在南海仙山“火燒島”上,還有一種怪蟲,形如極小的嬰兒,生長在火山熔岩之中。男女食之,必定白頭偕老,子孫滿堂,所以又叫“山盟”。

九百年前,火族妖女赤煙羅因愛慕木族長老楚連城,屢遭其拒,妒怒之下,將“海誓”、“山盟”這兩種神蟲合養為一種奇蠱,投入楚連城體內,終於成功好合,春風共渡。

不想這情蠱過於妖詭霸烈,兩人一經開始,便無法自控,整整**了七日七夜,最終被體內噴吐出蠶絲雙雙緊縛,窒息而死。

這種“山海神蟲”隻有在極寒而又極熱的特定環境中,才能破卵孵化,織繭成蛾。其卵一旦進入人體,立即迅速孵化繁衍,生成萬千幼蟲,激使男女**和合,至死方休。因此又被稱為“殉情蟲”。

天下情蠱效力之猛,無出其右,而中蠱後果之慘烈,更無可相提並論者。

赤煙羅死後,此蠱秘方即告失傳。而大荒之中,更罕有同具極冷、極熱兩種氣象之地,是以剩餘的那些蠱蟲亦無一存活。

誰想九百年後,竟被公孫嬰侯成功配出此蠱,而在這皮母地丘之內,又恰好有冷熱兩極、水火共濟的陰陽冥火壺!

是以流沙仙子雖然通曉千蠱,辟易萬毒,此時此地遭遇這“山海神蟲”,終究也不能幸免。

公孫嬰侯得意已極,哈哈大笑道:“小賤人,我在這合歡石棺中養了數萬隻‘海誓山盟’,原是想留給你和神農老賊慢慢享用的,誰想這老賊命薄福淺,隻好便宜拓拔小子了。今夜我與雨師愛妃陰陽交泰,你們也陪著一起洞房花燭,普天同慶,四海共睹,不亦快哉!”

聽到“四海共睹”,拓拔野突然想起先前在皮母地丘之外時,所見空中蜃景,心中大震,登時明白這廝的險惡用心了!心中悲怒惱恨,想要縱聲大罵,喉嚨中卻象被烈火焚燒,難受已極。

此時青冥紫火越來越猛烈,四周姹紫嫣紅,什麽也瞧不見了,惟有那碧綠的石棺閃耀著柔和的光暈。拓拔野心中一動,傳音道:“仙子,我們到石棺中去!”

流沙仙子雙頰登時一陣燒燙,羞惱慌亂,見他目光坦然,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隱隱之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但隱隱之中,又有些莫名的失望。

那公孫狗賊越是想要看著他們出乖露醜,越是不能讓他順心如意。這具石棺既能在陰陽冥火壺中安然存放,必有神效。

藏在這石棺中,不但可以讓那狗賊瞧不見他們,更可以辟擋青冥紫火,減緩體內“山海神蟲”發作的效力。

當下點頭應諾,封印了那歧獸,與拓拔野一齊躍入石棺,隻聽公孫嬰侯“咦”了一聲,頗感意外,怒笑道:“妙極妙極!兩位這就等不及同棺共穴,**了麽?”

兩人毫不理會,平肩躺好,將棺蓋平移封上。

石棺兩側留了許多氣孔,炎風熱火仍可洶洶湧入,但比之外麵的滔滔火海,畢竟好得多了。

但一進棺內,拓拔野立時有些後悔。兩人肌膚相貼,鼻息互聞,並躺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他們兩人,生生死死,都沒任何人再能打攪了……一念此及,丹田內更是情火如焚,燒得他幾欲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