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無長兄

第133章 他的身份

第133章 他的身份

“你究竟是什麽人?潛伏在右軍意欲何為?”

此人是典型的鮮卑男人,喜歡幹脆了當的解決事情。

“你既起了殺意,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能讓我得知,既是如此,可見你並不磊落,我若在這裏把你殺了,也不過就是為軍中出去一個奸險小人而已!”

“這位將軍,我連您是什麽人都不知道,我殺您做甚!”賀穆蘭見他連劍都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您要殺要砍,那自然隨您。但你所說的都是欲加之罪,要我束手等死,我卻是不願的。”

她也抽出腰側單刀,一咬牙拚了:“我會用照夜明光鎧,自然是因為我見過它,但這不代表我就是奸人。明光鎧雖然稀有,但也不是世上無雙,誰說一個小兵就不能熟悉?就算我是奸細,哪個奸細會經常接觸明光鎧,真有這樣的人,難道不浪費嗎?”

“那你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這照夜明光鎧?”

“在下不能說。”

賀穆蘭隻能做高深莫測狀。

“這世上有此鎧甲的,不是皇親,便是……”

他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這世上用此鎧甲的,隻有皇親和陛□邊的宿衛。

除此之外,還有皇帝。

如今的大可汗是個尚武之人,雖然年僅二十歲,卻自有一番恢弘氣度,讓人不得不拜伏與他。

大可汗不耐煩穿漢臣建議他穿的龍袍,反倒是一年到頭甲胄和皮衣不離身。他身邊的宿衛,各個都著明光鎧,而且皆是武藝高強之人。

這是因為大可汗習慣於親臨前線,身先士卒,以至於身邊宿衛不得不和皇帝穿的一樣,為的是混淆敵人。

武藝高強,熟知明光鎧,在軍中打熬,氣度不凡……

應當不是白鷺官。

白鷺官不會不認識他。善於刺探消息的白鷺若是不認識軍中的險要之人,那也就白混了。

那就可能是陛□邊的宿衛,來軍中刺探什麽事情的。

是了,聽說大將軍被人參了“克扣糧餉”、“偏袒中軍”,京中建議讓拓跋範來黑山大營坐鎮三軍的呼聲很大。

算一算,大約就是上次大點兵之前的事,若是那時候派了心腹過來探查……

那也不會從右軍起步啊……

右軍一群普通軍戶,能有什麽用?

賀穆蘭見這位高大漢子話說到一半突然傻了,連手中的劍尖都朝下,也悄悄把單刀收了起來。

劍尖朝下是沒有了敵意,或是示好,若是他一回過神,自己還提著刀對著他,怕是真要結下梁子。

她先前聽到那一大串“拓跋什麽”就覺得不好。能讓皇親來派出刺客,驚得他這麽謹慎的,一定不是什麽一般人物,大約也是拓跋家的人。

一口又說出中軍將軍尉遲誇呂的名字,更是讓人吃驚。

兩人都在胡思亂想,一時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持著“照膽”的將軍猜測此人可能是皇帝隱入軍中的耳目,倒對他沒有什麽敵意了。他與皇帝從小一起長大,自詡沒做過任何對不起朝廷和皇帝的事情,便是有宿衛軍在軍中,也查不出他什麽錯來。

他心中坦蕩,也就不懼任何探子,當下收起“照膽”,掃了一眼花木蘭。

“你就準備以後一直在右軍待著?”

身為陛下的宿衛,應該在中軍裏查探才是。

賀穆蘭也不知道這位將軍怎麽好生生的突然對她和顏悅色起來,而且說話還特別和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

“啊,那個……我是覺得在右軍見識的東西會多些……標下見識淺,也沒上過幾次戰場……所以才……”

也是,陛下的宿衛軍都是從鮮卑大族、宗親王室裏找,最要緊的是忠誠,真要上過戰場的還真不多。

他若是因為大將軍之事而來,去受歧視最多的右軍,反倒是看到的多些,曆練起來也安全。

隻可惜他是中軍的將軍,即使知道中軍被偏袒多時,也不能說出任何不對。否則這下麵的隊伍不用帶了,中軍那一票“公子軍”也得罪完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之前就算是本將軍得罪了這位兄弟。我叫庫提莫,你若是有什麽難處,不妨來中軍找我。”

此人生的是身材高大,姿容甚偉,當他和顏悅色之時,真是很難生出不滿來。

所以說“顏值”的重要性啊,就算是之前差點命喪他手,賀穆蘭也隻能怪自己不夠謹慎,見他道歉,立刻就坡下驢。

“不敢,是標下……標下……”

她能說什麽?

是標下穿您褲子太熟練的錯?

“庫提莫將軍?庫提莫將軍?你在不在?在不在?”

一群家將呼嘯而來,想來是主將走的太久,出來找尋了。

庫提莫也覺得尷尬,對那邊呼喊幾聲回應後,就和僵在原地的賀穆蘭說:

“我知道你身份麻煩,你放心,我不會和任何人說你的事的。陛下待我親如兄弟,你若有要幫忙的隻管說,我若能辦到,一定鼎力相助。”

說完後,他一個呼哨叫過自己的馬,翻身上馬,朝著迎接而來的眾將匯合,一起向著遠處去了。

隻留下更加茫然的賀穆蘭。

什麽身份麻煩?

他看出她是個女兒身了嗎?這麽厲害,隻是抓著喉嚨掐一掐……

我擦!

我沒喉結!

賀穆蘭打了個哆嗦。

花木蘭雖然也有隱隱的喉結,並不明顯,但要仔細一捏,就知道根本和男人的不太一樣。但這個時代,不知道是營養不良的多還是發育的晚,男的喉結不顯的也有不少,所以她這點破綻根本不算是什麽問題。

這下子賀穆蘭更是心亂如麻,一下子想著完蛋了自己女子之身被看破了,一下子想著這將軍人品真不錯,看出來了她的身份居然還替他隱瞞,有什麽問題還要她去找他……

就是扯到陛下是什麽意思?什麽親如兄弟?

在顯擺自己後台硬嗎?

親如兄弟,莫不是宗親?

庫莫提,庫莫提……鮮卑語的“庫莫提”,是“蒼鷹”之意。

鮮卑人大多喜歡以動物的名稱起名,例如現在這位皇帝拓跋燾,鮮卑名為“佛狸”,翻譯成漢話,便是“巨狼”的意思。如今能直呼皇帝“佛狸”之人,世上已經是沒有幾個了,也許竇太後能喊一喊。他現在沒有皇後,那些姬妾是不能直呼其名的。

鮮卑人起了漢名之後,並不拋棄鮮卑族原本的名字,要麽當做字,要麽當做號,在鮮卑人裏,還是叫著原來的名字,比如說吐羅大蠻,讀起來倒像是“吐個大木耳”,那羅渾是姓“那”的,羅渾才是他的名字,意思是“水蛇”,胡力渾的“力渾”則是“毒蛇”。

賀穆蘭皺著眉頭嘀咕了半天,總覺得這個庫提莫熟悉的要命,待仔細一想,立刻知道了他是誰。

黑山大營裏姓拓跋的一共隻有兩位,一位是拓跋燾的王叔“拓跋延”,這位是黑山大營一成立就在此坐鎮的老宗親,已經年過四十,這男人看起來至多二十多歲,一定不是拓跋延。

還有一位,便是中軍赫赫有名的鷹揚將軍“拓跋提”,十六歲入軍營,五年內獲得軍功七轉,位當正將,領“鷹揚軍”精銳八千的宗室將軍。

拓跋提的父親河南王拓跋曜逝世的早,所以他的身世要比其他宗親單薄。但拓跋曜生前是武藝出眾的武勇之將,又和先帝是關係親密的兄弟,所以軍中無數將軍都出自他的帳下。

拓跋提是他的長子,從小驍烈有乃父之風,他自父親薨了以後,這些為國捐軀的王親之後都是在宮中和拓跋燾一起長大的,接受的是同樣的教導。

隻是他偏好武藝,或者說隻能偏好武藝,韜略等漢人的學術學的是一塌糊塗,人人提起他來,也隻能想到“他有乃父之風,會是個好將軍”雲雲,事實證明,他也確實一到十六歲就來了黑山,幫著拓跋燾衝鋒陷陣去了。

他雖在中軍,但“鷹揚軍”是中軍精銳,鷹揚軍大半都是他父親的舊部和家將,所以將令一出,莫敢不從。拓跋提隻聽從三軍的大將軍拓跋延和皇帝拓跋燾兩人調遣,便是尉遲誇呂的麵子也是不賣的,和尉遲誇呂的關係也不好。

拓跋提是堅定的皇帝派,從一開始到後來都是孤臣,按照花木蘭的記憶,這位將軍後來授勳時也是軍功十二轉的牛人,是和花木蘭一般身懷紫綬金印的上柱國武勳。

隻是一個是解甲歸田的田舍女,一個後來是手持使節行走四方的車騎大將軍,若不是他和漢臣關係不好,一直都是在軍中坐鎮沒進過朝堂,否則還真不一定隻是個車騎大將軍。

一個皇室宗親、精銳中的精銳、就算是後世的花木蘭都要仰望之人,為何無緣無故要幫他?

難道真是英雄惜英雄?

憑什麽?

就因為自己給他穿了下褲子和腰帶?

賀穆蘭的臉色扭曲了起來。

不是這麽囧吧?

賀穆蘭神魂不思的回了右軍的同火之中,若幹人等人已經幹淨利索的挑好了戰利品,也把首級割了放好了。現在每一戰得到的柔然人戰馬都有不少,這些空馬拿來載戰利品和頭顱正是合適。

隻可憐這些馬來的時候馱的是自己身穿甲胄的主人,被拉走的時候隻有主人的甲胄和主人的頭,不知馬兒要會說話,究竟會說什麽。

反正沒幾匹馬叫的和越影似的,還“咦嘻嘻嘻嘻……”

賀穆蘭心情不好,臉色自然也帶了出來。阿單誌奇等人給賀穆蘭指了指她的戰利品在哪幾匹馬上,見她不但沒有喜色,連表情也沒有多少,禁不住都是一愣。

賀穆蘭雖然最不重這些東西,對軍功和戰利品看的很淡,但大家在興奮的時候,也很少掃興。如今他們歡天喜地,按賀穆蘭以前的習慣,也應該跟著微笑才是,怎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花木蘭,你脖子怎麽了?”狄葉飛眼睛尖,一下子叫了起來。

花木蘭的身體此時還沒有被曬黑,冬天陽光不大,就是風吹得厲害,賀穆蘭臉頰全是被風吹出來的紅褐色皸紋,非常難看,但是她的脖子和身體各處還是比較白皙的。

此時脖子上一片淤紅,自然醒目的很。

狄葉飛一叫,一火人全部都圍了過來。

“火長,你剛才和誰打架了?哪個不長眼的尾隨你了?是不是上次惹狄葉飛的那幫人?”若幹人問了一大串,最後問出最關心的問題:“你有沒有吃虧啊?”

賀穆蘭在軍中雖然不像阿單誌奇和胡力渾那樣好交朋友,但也從不主動惹事,要說仇家,所有人還真隻能想到那一批人。

他們都知道賀穆蘭的武藝,輕易三四個人是進不了身的,就算是五六個人,想要壓倒賀穆蘭掐住脖子,像她力氣這麽大的人能壓住的,也不知道有多大力氣,所以他們根本沒想到隻有一人,總覺得肯定是許多人圍攻她了,才讓她吃了這麽大的虧。

“沒吃虧。”

賀穆蘭不好解釋自己到底為何脖子上全是淤紅,隻能回答若幹人最後一個問題。

這幾個人都不是姑娘家,不好盤根問底,他們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又聽賀穆蘭沒有吃虧,頓時各個都喜笑顏開,覺得暢快極了。

“就知道咱們火長不會吃虧!”若幹人笑著說道:“對方傷了手,還是傷了腳?被揍得如何?”

“……”賀穆蘭臉色怪異了起來。“啊……被碰的……”

她不由自主的朝著若幹人的下s看去。

若幹人被她看的忍不住雙腿一緊,笑的更歡了:“原來是這樣,揍得好!揍得好!叫他們再盯著狄葉飛!”

“什麽盯著狄葉飛,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賀穆蘭再遲鈍也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一件事,奇怪地嘀咕。

“知道知道,我們不會亂說的。不會是火長幹的,火長怎麽會做這種事呢!”若幹人牽著馬往回走,“不過火長,下次有這種偷偷教訓人的機會,帶上我們一個,讓我們也出出氣!”

“……你想的太多了。”

“哎呀,你們老說我想的多。我這叫聰明知道嗎?聰明的人才想的多……”

“火長啊,我發現你老是關心狄葉飛啊,嘖嘖嘖,這種借口尿遁偷偷報仇,事後還不留名的事情,做的也太英雄了點,若狄葉飛是個姑娘,都該以身相許了,兄弟幾個以後要向你學學,說不定媳婦兒就有了啊……”

“滾!”賀穆蘭。

“滾。”狄葉飛。

一群人說說笑笑,打馬回營,待回到營帳,賀穆蘭眉目間的沉鬱還在,惹得狄葉飛若有所思,阿單誌奇心中異樣。

待到夜晚,一群人借著“集體尿尿”,跑出營帳,偷偷琢磨起來。

“你們說,火長白天是不是吃了虧啊?不然這麽不高興?”

“有可能,他喜歡逞強,說不定身上有傷。”

“可是火長上次被鞭笞都沒有脫衣服上藥啊……”

“不然這樣吧。”

阿單誌奇思索了一會兒……

“我們除了要給火長討個公道,也要關心下火長的身體。晚上他睡熟了,我們兩個偷偷解了他的衣衫,看看身上還有哪裏有傷。”

“那天為首的幾個刺頭兒去了雜役營,今天讓火長吃虧的應該不是他們,剩下的是誰也就一清二楚了。你們幾個沒事注意著點他們,一旦他們落單,把外衫脫了套他們頭上揍上一頓,就當是出氣了……”

阿單誌奇要壞的時候也是蔫壞,一群同火大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正是愛玩好鬧的時候,立刻把頭點的小雞啄米,興奮的不行。

等到了晚上,賀穆蘭睡熟了,阿單誌奇和狄葉飛偷偷摸摸爬起來,同帳其他人拿了一根短蠟燭,點上後用衣服遮著光,悄悄圍了過去。

“我總覺得這事……有點像是你們對狄美人做的……”阿單誌奇咽了口口水,顯然雖然是他提的建議,但還是覺得不安的很。

“花木蘭醒了,會不會生氣啊……”

“生個什麽氣,都是男人,看看又不會少塊肉,我們是好心驗傷,他咽喉有淤,保不準肩膀胸口都有,真要掐起來,掙紮一番肯定會傷到周圍。”

若幹人難得沒有開玩笑,眼睛一掃狄葉飛:“火長對你最好,你去掀,若是有事,他也不會揍你?”

狄葉飛駭然道:“我?我不行的!我沒脫過別人衣服!”

“誰會脫過別人衣服啊!”

胡力渾好笑地頂了一句。

那羅渾和殺鬼的眼睛立刻瞟向阿單誌奇和吐羅大蠻去了。

“……那是我媳婦兒,能一樣嘛?”阿單誌奇低吼。

“那女的自己脫的,我什麽都沒做!”

吐羅大蠻齜了齜牙。

蘆柴棒子一般,還不如不脫呢!

其他人又把期望的眼神看向若幹人。若幹人捂住胸口,搖頭連道:“我家女奴都是被脫光了洗幹淨丟到我**暖床的,我也沒脫過別人衣服!”

“嘁!”

“入阿母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幾人壓低了聲音表示憤慨。

“狄葉飛,還是你來吧。一來你和火長親近,二來你手腳輕巧,我們都是五大三粗的……”

“我來。”

那羅渾突然冒了一句。

“我來掀。”

真猛士也!

眾人紛紛對那羅渾這種大無畏的獻身精神表示了強烈的讚揚。

那羅渾也是渾身發毛,總覺得九個男人圍著另外一個男人商量怎麽掀開衣服實在是很奇怪,但他說都說了,也隻好搓熱了雙手,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

這邊,賀穆蘭因為白天的事,睡得不怎麽安穩。

夢裏一下子是那“庫莫提將軍”發現了她是女兒身,威逼利誘讓她交出自己的越影和磐石,一下子是全營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前赴後繼的要來剝開她的衣服……

她白日征戰一場,原本是極其疲累了,隻不過她在花家被那群遊俠兒弄的十分淺眠,那羅渾的手隻是一碰到她的前襟,她立刻就驚醒了過來。

‘想不到花木蘭肌肉還是挺厚實的……’

那羅渾想起自己怎麽練都鼓不起來的胸肌,莫名地自卑了一會兒。

……誰在摸我胸!

不想活了!

賀穆蘭眼睛一睜,猛地一拳伸出去,頓時揍得那羅渾哎喲一聲,整個人飛了出去。

待她仔細一看,隻見八個火伴鬼鬼祟祟的圍著一根蠟燭,在她身旁跪成一圈,活像是某種邪教在舉行的儀式,頓時背後發毛,驚叫道: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救命啊!火長醒了!”

若幹人發現賀穆蘭睜開了眼,那羅渾又飛出去了,頓時嚇得蠟燭往下一丟,抱頭鼠竄。

其餘眾人都是久經沙場(?)之人,立刻跟著也竄了出去。

“你們別跑!說清楚怎麽回事!回來!誰被子燒著了!給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這個庫莫提是用的“拓跋簡”的原型,後來發現這個拓跋燾的侄兒年紀對不上號,這個時候應該才十一二歲,所以我修改了前麵的人設,把117章的鷹揚將軍拓跋簡替換成了拓跋燾的堂兄弟拓跋提。

這個拓跋提的鮮卑名字確實是庫莫提,長得也是英俊高大,戰功卓絕。最主要的是,在普遍早婚早生子的鮮卑人之中,他445年才有第一個孩子,也沒有姬妾。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應該都三十多了,想來是有什麽原因。反正我就拿來用了,別說前後文不同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