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差

六十四陸由的卑微

六十四、陸由的卑微

“做計劃書的時候,是對著鏡子寫,做檢討書的時候,是趴在地上寫。這其中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吧。”劉頡道。

“陸由——”陸由耳朵紅了,“陸由想,是不是,因為有鏡子照著,是鑒證的意思,所以,計劃就都要完成——”

劉頡點了點頭。

陸由接著道,“反省,反省,就該趴著,趴著,趴著——”陸由猶豫了半天,終於道,“讓自己知道羞,就別再做錯。”

劉頡搖頭,“不是。反省書趴在地上寫,是因為,有錯就要認,認錯,就要低頭。”

陸由仔細咂摸著他的話,“有錯就要認,認錯就要低頭”,腦子裏麵亂亂的,想說些什麽,可又終究難以都說出口,半晌才道,“是,陸由記下了。”

劉頡看著他,“寫的時候,都是要脫褲子的,你應該知道了。”

“是。”盡管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其實,想一想,是該想到的。

“還有一點。檢討書寫的時候,頭天的計劃書頂在屁股上,計劃書寫的時候,檢討書頂在頭上。”

“是。”陸由聽劉頡這麽說,終於明白了一點為什麽南寄賢會要他來用思過書代替頂珠子的原因,原來,核心都有一個頂字。他這樣想著,臉就紅了,劉頡將手上兩張紙給他看,“一次,寫一張就成了。沒有什麽字數要求,你自己心裏知道。”

“是。”陸由明白,其實沒有字數要求的更難寫,雖說寫得多不代表質量好,但是寫得少總是說不過去的。

劉頡打量他一眼,“你再看看劇本。今天晚上,還是八點試戲。”

“是。陸由記住了,陸由這次一定用心,一定,好好演。”

劉頡隨便點了點頭,將手中兩張紙給他便走了。陸由想了半天,終於還是回房裏去取了一支筆,現在,勉強還能算是早上,該寫的,是檢討書。

陸由站在大大的鏡子前,看著有一點倒黴樣子的自己,終於,伸手褪了褲子,跪了下來。

盡管沒有昨天做好的計劃書,他還是將一張白紙放在了撅起的屁股上,放好了不經意間一抬頭,卻看到鏡子裏照出的半條手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卻終於鋪好了紙,在上麵寫了“檢討”兩個字。

第一句,該是老師,還是大師兄,陸由沉吟著,習慣性的抬起頭,在鏡子中看到了屈辱不堪的自己,突然就特別煩躁,但終於不敢。拿起握筆的右手來,在腕骨上狠狠咬了一口。半晌,落下了第一行字。

尊敬的徒老師,敬愛的大師兄,而後,又另起一行,陸由,知錯了。

他應該寫些什麽呢。

“在來到徒老師家裏的這些日子,陸由不爭氣,犯了很多規矩,讓老師生氣,讓師兄們費心了。”

而後又覺得,應該是讓老師費心,師兄們失望才對。他塗掉這一句,卻又覺得如此這般定是不妥的。但也不知道開始寫思過書了還能不能起身,因此隻能將臀上那片白紙拿下來,將這張廢掉的白紙放上去。

可看著眼前這張紙,陸由卻實在落不下筆去。這紙,曾被他頂在屁股上,哪怕他的臉麵再不是臉麵,也——而後又想到,今晚寫計劃書的時候,這張曾經被頂在屁股上的紙還要被重新放在頭頂上——

他真的要崩潰了。為什麽,一到這裏,尊嚴就像是雨天裏鞋底上的泥,這麽一錢不值。

再想一想時,卻又覺得,終究反抗不得。陸由還是握起了筆。又是那句頂頭寫的:尊敬的徒老師。後來那句敬愛的大師兄,便又寫不下去了,他有一點愛他的大師兄嗎?陸由遲疑了半天,終於變成,尊敬的徒老師、大師兄,這樣,總沒錯了吧。

如此折騰,他怕沒了紙用,又不敢亂寫,每一句下筆都是先在腦子裏過好幾遍,列舉了這幾天的錯,又表了決心,當然道歉是少不了的,再下筆時,一麵已經用完了。陸由便又翻了個麵寫,越寫錯越多,越寫越覺得自己是個廢物,越寫,越覺得——

陸由,你這麽沒皮沒臉,你還是個人嗎?

跪撅著寫了這麽久,腰也僵了腿也木了,手酸的要死,死死握著筆,食指指腹的肉都被按的凹出一個筆頭的形狀。

陸由繼續想著,卻聽到了敲門聲。

他嚇得一個激靈,屁股上那片廢紙就抖了下來,陸由慌得連忙撿起,趕緊放好在還帶著青紫的臀上頂著,慌不擇路的轉頭,卻又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那個不知羞恥的自己。陸由恨了,非常恨,他抬起頭,也顧不上規矩不規矩,看著鏡子裏那個眼睛紅紅澀澀的少年,“陸由,你還是陸由嗎?”

陸由,你還是陸由嗎?

你小學當大隊委每次六一兒童節都是報幕員,初中是學習委員班上詩朗誦你也領讀的,高中雖然才念了一年,但一進校門就選上校草,哪怕是為了給爸爸治病賣身,陸由,你他媽的有這麽不要臉過嗎?你他媽的有沒有把不要臉當成是本錢。

這裏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每一項規矩,都是那麽實實在在的告訴你,你他媽就不是個人。你甚至,連畜生都不如。

牛不喝水強按頭,牛還繼續不喝呢!

陸由,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陸由伸手指著鏡子裏的自己,“陸由,你他媽還是不是個男人!”

那一刻,徒千墨拉開了衛生間的門。

陸由沒有聽到,他看著鏡子裏那個鼻頭紅紅的少年,伸手去打鏡子裏印出的自己的臉,“你不要臉,你不是人!”

刷地一聲,徒千墨拉開了隔著浴室和衛生間的塑料簾子。

陸由看見了鏡子裏映出的那個高大挺拔的影子,他的情緒一瞬間爆發出來,整個人“噌”地一聲站起來,卻因為跪得太久而腳軟了,一下子癱在地上。

徒千墨摟著他腋下將他撈起來,聲音很沉,但是不冷,“發什麽瘋!”

陸由的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下來,一直哭,一直哭,他沒有靠徒千墨肩膀,也沒有再去拽他衣服,他就是一直哭,仿佛要將這些天全部的羞辱和委屈哭出來。

徒千墨等著他,一直等著,直等陸由的眼睛已經因為太過幹澀而流不出淚水,這才用雙手捧起他臉頰,“陸由。”

陸由不說話。

“剛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你的師兄們,有比你更飛揚的青春,有比你更值得珍視的驕傲,可是,他們每一個——”徒千墨狠狠按下了陸由肩膀,將這個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孩子再按倒跪在地上。

“都這樣,每一個,都沒有例外的,跪在我的腳下。”徒千墨看著他,“你大師兄,這麽粗的黃梨木棍子——”徒千墨用手比著,“打到站不起來,還要用自己貼身的衣服去擦刑凳。”

陸由沒說話。

徒千墨將他攬起來,“你知道那間懲戒室,離這裏的盥洗室有多遠,他就一步一步爬過來,把自己的背心用水沾濕了,再爬回去擦凳子,實在爬不動了,就求我再賞他幾鞭子,好讓自己多一點力氣。”

陸由肩膀微微動了下。

徒千墨接著道,“你二師兄。最心高氣傲的人,在我麵前試戲的時候不過關——”徒千墨看陸由目光已有些鬆動了,“你說我對你苛責,委屈你了,我告訴你——孟曈曚試戲,從來隻教一遍,做不好,就是十下藤杖。再做不好,衣服褲子全都脫了,關在影音室裏自己演,什麽時候演好什麽時候出來。哪怕他成名之後,也沒有一點優待。曾經他打算接一個法國導演的本子,試一個情慾狂的戲,入戲入進去,便不能自拔。那時候,我提著藤杖盯著他一遍一遍演,麵上是浴火焚身的樣子,下麵,卻戴著鎖陽環。”

陸由聽呆了,徒千墨看他,“你說我是不是變態,你說他是不是羞辱。”

陸由一點也說不出話來,徒千墨看他,“你開心,演開心,叫投入;你不開心,演開心,讓所有人跟著你開心,這才是演技。”

陸由死咬著唇,哪怕是這樣呢。

徒千墨看著他,“至於你三師兄,我別的不說,就是那頂珠子,沒挨住,就一直用後麵含著,直到學乖了為止。”

哪怕已經免了頂珠子的懲罰,陸由還是怕了。

徒千墨看他,“你小師兄,你覺得,誰都知道是我的心尖子,你以為,他就沒受過罰。遠的不說,你第一次見他時,為什麽喝一杯水就那副模樣,想來,你也是知道的。”

“我——”陸由哽住了。

徒千墨看著他,“你委屈,你羞辱,你覺得我不把你當人,陸由,你告訴我,你哪個師兄,受得比你少了。”

“我——”陸由說不出話來。

徒千墨看著他,“是,你跟著我,隻是想謀一個出道的機會,你要上進要用功,有別的法子。沒必要這麽把麵子裏子踩在腳底下,可是,陸由,我揍你的屁股你恨你自己丟人了,你爸媽揍你的屁股呢?”

“我——”陸由遲疑著。

“說話!”徒千墨喝他。

陸由不是沒有被打過的,“我,我自己不長進。”

徒千墨拉過他來就抱在懷裏,“啪!”地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臀上,“你給我記住!我也是罰你不長進。”

“我——”陸由此刻心亂的很。

“把地上的檢討書撿起來。”徒千墨命令。

“是。”陸由強忍著疼將那兩片飛到一邊的紙撿起來,彎腰伸手的時候,想起自己的屁股又暴露在徒千墨眼下。

徒千墨看他不自覺地夾緊了腿就知道是為什麽,等他過來,一隻手就攔住他腰,順勢將他按下去。陸由屁股高高撅著,徒千墨手指就停在他後閮處。

陸由腿都抖了。

徒千墨用兩隻手指按在他後閮兩側,陸由拚命搖頭,“不要,不要!”

徒千墨伸手卻又拍了他一巴掌,聲音脆地像是能打碎頂上的燈,“不要!你以為你這裏有多吸引人!徒千墨想找男寵,圈裏圈外多的是,實話告訴你,我玩得最凶的那些年,就你這裏的條件,最多隻能用小蠟燭封著每晚趴在床頭凳上當活體燭台。”

徒千墨說完這一句,明顯感覺到陸由身子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嚇得狠了,可這孩子,不知每天在想些什麽。他又拍了一把,“聽見沒有!”

“是。是。”陸由全身都冷,從頭到腳,徹骨的寒。

徒千墨長歎了口氣,將他扶起來,“我不會碰你的,你放心。”

陸由拚命搖頭,臉色可怕的就像是個水娃娃。仿佛隻要輕輕一戳,就像湖麵上的漣漪一樣散了。

徒千墨終於道,“我嚇你的。不是早都告訴你了嗎?你不是我的M,我不會這麽對你。”

陸由還是不說話。

徒千墨更無言了,“就算你真做錯了什麽。放心,我也不會這樣罰你的。”

陸由還是緊繃著。

徒千墨隻覺得自己自做孽不可活,好好的幹嘛提這個,終於道,“你珠子沒頂好,早都該上規矩了,我不是也沒罰你嗎?”

陸由這才算放下心來。

徒千墨摸摸他臉,“去,洗把臉,把自己弄得幹淨點。還等著你給我說劇本呢。”

“是,陸由知道了。”陸由乖乖應道。

徒千墨看他畏畏縮縮的,就知道這孩子又怕在洗臉池前弓著腰自己看他屁股了,終於搖頭,“先把褲子穿上去。”

“謝謝老師。”陸由這才算有了一點活氣。

大概是早晨徒千墨連嚇帶哄總有些幫助,陸由自己也用心,劇本還解釋的不錯,徒千墨也沒多為難他。中午吃過飯,等陸由收拾好碗筷,又自己站著看了二十多分鍾的資料,徒千墨重替他上了一次藥,還特地要他睡半小時。

陸由倒也乖巧,知道徒千墨昨晚守著他沒睡好,還叫老師也多休息。徒千墨答應了便自己回去睡覺,一覺醒來收拾好,正接到慕禪電話。

徒千墨順手掛了。慕禪也知道他定會帶著陸由去道歉的,便也沒再打。

陸由跟著徒老師去卡狄,一路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慕斯對他那麽看重,他自己做出這種下作的吃裏扒外的事來,又要怎麽辦。心裏忐忑著,屁股上又有傷,在徒千墨的車上也坐不安穩。

徒千墨看了他一眼,陸由小心翼翼地縮在副座上,纖弱的樣子仿佛連安全帶都係不緊他似的,“不用多想,慕禪既然叫我們過去,慕斯不會多為難你的。”

“是。”陸由心裏亂的很,他不怕慕老師為難,他隻是,不敢麵對。

“你放心。慕斯這個人雖然刁鑽了些,但是,不會公報私仇的。”徒千墨安慰。

“我知道。”陸由小聲道。

徒千墨看他實在是比上刑場還艱難的樣子,又勸幾句,其實這件事,哪怕陸由叛逃在先,自己也有搶人的意思,他也沒必要把這負罪感讓孩子一個人扛,索性放軟了態度,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麽好脾氣的,陸由卻是再不吭聲了。

徒千墨不再說話,等車子開進了卡狄,陸由終於抬起了毛絨絨的眼睫毛,“老師——”

“怎麽了?”徒千墨看他。

“陸由,能不能求您一件事。”陸由小聲道。

“你說。”徒千墨等著。

“一會兒,見了慕老師,陸由,陸由想求他罰我,您,您能不能,不要介意。”

這孩子~

好多蟲啊,忍不到晚上啦,謝謝捉蟲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