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桂林八樹
此後三日,拓拔野每天煎煮草藥,為丁香仙子與乘黃,青蛇療傷。
諸夭之野水土肥沃,草木豐茂,各種奇珍草藥皆能尋著,再加上拓拔野雄渾真氣相輸,霄昊恢複得極快,到了第三日中午,已能奔馳如飛,雖然速度遠較星騏為慢,但比之其他靈獸飛鳥已快了不少。四青蛇亦行動如常,能自行吞下野豬進食了。
反倒是丁香仙子的心脈、經絡被廣成子、公孫嬰侯兩大絕頂高手接連重創,體內“長相守”寒毒又漸漸發作,難以痊愈,僅能起身緩步而行,即便如此,已大大超過了她的期許,對拓拔野的惡感有消減了幾分,但嘴上卻依舊冷嘲熱諷,挖苦他忒不中用。
拓拔野不以為忤,流沙仙子卻惱得牙根癢癢,若不是還要靠她領路,找著三天子之都,早就萬蠱加諸其身了,一泄怒恨了。
姑射仙子則心神恍惚,終日如在夢中,拓拔野方一靠近,立時臉紅心跳,局促不安,不敢與他有片刻的獨處。夜裏躺在石**,懷著鮫珠與情蠶,聽著數丈外他那均勻而香甜的呼吸,更是輾轉反側,情迷意亂。若是聽天由命,倒還罷了,偏偏命運的龜占此刻落入了自己的手中,此種矛盾煎熬,實難描述。
到了第三日半晚,水妖大軍果然重重迫近。從峰頂上極目四眺,白帆供波濤洶湧,落霞與群鳥齊飛,成天上萬的黑衣鐵騎夾雜這炮車,浩浩蕩蕩,每行一裏,便亂炮齊轟,火浪轟鳴縱橫接連不斷地撞入石林,炸得山崖崩塌,亂石飛舞。
拓拔野等的就是此刻,真氣鼓舞,將洞壁上的文字盡數抹去,又淩空移來大石,覆蓋在清蘿仙子的墳頭,心潮洶湧,縱聲長嘯,到:“走吧!”抓住姑射仙子的手,翻身躍上霄昊,朝外如電飛馳。
流沙現在雖不情願,也隻好與丁香仙子工期星騏,緊隨其後。留下那四條青蛇盤卷在洞口,昂首嘶嘶吐芯,戀戀不舍。
狂風撲麵,山崖到掠,四周轟隆連聲,碎石亂舞,不斷有石峰被火炮炸得轟然倒塌,雪崩、瀑布似的從他們身前、身後湧落,耳邊轟鳴不絕,什麽聲音都聽不清楚了。
霄昊、星騏越奔越快,昂首長嘶,四蹄一揚,驀地高高衝起,直飛藍穹。
群山漸小,大地倒掠,低頭望去,原野上密密麻麻的水妖大軍,如怒潮洶湧,紛紛仰頭轉向,隨著他們朝北狂奔。“轟轟”連聲,道道紫紅色的炮火刺目飛起,掀卷滾滾熱浪,呼嘯衝來。
拓拔野嘯歌聲中,意守丹田,五行真氣如激光流舞,周身一鼓,徒然蕩開一個巨大的,太極似的絢麗光輪。
眾人眼前一亮,震耳欲聾,正下方的四道炮火頓時如彩菊怒放,轟然炸散。旁邊的火光則如赤蛇狂舞,朝外搖曳紛飛,激撞在霞雲中,光焰迤邐,滾滾破空。遙遙望去,仿佛星河澎湃,漣漪漫天。
隆隆狂震,無數的火光繽紛墜落,衝入下方人潮,紫焰炸舞,人仰馬翻慘叫,驚呼聲登時大作,猶如怒海險灘,亂作一團。
流沙仙子咯咯大笑,拍手稱快。乘黃長嘶,馱著四人風馳電掣,朝海上疾速飛去。
下方號角突起,戰鼓咚咚。水妖大軍很快又恢複了陣容,如潮狂奔,萬千飛騎衝天掠起,圍追而來。幾在同時,北邊那片遼闊的盆地叢林中,絢光一閃,如隕星倒舞,來勢洶洶。
“翻天印!”姑射仙子心中大凜,拓拔野亦不敢大意,凝神聚氣,喝道:“乘黃兄,飛得再高些!”霄昊,星騏齊聲長嘶,奮蹄高躍,如天馬行空,瞬間又朝上飛衝了一百餘丈。
翻天印呼嘯飛旋,疾衝而至,但畢竟相去甚遠,接近四人下方時,已如強弩之末,光浪大減。
拓拔野大喝一聲,氣如太極盤旋,絢光暴舞,天元逆刃仿佛閃電破空,劃過一個刺目的“之”字,猛然削劈在翻天印的外側。
“轟!”氣浪滾滾,如漩渦鼓舞,頓時將乘黃朝北高高推起;翻天印被反撞之力所激,則如彗星般拖曳絢光,朝南飛旋急墜。
水妖大軍大駭,紛紛策獸奪路狂奔。隻聽一陣地裂山崩似的狂震,絢光沒處,群山搖蕩,大地如驚濤怒湧,整個地表似乎都被掀翻起來了,層層疊疊,刹那間衝起數百丈高的黑雲土浪,遮天蔽日。
拓拔野氣息翻騰,遙遙俯瞰,原野上猶如漩渦狂舞,朝著四麵奔騰席卷,所到之處,山嶽崩塌,草木紛飛,大地不斷地迸裂掀卷,那些水妖騎兵逃得稍微慢點兒,立時被“狂潮”卷噬,和亂石、碎木一齊拋飛亂舞。
丁香仙子心下駭然,想不到這神印之力一至於斯!暗想:“即便這些水妖沒有這些神炮,也未曾偷襲,兩軍對戰,單憑這翻天印,我縱有五萬聯軍,隻怕也非敵手。”雄心盡去,大感懊沮。
殊不知她也高估了這神印之威力。翻天印雖然狂猛無匹,勢可裂地,但越是沉重的神兵,越是難以禦使。
正所謂“殺敵一千,自折八百”,廣成子雖然真氣雄渾,妖法通天,但要將此印威力發揮極至,損耗的真元也極為巨大,此刻這番交手,雖然有驚天裂地之勢,但受其反震,亦大受其苦,至少兩個時辰內,再難恢複元氣。
丁香仙子未受傷時,修為與他不相上下,他若真敢孤注一擲,耗盡真元馭使天翻印,重創蠻族大軍,丁香仙子亦可趁機將他誅殺。這也是為何高手相爭,均不敢全力而搏,總要留上幾分餘力的緣故。
拓拔野深明此理,一擊得手,再無顧慮,騎著乘黃直衝而下,朝海上飛去。
水妖飛騎號角淩亂,集結追來。亂箭齊飛,縱橫飛舞,卻都追不上乘黃閃電般的速度,紛紛力竭而落。唯有東麵呼聲大作,數百隻巨翼蝠龍來勢極快,火箭飛舞,橫射而來,被拓拔野氣浪震蕩,繽紛亂彈。
當先那人形如男童,額頭上一隻藍眸寒光電射,赫然正是西海祖。這數百隻西海蝠龍是他最為精銳的飛騎,速度猶如閃電,若在平時,宵昊自能將它快速擺脫,但此刻傷勢初愈,竟被這些蝠龍從斜側方漸漸追上來。
當適時,大地轟隆,震動不絕,南邊窮山諸峰雪崩滾滾,白霧蒙蒙,北邊海麵則狂濤劇起,海嘯洶洶,停泊在沿岸的水族戰艦紛紛被掀翻推飛,撞落在礁石叢中,桅斷艙裂,一片狼籍。
拓拔野心中一動,回眸笑道:“仙子姐姐,如此良辰美景,我們去衝衝浪,如何?”騎獸急掠而下,往那滾滾如沸的驚濤駭浪衝去。
狂風撲麵,水氣森森,姑射仙子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從背後將他緊緊抱住,“嘩!”大浪飛搖,前方衝起一麵百丈高的巨大水浪,宛如山嶽壓頂,朝他們急撞而下,力勢萬鈞。
當年在古浪嶼上,拓拔便常常帶著芊芊騎乘白龍鹿衝浪玩耍,深諳此道,縱聲長嘯,駕著霄昊反轉飛衝,踏著浪頭高高拋起,順勢直衝藍穹。
姑射仙子眼前一花,一顆心直欲迸出,還不等驚呼出聲,天旋地轉,已高高衝想喧沸的海麵,驚魂未定,又是一排狂濤怒浪從右側兜頭咆哮,乘黃筆直電馳,堪堪從那卷狂浪下急衝而出。
她呼吸窒堵,芳心忐忑,抱著拓拔野在驚濤駭浪中跌宕飄搖了片刻,驚惶大消,漸覺有趣。隻聽流沙仙子驚呼迭出,既而縱聲大笑,回頭望去,星騏亦步亦趨,緊隨其後,而那數百隻蝠龍亦高衝低掠,窮追不舍。
拖把野喝道:“抱緊了,別撒手。”驀然揮舞天元逆刃,銀光矢矯回旋,劈入身後大浪之中。轟,光波蕩處,海麵如炸。星騏身後驀地衝起滾滾旋流,仿佛青龍盤舞,咆哮破空。
衝在最前麵的兩隻蝠龍避之不及,頓時被卷入其中,“喀嚓”脆響。那對巨翼瞬時絞扭,軟骨斷折,尖叫著墜入旋渦,消失不見。
西海老族大駭,駕鳥疾飛而起,眾水妖也慌不迭的驚呼上衝,稍有不及,立刻鮮血狂噴,被那巨浪掀翻,一頭栽入怒海之中。
流沙仙子拍手叫好,心中一動。抓出一隻海蟲蠱,測好風向。驀地揚擲出去。碧粉蒙蒙,被海浪一卷,頓時洇水孵化,變成細小如螢的飛蟲,綠光閃爍,隨風朝著眾蝠龍撲去。
隻聽嗤嗤之聲大作,十餘隻蝠龍遍體青煙直冒,巨翼,尾鰭瞬時灼穿了數百個小洞,失向亂轉,接連飛撞在一起,悲鳴著墜入海中。
乘黃雙獸在拓拔野之下,這般上衝下折,捉迷藏似的在狂濤怒浪之間跌宕穿梭,蝠龍身型龐大,遠不如他們靈活,被這般戲耍玩弄,無不暈頭轉向。
拓拔野不時揮舞氣刀,掀卷蝸旋氣浪,稍有不慎,水妖立即連人帶鳥,被怒濤撞的粉身碎骨,再加上流沙仙子神出鬼沒的蠱蟲奇毒,更是讓他們苦不堪言,魂飛魄散。
不過片刻,那數百隻蝠龍隻剩半數,似心生恐懼,任水妖如何鞭策,也不敢再窮追猛趕。
西海老祖大怒,喝道:“不中用的孽畜!”一掌擊下,將蝠龍頭顱擊得粉碎,順勢高高躍起,斬妖刀光芒怒舞,徒然衝出十餘丈遠,朝拓拔野遙遙電斬而下。“嘩!”刀芒怒卷,海浪滾滾分湧,仿佛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海溝。
拓拔野後背寒毛直乍,眼角瞥處,見左下方一艘戰艦隨波劇蕩,心念一動,哈哈笑道:“來得正好!”騎獸往下疾衝,默默計算著海浪傾搖的節奏,驀地疾旋定海珠,奮起周身真氣,一刀斜斬反撩。
絢光螺旋怒舞,飛龍似的破入狂濤之中,“轟!”大浪怒湧,海麵如掀,被那定海珠神力一激,威力更增數倍,方圓數裏海水都隨著天元逆刃的弧光淩空卷起,形成一個見所未見的滔天巨浪!
狂濤怒吼,暮色如遮,那艘戰艦更如離弦之箭淩空飛旋,光浪炸舞,偌大的巨艦被那氣刀撞得粉碎,斷木橫飛。
西海老祖胸口如撞,腥甜翻湧,亦身不由己地衝天拋飛而起。巨浪滔滔拍落,身後眾水妖猝不及防,連哼也不及哼一聲,被撞得衝天飛散,紛紛跌入百丈開外的波濤之中。
拓拔野哈哈大笑,縱聲道:“多謝各位相送,青山不改,碧海長在,三天子之都再會!”騎著乘黃衝天飛起。
晚霞如火,落日西沉,萬裏南海金光粼粼,在那隆隆不絕的震動聲中,四人越去越遠,終於消失在北邊天際那暗紫金紅的雲層之中。
***
正午,萬裏藍天瞧不見半絲雲朵,碧山如螺髻,在烈日的照耀下閃著慘綠的光,除了綠色,還是一望無垠的綠色。除了下方那喧囂如浪的蟬聲,整個世界都仿佛凝固了。
好不容易吹來一陣清風,微感涼意。乘黃歡嘶,流沙仙子“呀”的一聲,指著左下方的山腳,叫道:“溪水!我瞧見溪水啦!”紅彤彤的蘋果臉上汗水淋漓,瞧來更覺得妖媚可愛。
這三日來,他們穿掠南海,越過南荒蠻族各國,向西飛掠,沿途故意留下蛛絲馬跡,引領廣成子、西海老祖等人來追。今晨跨過赤水北岸之後,進入數千裏不毛之地,觸目所及,盡是沙粒、蟲蛇。烈日當頭,幹渴難耐,好不容易見到連綿青山,無不想盡快找到水源,暢飲方休。
姑射仙子卻搖了搖頭,道:“再過十裏地,繞過望桂山,便是琅琊國了。琅琊國周邊數百裏的溪流、湖泊都被菌人下了毒,唯有桂林八樹的水源才是幹淨的。咱們到那裏,再做休息吧。”
流沙仙子從前對南荒一帶了如指掌,此刻雖已失憶,被她這般提醒,仍有些依稀記起,嘴上確仍不服氣,哼了一聲,道:“普天之下又有什麽我解不了的蠱毒?區區菌人,又有什麽可怕?”
丁香仙子冷冷道:“你既然這等厲害,為何還要眼巴巴地隨我前往蒼梧之淵?不如略顯神通,將我身上的‘長相守’一並解去,也好叫我感恩不盡。”
流沙仙子咯咯笑道:“老妖精,我去蒼梧之淵,是為了看那‘三天子心法’,你當真是為了解那區區寒毒麽?什麽‘長相守’,早已被我化解幹淨啦,可不像某些人,鼻涕長流,可憐呀,可憐。”
拓拔野見她們鬥了幾日的嘴,仍是興頭不減,不由微微一笑,心中卻又有些奇怪。一路行來,丁香仙子的寒毒確是發作的越來越加厲害,但流沙仙子卻似渾然無事,此中緣由,實難索解。
四人朝西飛掠,繞過一座連綿雄偉的山嶺,視野陡寬。前方是一片幅員萬裏的碧綠森林,樹木參天,起伏如海。中央隆起一道山脈,迤儷北折,像一條青龍伏臥於野。
琅琊國終於到了。
琅琊國是南荒最為神秘、也最讓曆代赤帝頭疼的番邦。這片綿延萬裏的參天密林,其實隻是由八棵巨大的桂樹叢生形成,林中珍禽異獸不計其數,肆虐南荒的凶獸多出於此。但最讓人膽寒的,卻是生活在這裏的、樹以百萬計的菌人。
這些侏儒身不盈寸,有著極強的生命力和繁殖力。生性凶殘多疑,耳目聰靈,對千裏之外的風吹草動也了如指掌。行動極快,能從口中噴出各種毒霧,手指如毒爪,是天生的殺人利器。
單個相戰時,自無甚威脅,但他們多是成群結隊,如螞蟻、蜂群般四處劫掠,大到猛獁,小至螞蟻,無不是他們的腹中食物。可謂南荒九大蠻族裏最小,而又最凶悍的一族。當年火族傾盡全族之力,也不能將他們消滅,反倒因此損失慘重,不得已隻有招降加以利用。
朝北越過桂林八樹,跨過流沙河,就是傳說中有去無回的九嶷火山。拓拔野雖不原停留於此,但過了此處,更無水源,唯有先養精蓄銳,才有把握在那凶險莫測的九嶷山中找到三天子之都。
當下凝神俯眺,瞧見那山嶺動側白光閃爍,一道山泉迤儷流下,更不遲疑,駕馭著乘黃朝彼處衝落。
林海洶洶,異香撲鼻,衝入那茂密的樹陰,涼風撲麵而來。四周枝葉交疊,密密麻麻,果然全是參天桂樹,映得眾人肌膚皆碧。就連山壁上參差叢生的灌木,也找不到任何一種其他的植物。
蟬聲密集,光影搖動,眾人站在山石上,環身四顧,除了簌簌振翅的飛鳥,並無瞧見任何異動,心下稍寬。
拓拔野道:“咱們喝足了水,灌滿皮囊,即刻出發。”俯身掬水,剛觸到渴裂的雙唇,“咻咻”之聲突然大作,立覺不妙,喝道:“小心!”天元逆刃瞬間出鞘,弧光怒掃。
四周銀芒密舞,突然湧起一大片的蒙蒙綠霧,姑射仙子等人眼前一花,手足已被萬千蛛絲死死纏住,既而“哧哧”連響,那銀絲又被天元逆刃迅疾掃斷。唯有丁香仙子真氣虛弱,站立不穩,登時被淩空拽起,直掛樹梢。
三人轉頭環顧,又驚又奇,周圍樹梢、枝葉之間,突然多出了無數個淡綠的小人,人不盈寸,雙耳倒長得不小,不斷地四處轉動,碧綠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又是仇恨又是驚恐,十指尖長,綠油油的閃著熒光。想必就是惡名昭著的南荒菌人了。
那萬千銀絲便是由他們手指激射而出的獨特“菌絲”,一旦粘上,極難甩脫。適才的綠霧亦是他們口中所噴的毒氣,拓拔野等人雖早已在舌下含了流沙仙子的辟毒丹,被其一熏,仍有些頭昏眼花。
這些菌人對他們似是頗為恐懼,交頭接耳,不敢輕易靠近,一個頭纏綠帶的小人跳到丁香仙子的臉上,眼珠滴溜溜地轉了片刻,強作鎮定,揮舞手爪,尖聲喝到:“快說,魔王在哪兒?到這裏想做什麽?再不說,我們就將她吃了!”
話音未落,數千個小人突然淩空飛舞,密密麻麻地伏在她的身上,高高舉起手,怒視著三人,作勢欲撲。
拓拔野被他問得雲裏霧中,奇道:“魔王?你說的是什麽魔王?”
那小人臉色一變,暴跳如雷,咆哮道:“還敢裝傻!我吃了她!”驀地一口咬在丁香仙子的耳垂上。眾菌人尖聲狂叫,紛紛連抓帶咬。
姑射仙子“啊”的一聲,驚怒交加,想不到他們竟當真動手,拓拔野大凜,正待出手相救,那數千菌人忽然嘶聲慘叫,慌不迭地飛躥逃離,奔出不遠,周身突罩寒霜,牙關亂撞,紛紛僵直朝下摔落,再也不動彈了。
流沙仙子一怔,幡然醒悟,咯咯大笑道:“‘長相守’!老妖精,想不到救你命的竟是‘長相守’!”
離開南海之後,丁香仙子體內的“長相守”越來越盛,連肌膚上也滲滿了寒毒,眾菌人以她為食,不於啻於飲鴆止渴,彼等身形又小,咬上一口便已劇毒攻心,當場僵斃。
其餘菌人大駭,紛紛衝躍逃離開來,不敢靠近,遠遠地聽見他們竊竊私語:“……辣他***,這些妖魔吞沙吃石,百毒不侵,難怪長得銅頭鐵臂,沒事招惹他們作甚!”
“銅頭鐵臂倒也罷了,啃上一口,大不了迸幾顆牙,但你瞧他們渾身是毒,就算老子咬得下口,也沒命享受。”
拓拔野等人麵麵相覷,驚奇更甚,不知他們說的魔王究底是誰?竟讓這南荒最為凶悍狂暴的蠻族如此畏懼。
正自疑惑,忽聽遠處“轟”的一聲劇震,山壁上土石簌簌。眾菌人麵色大變,失聲大叫:“魔王來了!魔王來了!”四下轟然逃散,蹤影全無。
三人一凜,好奇心大起,當下扶起丁香仙子,翻身躍上乘黃,循聲衝去。
接著又是幾聲轟隆劇震,似是從山嶺西麵傳來,透過茂密的枝葉,隱隱可見幾道火光衝天吞吐。
四人騎獸高躍,沿著山脊朝北狂奔。西側林海茫茫洶湧,碧翠接天,西北方的密林中,轟隆連震,火浪破空縱橫,像是火族的紫火神炮。紅光落處,已有一片密林熊熊燃燒起來。
狂風吹來,那硫磺氣味與前幾日在南海見的頗為相似。拓拔野心中一動,已然猜到大概,必是西海水妖早從幻冰仙子那裏得知,三天子之都坐落於九嶷火山,是以搶在他們之前,趕到桂林八樹伏下重兵,想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難道菌人說的“魔王”,竟然就是西海老祖嗎?微微有些失望。旋即又想,水妖與烈碧光既以結成了同盟,西海老祖有怎麽會與菌人衝突?若不是菌人,與水妖激戰的又是何方神聖?隱隱覺得另有蹊蹺。
將近那片密林上空時,廝殺,呐喊聲已清晰可辨,“轟轟”連聲,火浪衝天鼓舞,數百名飛騎驚慌失措地衝天飛逃,黑衣玄帽,果然是西海水妖。
“咻咻”連聲,青光閃耀,無數碧鐵箭從樹林中怒射而出,近班水妖抵擋不住,頓時慘叫翻落。
幾在同時,尖嘯聲如雷大作,林中又衝起數百隻鷹鷲,鷹背上各騎乘了一個矮小精瘦的蠻人,頭插鷹翎,身穿羽衣,滿臉凶悍之色,手中斜握長弓,兩頭尖利如刀,怒吼著向水妖追去,揮舞長弓,猛力劈砍。
這些鷹騎速度奇快,力道極猛,被他們一衝,水妖飛騎登時七零八落,刹那間,又有數十名水妖被其弓刀劈中,頭顱飛旋,斷肢亂舞,死狀慘烈以極。
惟有八九名最為驍勇的水妖奮力殺出重圍,騎鳥飛逃,但衝不出十丈,又被眾鷹騎亂箭射中,鮮血噴射,刺蝟似的當空摔落。
拖把野心中大震,西海水妖驍勇凶悍,天下聞名,其飛騎軍更被稱為虎狼之師,但和這群不知何方神聖的鷹騎一比,竟像是狼口下的羔羊,毫無半點反抗之力!
不及細想,前方山嶺塵土卷舞,數百名黑衣水妖騎著馬獸,衣冠不整,狼狽不堪德衝上山脊,朝東側山坡急速奔逃。
又聽一陣狼號似的震耳狂吼數百個身著獸皮的大漢飛也似的追上山頭,個個魁梧雄健,眼睛細廠,胸膛上清砂文了猙獰的狼頭圖案,瞧來說不出的凶狠,殺氣騰騰。
這數百名大漢奔行極快,片刻間竟已追上了那落荒而逃的水妖獸騎,或大吼著高高越起,猶如狼撲獸奔,猛的將水妖掀落馬下,當心一刀戳死;或奮力投擲長矛,徑直將敵人淩空釘死,翻落馬下。
水妖縱有奮力抵抗的,往往也戰不數合,便被亂刀砍死。最讓人望之震駭的,是一個赤手空拳,與水妖搏鬥的大漢,被對方短刀刺傷,狂怒之下竟然一口咬住其咽喉,噴地自己滿臉是血。
放眼望去,殺聲震天,山嶺上,樹林中,到處都是潰敗奔逃的水妖。與之交戰的共有十二批大漢,胸口各文以一種猛獸圖象,雖無戰術可言,但衝鋒陷陣,勇猛無匹,其氣勢洶洶,更直如凶神惡獸。水邀上尉交手,士氣已餒,被他們交相衝擊,更是潰不成軍,隻有逃命的份兒了。
拓拔野四人騎獸盤旋,駭然相顧,料想這些人必定就是菌人所說的“妖魔”了,冥思苦想,也記不起大荒四海,究竟哪一族竟日如此凶暴善戰的蠻民。
正自愕然,一道青光橫空怒舞,“轟”的一聲,前方山崖崩塌,衝起一道人影,形如男童,白白胖胖的臉上滿是狂怒憤恨之色,正是西海老祖。
流沙仙子咯咯笑道:“弇茲神上,說好了在三天子之都相會,你又何必如此盛情,在這裏殷切相侯?”
西海老祖瞥見四人,驚怒更甚,驀地哈哈狂笑道:“小賊,原來你們早就串通一氣,在這裏伏擊老夫!”斬妖刀破風怒卷,便欲朝拓拔野季衝而來。
忽聽一聲雷霆大喝:“老畜生,爺爺在此,哪裏走!”林海翻騰,又是一道人影衝天飛起,斜握青銅長刀,淩空翻身立定。陽光照耀,白衣虎皮獵獵鼓舞,雙眸灼灼傲然睥睨,臉上一道斜長的刀疤,更顯桀驁狂野。
拓拔野陡然大震,覺得此人熟悉已極,心中沒來由地湧起強烈的溫暖與喜悅。又聽山林中傳來雷鳴歡呼,那十二批驍勇大漢一齊昂首捶胸,縱聲大吼道:“苗帝陛下,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心中一凜,才知道他竟然就是這群蠻人勇士的首領。
姑射仙子大感以外。愕然道:“喬少城主!”卻不知眾人所喊的“苗帝”究竟是何意。
聽見她的聲音,蚩尤轉頭望來,微微一震,又是驚訝又是狂喜,哈哈大笑道:“烏賊,你怎會在這裏!”徑自踏風衝來,一時間竟將弇茲拋在腦後。
隻聽一個女子失聲叫道:“呆子,小心!”話音未落,西海老祖奪魂眼藍光怒爆,怒笑道:“找死!”銀光爆卷,氣浪狂飆,斬妖刀朝著他後心怒劈而下。
“轟!”眾人驚呼聲中,蚩尤回旋急轉,苗刀橫掃,光浪衝天炸舞,登時朝外跌飛數丈,“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西海老祖身形一晃,喉中亦是腥甜狂湧,駭怒無已。當日寒荒交手之時,單用一隻手指便能將這小子像螞蟻一樣捏死,相別不過一年多,其真氣竟似已與自己相差無己!今日若不除之,他日必成大患。殺機大作,不給他片刻喘息之機,縱聲長嘯,刀光淩厲怒卷,繼續朝他雷霆猛攻……
拓拔野知道這老妖神通,心下凜然,當下抄足衝起,便欲上前相助,卻聽蚩尤喝到:“烏賊,冤有頭、債有主,西荒眾獸山上,這老畜生欠我七刀,今日我要親自討還!”
話音未落,苗刀碧光大盛,如青龍出海,春江破冰,陡然將斬妖刀的刺目白芒壓製了下去。九黎族群雄歡聲大作,號角激越,戰鼓急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