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魔永逝
牆外。
廷玉山殘缺不全的身體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倒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他的腦袋上被利劍刺出一個黑漆漆的大洞，灰白色的腦漿流了一地。他的靈魂已經徹底消散，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廷玉山這一號人物。
曾經的陰險詭謀，曾經的王圖霸業，徹底煙消雲散，隻剩下這具醜陋的屍體，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屍體旁邊，一名少女趴伏在地，肩膀劇烈地聳動著，似乎正在無聲地哭泣。
蘭斯放緩腳步，走到少女的身前，看了一眼廷玉山的屍體，又看向哭泣的少女，眼光中露出憐憫之色。
良久，悠悠地長歎一口氣。
少女猛地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梨花帶雨的嬌顏……是紀弦。
紀弦的雙眼哭得紅腫，臉色也有些蒼白，看起來有些孱弱，隻是臉上卻隱隱流淌著驚心動魄的光華，似乎是老去的鳳凰浴火重生，又似是垂死的老人再獲青春。
看到是蘭斯，紀弦手背彈出來的鋼爪又收了回去。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蘭斯，聲音異常高昂，讓旁人聽起來有些歇斯底裏的味道，卻有著掩飾不住的解脫：“我，我終於親手殺了他！我真的殺了他……殺了他……”
蘭斯看著她那發亮的俏臉，心中明白，紀弦已經徹底破去了心中的魔障。
從此刻開始，她屬於自己的新生才算真正開始，從此，她再也不用在午夜驚醒，再也不用惶惶終日。
她就是她。
她，就是紀弦。
蘭斯輕輕說道：“恭喜你，終於屬於你自己了。”
這溫柔的話似乎有著強大的魔力，紀弦的淚水再次狂湧而出。
她撲入蘭斯懷中，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放聲大哭起來，徹底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蘭斯半跪下來，用他那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少女被冷汗浸透而顯得異常冰涼的後背，撫慰著少女那受傷的心靈。
蒙麵人跟無數的王府衛士也追了過來。
王府衛士不明就裏地想衝上來，蒙麵人從懷中拿出一塊金牌，王府衛士馬上變得恭敬。蒙麵人低聲吩咐了兩句，王府衛士領命散去。
紀弦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靜。
她抹了一把紅腫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蘭斯被自己淚水打濕的胸膛，羞赧道：“真不好意思。”
“難得看到你不好意思啊！”蘭斯故意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紀弦馬上恢複了正常，惡狠狠地瞪了蘭斯一眼，重重一拳擊中蘭斯胸脯，將蘭斯打翻在地。
然後她站起來，深深呼吸著冬日夜晚寒冷而清新的空氣，輕鬆地說道：“好了，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先饒過你，我走了！”
蘭斯齜牙咧嘴地揉著胸口站起來，急急叫道：“我到哪裏找你和羅絲？”
紀弦輕盈的身影漸漸沒入遠方的黑暗之中，她的聲音輕輕傳來：“等你有空的時候，我自然會去找你的。”
蘭斯看著紀弦消失的方向，嘴角牽過一絲寬慰的笑容。
有時候幫助別人的同時，也是在幫助自己。讓別人解脫的時候，同時也讓自己得到了解脫。
“好了，兒女情長結束，姑娘也跟你定下佳期，該想想別的事情了吧？”
身後傳來了納蘭明珠的聲音，他的聲音依舊那樣灑脫，聽不出一絲一毫父兄身亡而悲傷的情緒。
蘭斯轉過頭，上上下下打量著已經解下麵巾的納蘭明珠，奇怪地問道：“老爹死了，哥哥也掛了，難道你不感到傷心難過麽？或者你是個冷血的人？”
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在蘭斯心頭升起：納蘭明珠剛剛回到楓城，馬上就發生這樣的巨變，皇族盡數被殺。
事實上，現在納蘭明珠已經成為明珠國第一順位繼承人，這一切……不會都是出自納蘭的密謀吧？
難道，納蘭也是黑暗勢力的人物？
想到這裏，蘭斯後背涼颼颼的，這一瞬間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這猜測要是真的，恐怕大陸的劫難就真的到來了。
納蘭明珠絕對不像他兩個哥哥那樣地草包，如果讓他掌握了明珠國，明珠和流風王朝兩大強國，就全部落入了黑暗之神的手中，加上動向不定的水晶國，這幾乎集結了人類世界的最強實力了。再加上恐怖的亡靈大軍……
蘭斯想象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他們。
納蘭明珠奇怪地問道：“你怎麽了？怎麽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難道我有什麽不對麽？”
納蘭熟絡地想攬住蘭斯的肩膀，蘭斯卻條件反射般地向旁邊一閃，躲開了納蘭明珠的胳膊。
納蘭微微眯起雙眼，仔細看著蘭斯，敏銳地問道：“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話直接對兄弟講，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遮遮掩掩的。”
蘭斯用精神力探察四周，發現沒有什麽異常，周圍的王府衛士中也沒有什麽高手。
心中略一思忖，蘭斯決定直接同納蘭明珠攤牌，如果他真的有什麽破綻，那麽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將納蘭就地搏殺，絕對不能讓他竊取明珠國的政權。
計議一定，蘭斯盯著納蘭明珠的臉，緩緩地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除了你的兩個哥哥欣苑明珠和弘治明珠之外，你的父親，明珠王也同樣被刺殺了。”
“什麽！”納蘭明珠臉色倏地變成蒼白，失聲叫道。
蘭斯注視著納蘭的眼睛，繼續說道：“也就是說，你現在成為了皇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納蘭明珠恍若未聞，閉上了眼睛，過了半晌，他的嘴角驀地牽出一絲笑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納蘭毫不退讓地與蘭斯對視，眼神堅定而睿智，用他獨特灑脫的聲音說道：“所以，今天晚上這場騷亂的最終得益人，是我。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納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以為我也是黑暗勢力的人？”
蘭斯淡淡地說道：“我隻是懷疑，要知道，亡靈大軍已經重新出現了，流風王朝已經被黑暗勢力所占據……”
“等等，你說什麽？”納蘭明珠打斷了蘭斯的話，“你說亡靈大軍已經出現了？他們在什麽地方？”
蘭斯答道：“在東方聯邦，也就是以前的東方聯盟。現在東方聯邦東部的城市已經全部淪陷，剩下的軍隊在白石城據守。”
納蘭明珠出現短暫的失神，悵然說道：“阿姨的預言居然是真的，人類的劫難又要來到了。”
納蘭明珠用力攥了攥拳頭，堅定地說道：“現在明珠國絕對不能亂。”他轉向蘭斯說道：“好吧，你需要我用什麽方法來證明我的清白？我絕對配合你。但有一點，必須要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蘭斯想了想，有些遲疑地說道：“我隻知道一個辦法，不過……”
“不要不過了，開始吧！”納蘭明珠急躁地打斷了蘭斯。
“好吧，我們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跟我來。”
兩人來到一個無人的小巷裏，蘭斯停住腳步，盤膝坐下，招呼道：“你也坐下。”
納蘭明珠坐到蘭斯的對麵，蘭斯伸出手，按在納蘭的額頭上，緩緩地說道：“放開你的心靈，讓我進入你的精神世界，和你一起重溫你往昔的記憶。”
納蘭明珠明顯地一愣，說道：“你的精神力量要進入我的精神體中麽？這可是很危險的，一不留神，我們兩個都要成為白癡。”
蘭斯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說道：“沒有問題的，相信我吧。”
納蘭盯著蘭斯看了半天，嘟囔著說道：“好吧，相信你一次。”他抬頭看了看天，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我已經將楓城的*夜色*（禁書請刪除）記在腦子裏了，就算以後變成白癡也不會忘掉。我們可以開始了。”
蘭斯不禁失笑起來，納蘭就是這樣一個有意思的人。
兩個人同時進入了空冥的境界，蘭斯身上泛起淡淡的白光，將兩個人都籠罩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同時清醒了過來，他們淚流滿麵，不過臉上都洋溢著絢爛的笑容。
在剛才兩個人毫無保留的精神交流中，他們共同暢遊納蘭的記憶之河，分享他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這是一段奇異的經曆。
蘭斯按著納蘭明珠的肩膀站了起來，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腳，然後將納蘭明珠也拉了起來，笑著說道：“想不到你小的時候就那麽有意思啊！”
納蘭同樣一臉笑容，歎息道：“有意思麽？我不覺得。我有一個灰色的童年，在王宮這個黑色的大染缸裏麵，我得不到任何的快樂。我多麽希望我出生在一個平凡人的家庭啊。”
“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的童年跟我比起來，簡直就是生活在天堂……算了，不說那個，現在我覺得，無論以前受過怎樣的磨難和不快，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挺有意思的。”蘭斯跟納蘭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巷子。
納蘭用好像吃了虧的語氣對蘭斯說道：“我與你分享了我的記憶，我也要看你的記憶，這樣才公平。”
蘭斯想了一下，遲疑著說道：“不行。你的精神力量雖然很強大，但比我還要差些。如果讓你進入我的精神之海，你有可能會永遠迷失在裏麵的。”
“哼，自吹自擂！等到解決了這次危機，我一定要嚐試一下！”納蘭明珠又抬起頭看了看天，歎息道：“沒有變成白癡，逃過一劫，哈哈。我第一次發現楓城這霧蒙蒙的天空也很有欣賞價值啊！”
蘭斯辨別了一下王宮的方向，說道：“走吧！剛才我們耽誤了大約有一刻鍾的時間，要快些了。”
納蘭明珠同蘭斯並肩而行，悠然說道：“不，剛才我們最多花掉了一盞茶的時間。精神的世界中，時間流淌的速度比現實中快得太多了。”
蘭斯疑惑地看了納蘭明珠一眼，問道：“你怎麽知道？”
納蘭明珠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翻了個白眼，說道：“看天！”
蘭斯也學著納蘭一般有模有樣地朝天看了兩眼，唔了一聲，一臉鄭重地說道：“你好像看錯了，明明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納蘭明珠拍了蘭斯肩膀一掌，笑罵道：“你還是跟東方聯盟的時候一樣有意思。對了，你探察人的精神力這一招是跟誰學的？不會……你是一名精神魔法師吧？我要舉報你的哦！”納蘭明珠向蘭斯一旁跳開，一副不齒的模樣。
蘭斯露出回憶的神色，說道：“這是我跟紅龍老人學到的。”
納蘭明珠用尊敬的語氣說道：“我跟著師父見過幾次紅龍老人。他是我最敬仰的人之一，不是因為他的武功有多麽高超，而是因為他高尚的人格。”
“是啊。”蘭斯附和道。
納蘭明珠突然問道：“既然你見過紅龍老人他老人家，也一定看過命運之書那個怪東西了吧？有沒有什麽發現？”
蘭斯遲疑了一下，考慮是不是要對他說實話。
他現在的想法已經跟當時大有不同，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個以後再說吧，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前麵，王宮在望。
王宮周邊的警衛表麵看起來與蘭斯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麽不同，但蘭斯敏銳地察覺到，隱藏在暗處的哨崗增加了三倍以上。
王宮外麵的廣場裏熙熙攘攘，停滿了各式各樣造型精致華貴的馬車，每輛馬車的車廂上無一不雕刻著繁複精密的圖案，那象征著一個個年代久遠的名門望族。
蘭斯簡單地看了一下，發現不但楓城中幾乎所有的實權人物盡數到齊，而且還來了不少王爺的車駕；看來大王子弘治明珠和二王子欣苑明珠遇害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了。
也許，有些王室宗親已經迫不及待地動起王儲這個位子的心思了罷？不知道明珠王遇刺的消息傳出去了沒有？
蘭斯心情沉重地向裏走去，臨走拿到的金牌讓蘭斯帶著納蘭明珠暢行無阻。
離大議事廳還很遠，就聽到裏麵傳出能夠將屋頂掀翻的巨大聲浪。
“小子，你居然敢拘禁我！你知道我是誰麽？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就是親王殿下了！”
“我要覲見陛下，我要申訴！”
“二位王子不幸遇難，陛下怎麽還不出來主持大局？”
“陛下一定也被你這個逆賊拘禁了！我要替陛下報仇！”
“內懲國賊，外揚國威！”
大議事廳外被禁衛軍團團圍住，門口緊閉，封印法師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慮地走來走去。
看到蘭斯，封印法師直接飛了過來。
蘭斯剛要說話，封印法師已經從他的身旁掠過。
蘭斯還沒來得及說話，封印法師已經狠狠地揪住了納蘭明珠的耳朵，惡狠狠地大叫道：“你這個小兔崽子，上次偷走了我的古精靈學聖典，趕快給我交出來！”
納蘭明珠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聳了聳肩膀，說道：“沒了。路上有一次沒東西引火，就把那本書給……哎喲，哎喲，輕點輕點，疼啊！”
“你這個小混蛋！”封印法師眼珠子瞪得都要從眼眶裏掉出來，大聲吼道。
蘭斯看著封印法師腦門上不停跳動的青筋，十分擔心他會突然腦溢血掛掉，連忙攔在兩人中間，勸解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時候，正事要緊，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麽處理裏麵那個火藥桶吧！”
封印法師瞄了蘭斯一眼，哼哼著說道：“火藥桶？隻要找到了這個小兔崽子，就是科洛拉絲火山爆發都會熄滅。”說著，他手上又狠狠地加了把勁。
納蘭明珠疼得哇哇亂叫，被封印法師拎著耳朵著向大議事廳走去。
雖然納蘭明珠一副倒黴的樣子，但是守衛在大議事廳外的禁衛軍官兵看到他，卻無一不露出了驚喜和尊敬的神色，一個個腰板挺得直直的，齊齊向正在齜牙咧嘴的納蘭明珠行禮。
蘭斯看得出來，他們這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不知道納蘭明珠以前在明珠國幹過什麽，居然能讓這些軍士有如此的態度？
封印法師一直到了門口才鬆開抓著納蘭明珠耳朵的手，叫道：“好了，搞定了這件事情，我們再算帳。”他的語氣輕鬆，絲毫不似要處理明珠國政權更迭的大事，而像是去市場買菜那麽簡單。
蘭斯迷惑地跟著兩人走入了大議事廳。
後麵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了蘭斯的預料。
事件的解決異常順利。
納蘭明珠剛剛在大議事廳現身，大廳倏地變得落針可聞。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爭吵，目光全部鎖定在納蘭明珠身上，並自動讓開一條寬敞的道路來，讓納蘭明珠直接走到那個王位上坐下。
剛才吵得最凶的幾位王室宗親，一個個噤若寒蟬，一臉頹廢的樣子，有幾個看樣子已經準備退場了。
當封印法師宣告明珠王也遇刺身亡的消息後，會場出現了短暫的騷亂，接著封印法師又宣布亡靈大軍重現大陸的消息，讓所有的聲音化為虛無。
蘭斯沒有料到，人們對亡靈的恐懼和重視到了這種程度，在亡靈入侵的大前提下，一切事情都變得簡單而高效率。
次日經過了一個隆重而簡單的儀式，納蘭明珠加冕成為新的明珠國王。
同日，明珠國向全國通告了亡靈大軍重現大陸，並發出征集令，所有預備役士兵和適齡青年都在征集範圍之內，明珠國進入戰時狀態，這架戰爭機器開始高速運轉起來。
納蘭明珠力排眾議，任命北豐朝為北豐公國國主。北豐朝終於成為已經懸空幾年的北豐大公爵，他啟程前往北豐公國，集結兵力支持東線。
兩日後，東勝公爵東勝臨川，將帶領一萬禁衛軍和迅速集結的三萬雇傭軍開赴前線。
一時間，戰雲密布，山雨欲來。
納蘭明珠登基後的第二天。
東勝公爵府裏忙碌非常，準備東勝公爵的再次出征。
夏月和淺雨也跟著忙忙碌碌，夏月很想跟著一起出征，用她出色的“魔法”教訓一下那些肮髒惡心的僵屍骷髏們。
勇者鬥惡龍，是每個少男少女都曾經做過的夢。
捧著書本長大的年輕人們並不能理解亂世的殘酷，他們並不知道，將軍胸前璀璨耀眼的勳章，永遠都是用血池肉海浸泡而成的；那些傳唱的英雄史歌，永遠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許多年輕人甚至企盼著亡靈戰爭的到來。也許隻有讓他們親自走上戰場，才能真正領悟到戰爭的殘酷，與和平的來之不易。
也許是蒼天憐憫下界將爆發的殘酷戰爭，所以給予這些即將離別的人們更多的溫暖，這兩天的天氣特別地好。
冬日的陽光暖洋洋地，肆虐的寒風也停止了呼嘯。
蘭斯一個人在鳳音的床前踱來踱去，右手拿了一把小刀，不時比劃著，小刀在陽光的映照下雪亮雪亮地，口中嘟嘟囔囔：“幹？還是不幹呢？”
“葉驚雷，你在幹什麽！”門口傳來夏月的大叫。
夏月竄了過來，一把將蘭斯手中的刀搶了過去，然後向老母雞一樣護住後麵靜靜沉睡的鳳音，義正詞嚴地叫道：“你，你不要亂來啊，你要幹什麽！”
蘭斯撓了撓頭皮，莫名其妙地問道：“我，我怎麽了？”
“你手持凶器要對鳳音姐姐做什麽？哼，欺負一個昏迷的人算什麽本事！”夏月看到蘭斯走過來，心裏更不踏實了，現在的這個葉驚雷跟她記憶中的蘭斯差了好多，讓她有些看不透的感覺。
“凶器？”蘭斯眼光落到夏月手中的小刀上，恍然明白了這一切的來由，失笑道：“我想幹什麽壞事，也不會拿這麽小的一把刀子。”
蘭斯悠閑地坐到了旁邊的藤椅上。
夏月氣得說不出話來，向門口喊道：“冰芙，你來揭穿這個家夥的陰謀！”
靠在門框上的冰芙笑吟吟地，一雙妙目飄到蘭斯身上，輕輕說道：“我相信葉大哥一定不會做壞事的，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冰芙！你不要被這個表裏不一的家夥給騙了！他變得好厲害，現在可陰險得很！”夏月對冰芙的臨戰倒戈大為不滿，大聲反駁道。
冰芙輕輕但堅定地搖了搖頭，青絲飄拂，遮住了她深情款款投向蘭斯的眼睛，但蘭斯依然感到她投過來的異樣目光，不禁有些頭疼，表麵上仍裝作沒有察覺，望向夏月。
夏月的兩頰上有兩行才幹不久的淚痕，蘭斯連忙問道：“夏月，誰欺負你，怎麽哭了？大哥給你報仇去！”
“切，應該你叫我大姐才對！”夏月順勢坐到另一張藤椅上。她被蘭斯的一句話勾起了心思，扁著小嘴，眼眶又紅了，“他們好可憐喔！”
蘭斯用不解的眼光看著夏月，夏月繼續說道：“昨天有黑暗法師在城裏麵搞破壞，許多被黑暗魔法攻擊到的平民，他們都好可憐喔，全身都潰爛了，你聽，這裏都能聽到他們的呻吟聲呢！”
蘭斯失聲笑了。這是東勝公爵府的腹地，怎麽會聽到那些平民的呻吟？顯然這件事給夏月的印象太深刻，已經深深印入了她的腦子裏，才讓她生出這種感覺。
夏月很少露出這種多愁善感的模樣，她隨即恢複了本性，用力攥緊了拳頭，“他們最好已經逃掉了，不然我一定要他們好看！”
旁邊冰芙接著說道：“幸好在明珠國沉寂很久的生命魔法師又出現了。如果不是他們出手，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要死於非命呢？”
“生命魔法師？你們也聽過他們的名號麽？”從冰芙的口氣中，蘭斯聽出她對生命魔法師頗為推崇，看來他們所說的輝煌曆史也許有幾分真實。
冰芙用力地點點頭，精明的眸子裏透出崇敬的眼光，說道：“爹爹就曾經是一名生命魔法學徒。
“生命魔法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他們是擊敗亡靈大軍的主要力量，也是我們明珠國的驕傲。要不是幾十年前出過什麽意外，說不定我爹爹已經是一名生命大魔法師了呢！”
蘭斯沉吟著點點頭，隨口說道：“生命魔法師在這個時候出現，真是幸運啊。”
冰芙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移到了蘭斯的旁邊，她的聲音就像輕紗柔風般地細膩，“爹爹正為這件事情煩惱呢！他曾經去見生命魔法師的頭領，請求他們派法師跟隨東勝伯伯一起前去東線，可是，生命魔法師的頭領說這件事情他們作不了主，要他們的神主前來決策。”
“神主！”蘭斯失聲叫道。
夏月顯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她的注意力馬上被這件事情吸引，不自覺地停止了哭泣。她搶著大叫道：“是呀，是呀，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麽神明！紅龍之塔的命運之書，雖然每年給人看，還不是從來沒有人看懂麽？叫我說，什麽神主什麽妖魔的，肯定統統都是假的！”
冰芙嬌笑著說道：“月月，你可不要亂說，小心要神罰的哦！”顯然她也不相信有什麽神主。
蘭斯心裏嘀咕：“他們所說的神主不會是我吧？”
蘭斯腦海中突然出現青藤法師和封印法師兩個老狐狸的麵孔，他們張牙舞爪跳著奇怪的舞蹈，嘿嘿嘿奸詐地笑著，齊聲對蘭斯大叫：“神主……神主，你就認了吧！你一定逃不掉的！”
蘭斯猛地一甩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出腦海，急促喘息了兩聲。
他突然發現，盡管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與所謂的命運抗爭，但命運之輪還是一如既往地前進著，不知不覺間，自己肩膀上的擔子越來越多，越來越重了。
放棄一切，讓他們去爭鬥吧！我隻要保護好我的親人就好了！
蘭斯心中一個聲音在呼喊。
隻是，他能夠放棄一切，飄然遠去麽？
明珠國怎麽辦？明珠國有許多的朋友，在這個亡靈大軍入侵，人類再次陷入危機的時候，他們會願意跟著蘭斯離開麽？
更重要的是，如果蘭斯繼續逃避下去，那麽─秀蘭怎麽辦？
蘭斯隻覺得自己的腦海中紛亂如麻，千頭萬緒理不清楚。
突然有人在晃動他的胳膊，轉頭看去，冰芙正擔心地看著自己，關切道：“葉大哥，你怎麽了？”
蘭斯搖搖頭，說道：“我沒事，想出去看看。”站起身，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冰芙的手臂。
冰芙臉上閃過微不可察的黯然，夏月跳著站了起來，不容置疑地叫道：“好，我們一起去。”
楓城的各個街道上淒涼冷清，偶爾有行人走過，也是行色匆匆，臉色嚴峻。
亡靈大軍入侵的消息，已經得到了證實。
作為離流風王朝最近的大國，明珠國肯定首當其衝受到最猛烈的進攻。這個沉甸甸的消息如同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昨晚的暴亂中受傷的人很多，楓城的治療院根本無法全部接納，因此在許多街口又搭建了一些簡單的棚子，許多傷員就在那裏接受生命魔法師的治療。
蘭斯站在路旁，遠遠看著棚子裏麵人來人往，不單是被黑暗魔法所傷的人，普通的傷員也到那裏治療。
進去棚內的人大多臉帶焦急和痛楚，而當他們出來的時候，臉上無一例外，掛滿了發自內心的感激和崇敬。
冰芙在後麵幽幽地說道：“他們真是可敬的人呢！受傷的人太多，治療的人手不足，很多生命魔法師幾乎一直沒有休息，聽說已經有好幾位魔法師因為太疲勞而昏倒了呢！”
“是麽？”蘭斯臉露迷茫，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那些傷員離開的時候，都會十分虔誠地向為他們治療的生命魔法師們施禮致謝。
夏月蹦蹦跳跳地要過去，冰芙注意到蘭斯的異常，關切地問道：“葉大哥，你怎麽了？”
夏月扭過頭，首先看到蘭斯迷茫的雙眼和有些呆呆的表情，隨即，他的臉上浮現出發自內心的喜悅與歡愉，又演變成滿臉的笑容。
蘭斯輕輕說道：“我明白了。”他低沉的聲音似是在回答冰芙的問題，更似在響應自己的內心。
夏月看看蘭斯，又看看冰芙，不明所以地問道：“冰芙，蘭大哥怎麽了？他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懂？”
冰芙癡慕地看著蘭斯說道：“也許，葉大哥是想明白了什麽複雜的問題吧！”
“廢話！”夏月撇了撇嘴，然後揪住蘭斯的衣襟，“好了好了，我們過去看看！”
“不！我想回去了！”蘭斯微笑著說道。
“你！”夏月怒道：“你這不是在耍我和芙兒麽？去不去，不去就要你好看！”
蘭斯不再理會她，徑自轉身向回走去。
夏月在後麵大喊道：“冰芙不要拉著我，讓我去打爆這個混蛋的頭！冰芙，放手啊放手！”
冰芙一麵竭力拽住怒氣衝衝的夏月，一麵癡癡望著蘭斯的背影。
葉大哥到底明白了什麽呢？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全身都散發著奪目的光彩，以前總糾纏在他眉目間的憂慮也一掃而空。
此刻的他，就像破開雲霧，君臨大地的太陽，那樣耀眼，那樣奪目。
也許，這才是葉大哥的本來麵目吧！
鳳音緩緩地睜開眼睛，她感覺到全身無比舒坦，充滿著強大的力量。
“嗬，姐姐醒過來了！”旁邊傳來少女喜悅的歡呼。
鳳音剛剛升起坐起來的念頭，身體便如同一根輕飄飄的羽毛一般，呼地坐了起來。鳳音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床，她有種感覺，如果自己想的話，甚至可以飛起來。
她沒有理會旁邊少女關切的問候，皓白的玉手輕輕抓住床頭堅硬的紅木雕成的鳳頭，輕輕一掰。
鳳頭如同朽木般地應聲斷裂。
鳳音看著手中的紅木，輕輕一撚。紛紛揚揚的木屑從指隙中飄出，落得滿地都是。
“哇，鳳音姐姐好厲害！”夏月眼睛瞪得大大地，一臉讚歎。而冰芙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鳳音輕輕吹出一口氣，細微的氣流帶著木屑，旋轉著湧向前方。
鳳音幽幽歎了口氣，今後的自己，也隻能像這些木屑一般隨波逐流了吧！她心中亂糟糟地，各種滋味同時湧上心頭。
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威嚴的，尊貴的，讓她不由自主生出朝拜衝動的氣息。
“吱呀！”
房間的門打開，蘭斯走了進來，他衝夏月和冰芙點點頭，笑容可掬地對鳳音說道：“你醒過來了，有什麽不適的地方麽？”
鳳音恭敬地拜倒在地，一絲不苟地回答道：“神仆鳳音拜見光明神主陛下。回陛下，屬下很好，沒有不適的地方。”
鳳音栗色的柔順長發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形成一個朦朧的簾幕，遮住了她的臉龐，看不清她此刻是怎樣的表情。
“鳳音姐姐，你這是幹什麽？”冰芙驚訝地大叫。
夏月更是衝上前，拽住鳳音的胳膊要將她拉起來，口中憤憤地大叫：“鳳音姐姐，就算葉驚雷這個混蛋救了你，也不用這樣恭敬地對待他！他是應該的！”
鳳音輕輕一擺手，夏月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接著她便騰雲駕霧般地飛了出去，好在她身手還算矯健，勉強雙腳著地向後連打了幾個踉蹌才站住。夏月扶著牆，驚駭地看著鳳音，這還是那個嬌弱無力的鳳音姐姐麽？
蘭斯皺著眉，上前一把將鳳音拉了起來，怒道：“鳳音，你何必這個樣子！”
鳳音毫不理會夏月和冰芙驚訝的目光，淡然自若道：“尊卑有別，屬下不敢逾越。”說著，輕輕掙開了蘭斯的手。
蘭斯心中升起一股怒氣，他捧起鳳音深垂著的臉，大吼道：“看著我！”
鳳音的睫毛顫了幾顫，一對妙目緩緩地抬起，與蘭斯怒氣騰騰的雙目相對。
蘭斯一字一頓地說道：“鳳音，我要你知道，我這麽做僅僅是想治好你的傷勢，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我希望你這次醒來，還是以前那個溫婉可人的鳳音，那個獨立獨行，深有主見的鳳音，要是你變成方才那種樣子，我寧願讓你繼續沉睡下去！明白了麽！”
鳳音定定地看著蘭斯，妙目上漸漸蒙上一層水霧，霧氣凝聚，兩行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順著粉頰緩緩地流下。
蘭斯深情地說道：“鳳音，我要你知道，你永遠是我最珍貴的朋友。為了保持我們的友誼，我寧願付出任何的代價。”
鳳音抽泣著，緩緩地點了點頭。
夏月和冰芙呆呆在一旁看著，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您……”
“嗯？”鳳音剛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蘭斯打斷。
鳳音黯然笑了笑，說道：“蘭斯，你知道麽，光明之神的神血破除神之烙印上的封印，賦予我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在我身體中埋下服從的種子。你的任何命令，我都會無條件去執行的。”
“什麽！”夏月驚訝地大叫，蹭地跳了過來，拉住鳳音，氣勢洶洶看著蘭斯，“不許你對鳳音姐姐有什麽壞念頭！”
蘭斯輕輕搖著頭，斷然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永遠不對你下命令，我們不就可以跟以前一樣了麽？”
鳳音的嘴唇顫了一下，沒有說話，在心中暗歎。
即使一個人從來不命令他所養的馬兒，他們又擁有相互平等交流的可能性麽？
“鐺鐺鐺！”
連續的鍾聲似乎是從渺茫的天邊傳來，渺茫而悠遠，回響在楓城蕭瑟的天空中，也鑽進每個人的心底，在心田嗡嗡作響，震得人們心神不寧。
每個明珠國的子民都知道這鍾聲的含意，六十年前水晶國大舉入侵，南部兩省淪陷，這鍾聲曾經敲響過；三十年前流風王朝偷襲，東勝老公爵戰死，這鍾聲也曾經敲響過。
如今，鍾聲再次敲起。
這是明珠國全國投入戰爭的號角─它的響起，表明了明珠國已經陷入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夏月臉色突變，口中大叫道：“爹爹！”奪門而出，冰芙緊跟著她跑了出去。
鳳音的眼神投向蘭斯，蘭斯微笑說道：“東勝公爵就要帶兵出征了，你想去看看麽？”
鳳音注意到蘭斯是用詢問的語氣說話，顯然是害怕自己受到光明神力的控製而被動地接受蘭斯的命令，心中一陣感激，不過仍是搖了搖頭，垂著頭低聲說道：“不了，剛剛打開封印，我對力量的控製還不熟悉，想好好的體會一下……也許以後或多或少能幫上你的忙。”
蘭斯點點頭，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一本正經問道：“幫忙，是指朋友間的幫忙麽？”
鳳音一愣，隨即螓首輕點。
蘭斯會心一笑，揚長而去。
大議事廳。
經曆了王權交替風波的明珠國群臣們濟濟一堂。
許多曾經的常客永遠不再出現，他們已經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轟然倒下，他們的位置迅速地被新的麵孔所取代。
這些新的麵孔躊躇滿誌，踏出代表著明珠國最高權力的殿堂，瞻仰著輝煌的宮殿，意氣風發，熾熱的目光凝視著王座下麵的幾張位子，幻想著某一天，那裏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納蘭明珠依然是那副灑脫不羈的模樣，但戴上皇冠披上王袍之後，卻自然而然生出一種威嚴之氣，隨意的話語，卻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青藤大法師，眾所周知，生命魔法是對付亡靈法師最犀利的兵器，如今大戰在即，您卻總是推三阻四，到底是何道理！”
隨著這聲斷喝在廳堂間回響，廳堂中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
青藤法師幹皺如橘子皮一般的臉上看不出變化，他完全無視東勝臨川和北豐朝投過來熾熱的眼光，抓著他的藤杖緩緩地站起，說道：“啟稟陛下，為國出征是我等莫大的榮耀，隻是這件事情還是要……”
“還是要神主點頭才行？”東勝臨川冷峻的臉上隱含怒氣。
青藤法師嗬嗬笑了兩聲，點頭說道：“爵爺說得沒錯。”
東勝臨川霍地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上身向前傾出，彷佛一隻擇人而噬的雄獅，咆哮道：“大軍明日就將出征，你現在還在推三阻四，到底是何居心？再說，你們生命魔法師哪裏又有什麽神主！”
納蘭明珠安坐皇座，笑吟吟沒有說話，彷佛僅僅是個旁觀者。
青藤法師捂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才不急不憂地說道：“神主上午已經發下神諭，一會兒他會親臨此地，到時候一切都會明了。”
廳堂上的群臣大嘩！
本來靜得落針可聞的廳堂彷佛投入了無數的蒼蠅，嗡嗡地響成一片。
納蘭明珠插口問道：“青藤大法師，您所說的神主是……”
青藤法師臉上露出虔誠的表情，雙手握住藤杖，微微低頭恭敬道：“當然是賜予我們生命魔法師力量的生命之神。”
這平淡的話語恍若呼嘯而過的十二級颶風肆虐**而過，將大議事廳掀起一浪蓋過一浪的波濤！
生命之神！
這神話時代的神明，即使生命魔法師在明珠國最強盛的時候，仍然從未有人得見一麵……今天居然會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很多人都意識到，今天的朝會將是一個曆史性的開端，也許它預示了一個時代的來臨。
“咚咚！”
納蘭明珠敲了敲桌子，廳堂中馬上安靜了下來，新皇已經樹立了足夠的威信，“先進行下個話題。”
生命魔法師總部。
淺雨心神不寧地看著外邊，惹得正在為她講解生命魔法奧義的那位法師，也忍不住順著她的眼神向外望去，卻隻看到了幾隻呱呱叫著、掠過高空的寒鴉。
封印法師眉頭微微皺了皺，低聲訓斥道：“淺雨！”
淺雨深邃清澈的眸子轉向封印法師，渙散地看了他一眼，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小鼻子上頓時出現了幾道細細的折兒。
好在封印法師早就知道了對付淺雨的法寶，連忙祭出來：“忘記你大哥葉驚雷臨走是怎麽囑咐的了？”
果然淺雨聽話地低下了頭，封印法師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淺雨霍地站了起來，向門口跑去。
封印法師忍不住大叫：“淺雨！你到哪裏去？”
淺雨脆生地回答道：“大哥來了！”
“大哥？葉驚雷？”封印法師目光投向窗外，將不大的院子盡數收入眼中，臉上勃然變色，“淺雨這小丫頭怎麽也學會騙人啦？給我回……”
封印法師的話語戛然而止。
窗外，蘭斯大步跨了進來，笑容可掬地將輕盈如蝴蝶般撲過來的淺雨攬入懷中，淺雨靜靜伏在蘭斯的胸前，好像一隻安靜蟄伏的貓兒。
蘭斯抱著淺雨走進屋裏，關切地詢問說道：“淺雨，對神力的應用掌握的如何了？”
淺雨揚起頭，得意地說道：“我都掌握了！”她眼巴巴看著蘭斯，不住地扭動著腰肢，好像一隻剛剛銜回獵物，搖著尾巴向主人表功的小狗。
蘭斯輕輕撫摸著淺雨火紅色的頭發，發現她的頭發中竟然隱隱帶著一絲綠色，表揚說道：“我就知道我們的淺雨最棒了！”
淺雨聞言露出十分快活的表情，隨即想起了什麽，想將臉板起來，裝成一副無所謂，小事一樁的模樣，卻怎麽也辦不到。
那發自心底的得意從她每一個細胞中散發出來，可愛的模樣讓所有看到的人都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封印法師故作嚴肅地說道：“不準說謊，明明還沒有學完！”
淺雨蹭地從蘭斯的懷中跳了出來，春蔥般白皙的手指著封印法師，氣哼哼地說道：“你！”
“我？我怎麽樣？”
老著臉皮，自以為激將成功的封印法師馬上發出一聲驚叫，一個飛翔術已經加持到了身上，輕飄飄地浮起來。
幾根長有銳利倒鉤的荊棘從地上鑽出來，將封印法師的褲子絞得粉碎。
封印法師飄在空中哈哈大笑，“這樣就說出師還早的很！”
卻發現蘭斯跟那生命魔法師青木法師都用奇異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頭上，伸手一摸，摘下來兩顆香噴噴的小蘑菇。
蘭斯輕笑道：“封印老頭子，晚上我們可以燉蘑菇湯了哦！”
封印法師老臉一紅，仍不服氣道：“搞這些東西又有什麽用！”
淺雨不再理會他，臉頰貼在蘭斯的胸膛上，聽著蘭斯熟悉的心跳聲，喃喃地說道：“大哥，我將那個綠點點種到了老師的身體裏了哦！”
“綠點點？”明白淺雨說的是生命神力的封印，青木臉色大變，蘭斯卻不懷好意地看著封印法師，故意問道：“在哪裏啊，我沒有看到。”
淺雨抬起頭看著蘭斯，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蘭斯嘴上說的與心裏想的並不一致，仍然服從地說道：“那我給大哥看！”
話音未落，封印法師**在外的右臂驀地破開一個小口子，裏麵沒有鮮血流出，卻是長出了一根翠綠欲滴的青藤，青藤細黃的根須清晰可見。
封印法師大叫一聲從空中跌下，摔在地上茂盛的荊棘上，荊棘將他渾身的衣服扯破，卻仍恍若未覺。
他發現自己的右臂在瞬間徹底失去了知覺，精力在迅速地流失，胳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萎縮。
青木法師滿臉讚歎，仰慕地說道：“果然是生命神力！女神陛下對神力的操控簡直神乎其技，真的已經不需要屬下再說些什麽了。”
“淺雨，不能這樣胡鬧！”蘭斯臉一板。
淺雨吐了個舌頭，脖子一縮，大眼一轉，封印法師右臂的青藤驀地枯萎，轉眼間化為飛灰，紛紛揚揚灑了封印法師一身。
封印法師毫不在乎這些，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右臂不但恢複了知覺，而且近年來老是隱隱作痛的肘關節，再也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這就是生命神力的力量！
封印法師第一次了解到生命神力與生命魔法的不同，望向淺雨的眼光中，也多了一絲忌憚。
淺雨卻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多麽了不起的事情，她蜷在蘭斯的懷中，朝封印法師做了一個鬼臉，封印法師不自然地咧開嘴笑了笑。
“如果淺雨已經領悟了生命神力的真諦，那麽現在就去大議事廳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蘭斯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青木法師恭敬地回答道：“回稟神主殿下，女神殿下的境界，屬下已經無法理解了，殿下以後對生命魔法的摸索，隻能依靠她自己。”
蘭斯皺了皺眉，說道：“稱呼淺雨女神殿下，是否會引起世俗政權的提防和不信任？”
封印法師恢複了平靜，歎息道：“相反，我們正需要一位女神。自從亡靈大軍重現大陸的消息傳出後，民眾陷入恐慌，東勝公國已經出現了大量的難民潮，楓城也出現了人心不穩的情況，許多貴族已經開始將財產向西方轉移了。”
說到這裏，封印法師似笑非笑地看了蘭斯一眼，說道：“再說，你的計劃不是跟這個有異曲同工之妙麽？本法師可是明察秋毫，沒有對那幫小兔崽子透露一點生命之神的消息哦！”
蘭斯想想，點點頭說道：“也是！那麽我們走吧！”
他拉起淺雨，大步向外走去。
窗外的陽光灑在蘭斯和淺雨的身上，兩個人顯得金光閃閃，光彩奪目。
淺雨緊緊抱住蘭斯的胳膊，小聲說道：“大哥，我們會分開很長的時間麽？”她已經從蘭斯的心裏知曉了蘭斯的全部計劃，也知道了她將第一次長期跟蘭斯分離。
蘭斯望著白雲深處那光芒萬丈的太陽，歎息著說道：“淺雨，你看這藍天和白雲美麗麽？”
淺雨順著蘭斯的眼光看去，輕輕點了點頭，她不待蘭斯繼續，自顧自搶先說道：“大哥，你想說的我都明白，你想讓我做的，我一定會盡力做好。不過……我們距離那麽遠，我肯定感覺不到你了。”
蘭斯用力握住了淺雨的手，他感覺到了淺雨掌心的溫暖，也感覺到了淺雨那顆跟他一起跳躍的心。
兩人步出大門。
淺雨幽幽說道：“大哥，你離開後，這個世界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蘭斯一震，扭頭看向淺雨。
她已經淚流滿麵。
蘭斯拿出一塊手絹，輕輕抹幹淺雨臉上的淚痕，堅決地說道：“淺雨，等到我們擊敗了亡靈，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淺雨亮若晨星的眸子定定望著蘭斯，輕輕說道：“你保證。”
“我保證。”蘭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