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打掉對麵的火炮!
當日,李自成的起義軍在洛陽城四周布下了嚴密的營寨。
尤其是在城西方向,距離澗河僅二十裏之處,營帳如雲,密密麻麻地鋪展,綿延十數裏。
這些流賊並未立即發動攻擊,而是選擇圍城觀望。
夜晚降臨,無數篝火點亮了黑暗,宛如星辰落入凡間。
這日,溫越和陳伏湧應兵備王長義之召,前往商討對策。
洛陽城內的氛圍緊繃到了極點,街道上盡是忙碌搬運防禦物資的壯丁和民兵。
巡邏的官兵絡繹不絕,軍民都籠罩在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之中。
議事上,王長義極力激勵將領們堅守城池。
次日清晨,福王親自走出王府,盡管身體肥胖,行動不便,他仍攜世子朱由崧巡視城防,鼓舞士氣,號召軍民共同捍衛家園。
並且再次設宴請溫越等人,承諾若能守住城池,絕對會有重賞。
這日,流賊依舊未發起進攻,但他們開始大規模拆除並焚燒城郊的房屋。
洛陽作為中原的繁華都市,不僅主城周圍,連四關之外也遍布著眾多商鋪和住宅,沿主要道路延伸。
這些近城的建築,無疑妨礙了叛軍的攻城。
因此他們先行毀壞,同時搜尋可能遺留的財富和糧食。
望著城外火光衝天,城內的軍民既是憤怒又心痛。
他們的房屋,就這樣在烈焰中化為烏有。
崇禎三年正月初八日。
晨光熹微之際,寒風依舊凜冽。
昨夜的小雪已凝結成冰,城牆之上滑不留足。
陽光雖逐漸升起,但未能帶來絲毫暖意。
溫越手持千裏鏡,凝視著金水河的對岸。
身邊的青牙軍將領們亦披掛著紅棉羊毛大氅,同樣透過千裏鏡偵測著城外的局勢。
眼前所見,是一片淒涼的廢墟。
昨日叛軍的肆虐過後,北關外的房屋已被夷為平地,隻剩下一片狼藉。
洛陽近郊的繁榮景象,已然煙消雲散。
金水河畔的樹木也被悉數砍伐,留下的隻是一片空曠,僅剩黃土。
田野上也滿是狼藉,原本播種的麥苗已被踐踏得麵目全非,今年的收獲希望渺茫。
這些農民軍,不從事生產,卻又破壞他人的勞動成果。
他們所經之地,隻留下狼藉和破壞。
“流寇!”
宋潮站在溫越身後,語氣中充滿了厭惡,“絕不能讓這些流寇侵入關外,否則我們的桃花源將化為廢墟。”
青牙軍的將領們紛紛點頭,關外現在已經是一個世外桃源。
若是被流寇亂軍入侵,以其連任何東西都不放過的劫掠行徑,所過之處必將是一片廢墟。
溫越將視野拉遠,越過了破敗的村落和田地。
隻見二十裏外的邙山腳下,直至金水河上遊,連綿不斷都是流賊的軍營。
“李自成的營寨,位於澗河的西岸。”
根據夜不收的偵查,李自成的精銳部隊駐紮在澗河西側。
作為明末梟雄,李自成紮營策略十分謹慎,最精銳的部隊在中間,其餘營寨環繞外圍。
想要夜襲,很是困難。
突然,天邊傳來沉重的號角。
在天際線處,出現了一片黑色的線條。
從遠至近,無邊無際。
隨即,一陣陣警報聲響起,青牙軍的夜不收疾馳而歸。
溫越深吸口氣:“流賊來了。”
……
在洶湧澎湃的流賊隊伍中,一麵巨大的“闖”字旗幟迎風招展。
旗纓潔白如雪,旗杆閃耀著銀光。
在這麵威武的旗幟之下,李自成穩坐於他的黑馬上。
此刻,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前方那座雄偉的關城。
緊隨其後的是眾多流賊將領,包括劉旻縂、劉良翻、李果、高功衣、袁敵縱等。
周圍還有幾位文士裝扮的人物,如嵩冊先、牛行進、李炎等。
李自成幾個武將都是泥腿子出身,曆經嚴寒考驗。
盡管此時寒風如刀割,他們依舊泰然自若。
相比之下,那些文士則顯得有些難以承受。
李炎,嵩冊先和牛行進都是縮手縮腳。
將雙手藏入袖中,鼻子凍得通紅,呼吸間吐出的全是白色的霧氣。
凝視良久後,李自成若有所思地對劉良說:“劉兄弟,你所言非虛,這位明朝將領溫越確實是一位強勁對手,不容小覷。”
鑒於青牙軍的火炮射程可達兩裏之外。
李自成等人在窺探洛陽城北關時,都保持了相當遠的距離。
然而,城牆上青牙軍的嚴整軍容依然清晰可見。
在洛陽兵馬中,流賊勢力對溫越所率領的青牙軍是最高的關注。
根據哨探獲悉,洛陽城北關正是由溫越負責守衛的重地。
因此,李自成在完成營地的搭建後,親自攜同麾下將領前往北關進行實地觀看。
袁敵縱道:“闖王,末將已經詳細調查過,洛陽北關的防禦由溫越和陳伏湧共同承擔。
“圍繞北關的東、西、北三個方向,還設有一道羊馬牆,其與城牆之間的距離大約在七十步左右。
“若欲攻克北關,首先必須突破這羊馬牆,不過溫越在這牆內,布置了不少火銃兵,還設有火炮,想要攻破,要費不少力氣。”
袁敵縱的話音剛落,一聲如雷霆般響亮的粗獷聲音突然響起:“袁兄弟,費些力氣又何妨?我們既然是來攻城的,自然不能吝嗇力氣。那溫越的名聲雖然響亮,但隻有真正交手,才能判斷他是英雄還是草包。”
這番話出自劉旻縂之口。
他頭戴鐵盔,身材魁梧,披著的盔甲沉重無比,乃是流賊中的大將之一。
他這話引來了周圍將領的一片響應,紛紛稱讚:“劉爺說得不錯!”
看到眾人都有攻打北關的意願。
李自成沉思片刻後,轉向身旁的文人謀士問道:“幾位先生有何高見?”
李炎注視著北關的城池,道:“闖王,劉將軍從汝州歸來時曾提及,溫越的軍隊裝備精良,尤其是他們的銃炮威力巨大,其戰鬥力必然不容小覷。
“不過他們究竟有多麽強悍,以及如何作戰,我等並不清楚,現在正是探驗的好機會。”
李自成對李炎的看法表示讚同,他笑道:“早在永安時,先生就提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策略。
“既然這青牙軍擅長使用火銃,我們就用火箭回應!
“他們的紅衣大炮威力強大,我們不同樣也是準備了火炮。
“這次我們帶來的火炮數量有幾百門,光是其中射程超過一裏的大炮就有幾十門,現在正是它們發揮作用的時候。”
說到這裏,李自成放聲大笑。
嵩冊先也道:“闖王,依在下的看法是,還是應該先進行試探性的攻擊,以此來評估溫越軍的真實戰鬥力,再見機議行事。”
……
透過千裏鏡,溫越看到流賊的人馬如同無邊無際的海洋,一直延伸到視野的極限.
人聲鼎沸,馬蹄踏地,難以計數的饑兵在其中穿梭。
這讓溫越不禁猜測,李自成今日可能調動了不下十萬的兵力。
如此龐大的包圍圈,讓溫越不禁想起了在慎水河旁那次的包圍。
然而,與慎水河畔圍困他們的建虜相比。
這些以饑民為主的流賊士卒,其氣勢顯然遜色許多。
千裏鏡中,溫越清晰地看到了那麵繡有“闖”字的大旗,以及軍陣前的李自成及其部下,甚至連他們的容貌和舉止都一覽無餘。
“可惡!”
陳伏湧拍了拍城牆,通常在兩軍對壘時,很難看清對方主將的麵容。
但借助千裏鏡,即使是幾裏外的李自成任何動作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遺憾的是。
李自成等人距離這邊將近三裏。
這個距離,不在火炮的射程之內。
如果能縮短到兩裏,發射一炮,一舉消滅李自成及其部下。
不僅洛陽城之衛立解,眾人也將立下無比的功績。
突然,流賊那邊傳來號角聲。
陳伏湧心中一跳:“流賊開始進攻了。”
溫越舉起千裏鏡看去。
隻見流賊大軍中有幾個小型軍陣分離出來。
初步估計,約有上萬。
“咦?”
溫越驚疑了一下,他再次確認了一下。
沒有看錯,那些逼近的流賊軍陣,不僅有刀盾兵和長槍兵。
還有好些個沉重的火炮被推來。
“將軍,那是大型弗朗機炮……”
溫越身後的王鉤也感到驚訝,他一一數著:“一,二,三,四……三十,竟然有三十門之多!”
“這些大型弗朗機炮都能發射四斤左右重的炮彈,射程可達一裏多。
“而我們關城上的那些中小型弗朗機炮,隻能打到約二百步的距離。”
“那我們該怎麽辦?難道就隻能坐以待斃嗎?”
陳伏湧的兒子陳得聞言,不免有些驚慌失措。
習慣了青牙軍火力的絕對優勢,突然麵對擁有相當火力的對手,陳得不禁感到一絲慌亂。
北關城上,雖然也有三十門佛朗機炮,但大多是中小型鐵炮。
隻能發射二斤左右重的炮彈,射程不足一裏。
王鉤笑道:“陳兄不必擔心,我青牙軍還有十門紅夷大炮,其中兩門可以打到兩裏多,其餘的也能接近兩裏的射程。
“流賊的三十門大弗朗機炮,並不被我青牙軍看在眼裏!”
“是嘍,我差點忘了!”
陳得鬆了一口氣,想起這事。
“準備迎戰!”
此時,溫越沉聲下命令道。
立即,激昂的戰鼓聲響起。
“準備迎戰!”
命令被一層層傳達下去。
觀測官在城頭,用炮鏡不斷測量敵軍逼近的距離:“七百步。”
“六百步……”
“五百步……”
“各炮自由瞄準,目標隻有一個,給我打掉流賊的火炮!”
王鉤惡狠狠道!
立刻,金屬摩擦聲響起。
操控十門紅衣大炮的炮手們,不斷調整火炮。
“轟隆隆!”
一聲巨響,一門六磅紅衣炮第一個開火。
緊接著,另一門紅夷六磅炮也噴出濃煙。
隨著剛才射出的那顆炮彈,又一顆約五斤重的滾燙鐵球,凶猛無比砸向前方。
劇烈的炮聲連續不斷。
劇烈騰起的硝煙中,十門紅衣大炮接連開火,對著前方猛烈轟去。
……
北關城頭向北架設的十五門弗朗機火炮中,黃貴贏便是其中一名炮手。
每門火炮配備三名炮手,分別是裝填手、瞄準手和發炮手。
而黃貴贏擔任的是關鍵的瞄準手角色,享有較高的待遇,是炮手中的佼佼者。
炮手本就比普通士卒享有更好的待遇。
而作為技術含量更高的瞄準手,黃貴贏更是心懷傲氣。
然而,他內心深處卻常感到不甘,他自認為在洛陽城的炮手中技藝超群,卻隻能在操作這些小型火炮。
按照黃貴贏所想的,他至少該操作那些更大的紅衣大炮才對。
青牙軍接管北關後,原先的官兵將領跑去了洛陽城。
留下的他們這些炮兵則歸溫越指揮。
而在溫越指揮後,城牆上又增設了許多高台,供青牙軍的炮兵使用。
當青牙軍的炮手抵達時,黃貴贏心中充滿了羨慕與嫉妒。
青牙軍的炮手個個精神抖擻,即使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其裝備也比洛陽城的軍官還要精良。
這讓簡直看得人眼紅啊。
盡管在溫越到來後,北關的炮手們與青牙軍一同生活,享受著青牙軍的優越條件。
短時間內,許多原有的炮手們心思,已經發生了變化。
許多人都在考慮戰後是否要歸附青牙軍。
然而,黃貴贏始終保持著冷靜的觀察。
黃貴贏有自己的傲氣,佩服的是比自己強的。
因此,他對傳聞中強大的青牙軍抱有期待,但同時也保持著懷疑的態度,特別是對其炮軍的實力。
黃貴贏想親眼見證青牙軍炮手的實際表現,看看他們是否真的如外界所傳那樣出色,而不是僅僅外表華麗而已。
所以,在流賊開始攻城之際,黃貴贏密切關注著身旁青牙軍炮手的每一個動作。
當他看到他們流暢而熟練的操作時,不禁有些驚訝。
而在炮彈發射後,他緊盯著它們飛行的軌跡。
“他姥姥的,打得還真不差!”
黃貴贏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第一顆炮彈雖然沒有直接命中炮車,但它穿透了流賊密集的陣形。
一路上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帶走了許多人的肢體,摧毀了無數的軀體,留下了一條血腥的路徑和一片痛苦的哀嚎。
另一顆滾燙鐵球則精準地擊中了正在移動的炮車。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
炮車被徹底摧毀,碎片四濺,周圍的人也被波及,渾身是血,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黃貴贏忍不住讚歎,他很清楚在如此遠的距離上,擊中一個移動目標有多麽困難。
如果換成他來,是很難做到這樣的精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