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

第87章 試問卷簾人(三)

第八十七章 試問卷簾人(三)

我化了一個下午教育夕顏,這個小孩子王,然後又對太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世上有一個成語叫做平易近人。

可惜這個孩子經曆的變故太多,表麵上對我所說的諾諾稱是,眼中卻明顯地有著仇恨,我暗歎一聲。

上元節到了,我帶著希望小學兒童秋遊團前往觀燈,一個家人帶著一個孩子,我一手拉著夕顏,一手拉著太子,後麵跟著齊放和豆子,一前一後遊街市。

東風放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滿路

夕顏嚷著要我抱,我無奈的抱起小丫頭。

“哎喲!小丫頭,你可又重啦!”我抱著我們家的大寶貝,她的小肥手摟著我的細肩膀咯咯樂著看燈。

齊放想抱起太子,可是太子卻淡淡說道:“我已經大了,不用抱了。”

夕顏本來對他洋洋得意地做著鬼臉,可是看到太子落寞的臉,又愣了一愣,過了一會說:“爹爹,我想和黃川一起玩。”

我睨著小丫頭:“你何時變好了?”

夕顏卻掙著下地,跑向太子,一把抓住他的小手:“我們手拉手一起玩。”

太子甩了她的小手,隻是拉著齊放,可是夕顏卻又撲過去,笑迷迷地抱住太子:“爹爹說過大人是不記小人過的,你老說你是大人,要一統天下,那就要有寬闊的心胸。”

太子發愣間,夕顏已獻上一個吻,然後拉緊了他的小手對他咯咯笑著,太子的臉一紅,齊放的眼中閃著嘉許,向我望來,我得意地一聳肩。

今年的燈很多,我們君記紮得燈款式樣最多,我的總號門口兩邊掛著六盞大琉璃燈,每盞寫著一個字,拚起來便是:“君記最可靠,誠信到永遠。”

這時君記的舞龍隊跑了過來,亦不時宣傳我的口號,舞龍的漢子們赤著健臂,大聲叫道:“君記最誠信,大箭好年!”

這話是孟寅提得,我以為同現代的廣告語相比,實在俗不可奈,但也不得不承認,通俗的東西往往易入民心。

我樂不可支間,被人流越擠了出去,好不容易人流過了,我才鬆了一口氣,剛籲了一下,開始東張西望地找夕顏他們,卻聽見有個金振玉饋的聲音柔聲喚道:“原來你在這兒,可讓我好找啊。”

這個聲音有一絲熟,我轉過頭去,卻見燈火闌柵處,一人酒瞳似葡萄酒在光杯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紅發齊齊壓在盤絲紗冠下,冠上一顆明珠顫抖,更顯俊朗有神。

有些人,分別了再久,記憶塵封得再深,可是你一旦見到他,歲月也失去了光彩,所有往事向你湧來。

我就此驚在哪裏,是非玨,竟然是非玨。

一切失去聲音,消退了顏,唯有那櫻森中的少年對我微笑著:木丫頭!

“這首詞說得對,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練武時候也老走神其實那個人就在你身邊,一回頭就看見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頭,原來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緩步走向他,那顆心好像要活活蹦了出來,而他也在那裏對我含著一絲微笑,柔情萬種地看著我,向我走來,就好像昨天。

他走到我的麵前,就在我哆嗦著嘴唇,開口言,他的目光超越到了我的身後,已同我擦肩而過,笑著走到我的身後。

我的心如被冰冷的錐子狠狠地刺了一個洞,我秘轉過身去,卻見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嬌俏的身影,他含笑地輕觸她的臉頰,然後將她身後掛著的白貂皮雪帽帶了上去,輕嗔著:“起風了,你身子骨又不好,莫要著涼了。”

歲歲年年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我呆在那裏,看著他對那個子柔情似水,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和渺小感。

我猛然醒悟,那青玉案早已是時光的犧牲品,命運已然無情地步入它應有的軌道。

我的眼上浮上水霧,那兩人的身影旁又多了四個人影,我再盯睛一看,果然是以前在玉北齋裏生死相隨的十三騎中的四人,為首那個目光一閃,敏銳地向我看來,正是栗瞳栗發的阿米爾。

我趕緊轉過身,詳裝看著小攤販的胭脂水粉,強忍喉間的哽咽。

再轉過頭來,街道上已是空空如也。

“客,您買是不買?”我帳然若失地回過頭,那胭脂水粉攤的老板對我的臉皮抽搐著,一低頭才發現,我早已把人家的水粉攤給弄亂了。

我趕緊道著歉,往懷裏掏銀子。

齊放趕到時,我正雙手抱頭坐在街邊的地上,腳邊是一堆胭脂水粉。

“爹爹,你看,夕顏給爹爹買了菊仙餅,”夕顏大聲喚著我,掙開了太子的手,跑了過來,和太子一樣,手裏拿著串糖人,太子也是神愉快,看樣子兩個人徹底和好了。

夕顏獻寶似地往我嘴裏塞一塊菊仙餅,看到我抬起頭,卻凝住了笑臉,一隻小手抹著我的眼睛,疑惑道:“你怎麽哭了啊?爹爹?”

我勉強笑了笑:“沙子迷了爹的眼睛,走,咱們回去吧。”

馬車廂裏,兩個孩子熟睡了,齊放憂慮地看著我:“主子,怎麽了?”

我沒有焦矩地望著前方,喃喃地道:“小放,幫我去查查,瓜州可有西域的商極子,紅發酒瞳,帶著家眷,我想見見。”

齊放一驚:“可是四公子,怎麽可能?”

我慘然一笑:“怎麽可能,我看到了。”

齊放看看我,緩聲道:“許是主子看錯了。”

我搖搖頭,對他慘然笑道:“小放,有些人,你一生也不會看錯的。”

我的手下效率非同一般,隻一個上午,所於瓜州經商的西域商人的信息到了我手中,共有四個紅發商人,其中有個名叫撒魯爾的,帶著夫人和七名隨侍來的,住在富大街一帶高級“別墅”群中,他那別苑旁邊不巧是我的另一處地產,網同時送來消息,他們恰好在采購綢緞和茶葉,那可巧啊,這都是我的強項啊。

我頭一次感到身為有錢的福利,我立刻認寅安排一下會見地點,務必做到有條不紊。

我心裏明白,如今的我和非玨就仿佛是兩條平行的軌道,永遠沒有交集,然而我卻沒有辦法做到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因為他是我這一世的初戀,是我這一世所剩下的最純潔好的回憶了。

我隻是想再看他一眼,再聽一聽他對我說話的聲音,哪怕隻有一次也好。

聚仙樓裏有我40%的股份,掌櫃自然而然地安排了雅間,穿得光鮮亮麗,倜儻。

我一開始連連換了好幾套衣服,夕顏一會說我這件穿了像綠油幽螞蚱,一會又說那件紅紅的草黴。總之是撅著嘴老說不好,還說什麽,娘娘才是上世最好看的人。

齊放提醒我:“可能以為主子您出去會相好的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但也讓我第一次開始考慮:我和段月容這樣勞燕分飛對夕顏的將爛是不好?

我坐在聚仙樓裏,表麵上平靜地等著非玨,可是內心卻滿是前塵往事,如同一個初戀少,感到時光忽爾過得快,忽爾過得慢。

內心深處一方麵希望非玨快快來,另一方麵卻總覺得我的準備時間還是不夠充分。

可是那明可鑒人的樓梯上,沉沉腳步聲終是傳了上來,我站了起來,感到拿著玉骨扇的手心有些潮意,一顆心仿佛也要跳出嗓子外麵了。

我努力掛起一絲笑意,迎接著出現在轉腳處的一頭泛著金光的紅發。

陽光下透過朱紅的葡萄結子紋的窗欞射進來,他的酒瞳折射著一湖剔透的光澤,卻沉澱著帝王的凝視,帶著一絲壓迫感向我傳來,絞著我的眼,令我有一絲透不過氣,心中不知為何也有些涼了起來。

他對我微微一笑,額頭輕點,我這才回過神來,恭敬地向他揖首:“在下君莫問,見過這位撒魯爾公子。”

“初來貴地,還請君老板,多多關照。”他的漢語還是像以前一樣流利,音域卻由少年時代的微尖變得更加醇厚,加上突厥人的口音,九五至尊的一絲庸懶,竟有著一絲華麗的低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