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記

二十三定局

卷III 雄霸天下 二十三 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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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巡衛們把守了周邊地區,都沒有發現蘇宙離一黨的蹤跡,我懷疑……”昊希急急衝進來,看到被我重新安置回水**的蘇子衡,嘎然而止。

“不妨事,說吧。”我拉上緯帳,示意道。

昊希為難的看了看**的人兒,咬牙道,“我懷疑他仍在城內。”

“換了是你,會躲在何處?”我來會踱了幾步,問道。

“依我看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蘇宙離這人狡詐多疑,所以……極有可能就在……那裏了。”他跟我想到了一處。

“事不宜遲。劉統領,麻煩你帶上精衛立刻進皇宮。”

“是。”

劉統領命而去。

他們走後,昊希遲疑了一下,“鳳銘,”他緩緩的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你舍不得,也知道這件事真正的錯不在小王爺,可是歐元被他大哥蘇宙離刺得重傷垂危,如果你對他一點懲罰都沒有,隻怕難以服眾。”

“死了那麽多兄弟無法交代,麒麟還危在旦夕……昊希,你隻怕那些人借機作亂,否認我的合法皇位……你擔心我?”

“為帝王者,當順天意而為,不可賞罰不明,妄加私欲於天下……”他沒有正麵回答我,而是輕輕的背誦起幼時在穀中學到的帝王策。

我黯然,無論何時,昊希總是從最理智的角度為我打算,於公於私,我都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我知道了。你先陪我去皇宮看看吧。”

昊希喉結一動,想說什麽,卻止住了。

內帳傳來蘇子衡的聲音,他臉色煞白,坐起身來哆嗦著說,“你……你把我交出去就可以了。我……我不怕懲罰。”

我雙肩微微用力,輕輕將他按下去,正色道,

“不妨事,阿衡,你睡你的,養足精神。等我回來,自然會好好罰你。”

給我招來這麽多麻煩,是該好好懲罰他一番了。——不然總有一天他會死在我前頭!——我不希望那樣,因為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向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更進一步。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睫,終於還是敵不過倦意,很快就睡熟了。

“陛下,輕離公子他已經……”默言在路邊現身,麵有難色,遞給我一張字條。

字條上墨跡未幹,僅有的幾行留言已經被筆墨塗掉。

我一動不動的盯著這張紙條,心裏怒火難抑。

“謝輕櫻也被帶走了?”我沉聲問,其實心裏已經有數了。

“是的。我們的暗衛盯著他們,還未走遠,要不要……”默言問。

“不用了。”我擺擺手,“撤掉暗衛。由他們去吧。”

“可是輕離公子自家的死士不多……”

“謝芙雅是不會放過他們的,這我知道。由他們去吧。不能為我所用,就不用留了,借刀殺人也好。”我擺擺手,淡淡的說。

默言不敢多言,躬身退下了。

我凝目看那張字條,忽然一運內力,紙條頓時碎成灰熾。

我是真心想留下謝輕離,否則不會花這麽多心思,費這麽多精力搭救他,給他重生的機會……心裏隱隱有個念頭,我原以為他可以替代吟風公子一二,結果將他強行接到我身邊後,他卻比吟風逃離得更快。難道我真是噬人的野獸,近者要死活者要離?抑或謝家輕離,難道真有無法言語的苦衷?

我恨謝輕離。——恨他高傲到寧可逃亡也不願意接受我的庇護,恨他高傲到隻留下一張紙條卻將隻言片語全部劃去。——所以,我由他去。帶著一個瘋掉的女人跟寥寥幾個護衛,他能夠從謝芙雅手上逃出才怪!

——不過那都跟我無關了。

——我是好命的前朝太子,更是奉天之命統治煌沌的帝王,一個小小的謝輕離,左右不了我的情緒,張狂險惡的蘇宙離亦不能……

我跟昊希趕到皇宮時,已是子夜時分,正是黑暗彌漫,百鬼夜行的時候,空氣中散發著陰森森的血腥味道。

劉統領跟許默言一明一暗,隱在暗處,將皇宮像篩子一樣查了一遍,終於一隊侍衛匆匆來報。

“皇禦弟被蘇宙離劫持了。”

我點點頭,不等侍衛跟上,已經施展輕功趕到蘇九麒所在寢宮。

寢宮內滿地血汙,蘇九麒雙手被縛拖行在地,蘇宙離挑釁的看著我,身後護著寥寥無幾幾個護衛。——他已經瘋了!

我明知顧問,“明知敵眾我寡,你為何還不逃走?”

“哈哈哈,我為何要逃?這個皇宮的真正主人是我!你不過鳩占鵲巢而已。你敢不敢跟我一對一決勝負?你這膽小鬼,隻**謀詭計……”他瘋狂的大笑。

我眼珠一轉,掃到奄奄一息的蘇九麒身上,“你要一對一也由得你,何必牽扯到別人身上。他好歹也是你的血親,放了他,我們生死決鬥。”

“你這來曆不明的野種,偏偏最是憐香惜玉,哈哈,笑死我了。你有何資格命令我?”

“你已是強弩之末,這世間追隨你的人已經屈指可數。”我淡淡的說,“我是看在阿衡的麵上,才給你個選擇機會的。現在放了蘇九麒,我還可以饒你個全屍,不然……”

我沒有繼續,隻是眼睛盯著他,身遭形成強大的氣場。魄離受到我強大殺氣的影響,錚然發出龍吟之聲。

我們周遭或明或暗,官兵們已經層層疊疊包圍了這個寢宮。他已是插翅難飛!

隻聽“叮當”一聲,竟是蘇宙離身後的一名侍衛抵擋不住我強硬的氣勢,武器脫手落地。

“混蛋!”蘇宙離劍眉一揚,反手割斷了那人的喉嚨,鮮血濺了他半張臉,形同鬼魅。

我一動不動望著他,心中一動,脫口而出,“你竟還妄想帶著九麒走?他對你竟然如此重要?”

在這生死關頭,蘇宙離竟還冒險潛進宮裏,隻能說明一點,就是他有視之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你胡說!你胡說!”蘇宙離怒不可遏的咆哮道。終於丟下蘇九麒,重重一劍向我攻來。

等的就是這一刻,我迅速回擊他。劍鋒交割處迸出道道火花。

昊希扶劍在外麵替我略陣,我示意他不用上前。他會意,作勢讓眾人勿動。

蘇宙離這條喪家之犬已經神智失常,招招瘋狂,竟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我體內棋逢對手的血液沸騰了,出招越發狠厲,眼看他全身浴血,很快就要擊潰在我的劍下。

忽然旁邊一聲尖叫,竟是蘇九麒拖著瀕死的身子,擋在我們之間。

我忙不迭的收劍,但是已經晚了,魄離劍去勢何等淩厲,已經穿過他單薄的身子刺入蘇宙離胸前,兩人頓時像糖葫蘆般串在了我的劍下。

“求……你,放過他。”蘇九麒鳳眸淚光盈然,慘然懇求我。那不是一個白癡應該有的眼神。

他不是白癡嗎?為什麽生死關頭肯為這個大魔頭求情,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

我心頭大震,魄離劍脫手。

在這生死關頭,蘇宙離竟還冒險潛進宮裏,隻能說明一點,就是他視之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就是蘇九麒!——也許這麽多年的糾纏下來,他們已經不是簡單的操縱與被操縱關係,而已經成為一種靈魂上的彼此依賴。狠厲的攝政王跟白癡的傀儡皇帝,——兩個世間最孤獨的人,——卻彼此相交成了一個被詛咒的,卻牢不可破的圓,何其圓滿,何其傷感……

“求你……求你……”蘇九麒喃喃的說著,麵露笑意,“我……記得你的好,謝謝。”

他的身體漸漸僵硬了。

“九麒——!”

蘇宙離狂呼一聲,拔出魄離飛身撲向我,卻沒能近身,已經被侍衛們射出的箭雨射落在地。

“為什麽?……”他圓睜鷹目,惡狠狠的看向天。為什麽他得不到帝位,為什麽九麒肯為他犧牲生命……?高峨的宮殿屋頂回答不了他的質問。我心頭卻有個疑問,一直難以釋懷。

“告訴我,七年之前,究竟吟風公子身上發生了什麽?”我俯下身,靜靜的問他。

“我不會告訴你的。”他轉眸看了我一眼,目光散亂,重新望向屋頂,“咳咳……他想當皇帝,我偏不讓他如願……你們……永遠都不會在一起的……他早晚會來……地獄陪我……”

他惡毒的笑了笑,頭一歪。

這一手掌控淩朝國都的十年的攝政王就此離世,至此,蘇家再也無法掀起風浪。

“蘇九麒究竟是真白癡還是假白癡?”昊希目視眾人將兩人的屍體搬離,自言自語的問道。

“誰知道呢?……唔,也許有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我喃喃的自語,轉身徑自離去。

“鳳銘,你說什麽呢?”

“告訴你也沒用。我要回去懲罰阿衡了……”

“……”

“從明天起,你去月元的藥堂幫忙,無論他讓你做什麽,即使是下人雜役,也不許叫苦叫累。”

“你讓我聽月元的指揮?那個……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去監督他幹活還差不多……”蘇子衡杏眼圓睜,開始討價還價了。

我堅定的說,“乖乖去藥堂幫忙,我會讓暗衛跟著你,不要耍花招。”

“嗚嗚嗚,我就知道你不愛我。偏心鬼,哥哥不要我了,母妃不要我了,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開始耍賴撒潑。

我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月元私下裏辦了一個小小藥堂,雇用大夫坐堂濟世,每日若有時間,他也會盡量去坐診一次,為老百姓看病抓藥。

阿衡出身不凡,自不比中小貴族,因此更加不通人情世故。他始終傲慢的恪守世族禮儀,從不跟平民下人交談,更不要說體恤下人了,因此在我府上一直不得人心。不客氣的講,上次他遭受淩刀那場無妄之災,很大程度上是他不尊重下人的報應!因此我要讓月元帶帶他,借在藥堂忙碌之際,多根真正的平頭老百姓接觸,最好能改掉這目空一切的壞毛病,以免悲劇重現。

他哥哥死在我手裏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他耳中,雖然他知道命定如此,並且已經做了自己的選擇,依然會難過,最近這段時間,我就不要見他了吧。

我昂起頭,迎著帝都即將破曉的春風,吐出一口自己也無法聽清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