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差

七十徒家生活

七十、徒家生活

徒千墨一隻手抬起他臉,另一隻手卻還搭在他腰上,“陸由,別以為我和你開玩笑。進了我的門,受了我的家法,這裏——”徒千墨說著又在他臀上拍了一巴掌,陸由疼得身子一顫,“隻有記疼的時候,才是你的屁股!”

“是,是。”陸由如今可是真記著疼了,徒千墨點點頭,要陸由自去收拾,他也不空耗在這,回去看劉頡。

劉頡今天倒是等著他,“老師回來了。”

“嗯。”徒千墨隨便應聲便坐下。

劉頡站在他身後替徒千墨揉捏肩膀,一邊服侍一邊陪著小心。

“你不必做這些。”徒千墨口氣淡淡的。

“弟子服侍老師,應該的。”劉頡聲音很輕,“要稍重些嗎?”

“再靠裏一點。”徒千墨吩咐。

“誒。”劉頡沒有說是,倒是多了幾分親昵。

徒千墨動了動肩膀,劉頡聲音低低的,“阿頡手重了?”

“沒有,你一向妥帖的。”徒千墨口氣也很隨意。

“陸師弟入門這幾天,老師都沒顧上好好休息。若是操勞太過,您的身體——”劉頡試探著。

“我的身體,我才多大呀,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別和慕禪學,杞人憂天。”徒千墨道。

“是。隻是,大慕哥交代的,不知上次求來的方子——”劉頡有些遲疑。

“這病,都得對著症治,夜神名頭雖響,誰知道這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更何況,中醫講究望聞問切,他見都沒見過,以為自己的藥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呢。”徒千墨冷冷的。慕禪耗盡心思為他求來的方子,他用也不用。

劉頡知道老師一向是這脾氣,伸手替他按揉著,徒千墨頸窩處本就疼,不知劉頡怎麽一用力,偏偏按在穴位上,徒千墨原不是忍不得疼的人,可這一下按得太突然,禁不住就是一顫。

“阿頡該死!”劉頡連忙跪下了。

徒千墨自己活動活動脖子,瞥了他一眼,“什麽該死?你又不是伺候老佛爺的太監,最近清宮戲看多了?”

“沒。”劉頡訕訕地自己起來,繼續替徒千墨按。

徒千墨刻意放緩了語氣,“阿頡,你跟我的時候,怎麽說的?”

劉頡沒說話。

徒千墨接著道,“你說,你不敢求我收錄門牆,隻要能跟著我,就算做我一輩子的小奴,也心甘情願。”

劉頡輕輕咬了咬唇,“那是阿頡年紀小說的混賬話,老師罰過了,阿頡不會再說這些了。”

徒千墨微微一笑,“你不敢再說,可你心裏一直這樣想,而且,依然這麽做。”

“老師不高興了?”劉頡試探著問。

“那要看怎麽說。你若是我的奴隸,這麽一心一意地對我,我自然得意。可你是我的弟子,若是因為我,你連自己都沒有了,我這個老師,也做得太失敗了。”徒千墨說的話並不嚴厲,可他的態度卻太明確。

劉頡手一頓,想要跪又怕惹徒千墨生氣,隻是低低道,“阿頡用心演戲,老師放心。”

徒千墨輕輕歎了口氣,“你過來。”

“是。”劉頡繞到徒千墨身前。

徒千墨隨意打了個手勢,劉頡順服地在他腳邊跪下,徒千墨順手撫弄著他頭發,“你記不記得,剛跟我的時候,就每天這樣在身邊跪著,看書,寫字——”

劉頡聽徒千墨說起往事,也是笑了,他還是笑得很飄渺,“是呢。那時候,鞭子就搭在扶手上,阿頡記得,自己剛入門那一個月,屁股上就沒好過。”

徒千墨道,“是。其實,你是很乖順的,隻是曈曚硬了些,我脾氣也不好——”徒千墨看他,“當時,受了不少牽累吧。”

劉頡搖頭,“沒有。老師罰我,都是為我好的。”

徒千墨笑了,“怎麽可能呢?那時候,我還不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你明明沒做錯什麽,還要陪著曈曚受罰,心裏的委屈,恐怕多著呢。”

“阿頡不敢委屈。”劉頡望著徒千墨,他的目光很平和,一點也不像表白什麽,隻是,他這麽想,便這麽說。

“不敢,那還是委屈的。”徒千墨道。

劉頡微笑,他本就是那種不會有太繁複表情的人,“阿頡就記得摔破了碗撿碎瓷渣子劃了手,老師生氣,把我手按在鹽水裏頭,疼了還不算,最後,反逼著把一碗水都喝下去。”

“是。”陸由伸了左手過去。果然,是打腫了。那戒尺雖不算沉重,但他下手的確是不輕的,徒千墨就勢取了另一瓶乳液給他,陸由自己擦藥,卻總覺得怪怪的。

徒千墨瞥他一眼,“在我這就是這樣,哪做錯都要罰哪,知道嗎?”

“嗯。陸由會記得,每天看書,練習,做體能,還有彈琴。老師,每天隻練琴一個小時嗎?”陸由問。

“嗯。要你練琴,也不單是因為《晚照》,每天一小時,肯定練不出什麽的。”徒千墨道,“不過,至少,在鏡頭前麵的時候,給我有一點樣子。”

“是。陸由知道。”陸由抿了抿唇。從前他彈琴的時候,慕斯就站在旁邊提著細細的樺條,不小心錯了音,手背上就是一下,陸由疼得汗都掉下來了還不敢停,因為稍一分神錯了拍子又要罰。那時候總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被慕老師撤了琴凳,還要蹲著馬步保持最標準的姿勢,練一下午的琴,倒也磨出了下盤功夫。

徒千墨見他出神,知道他又想起慕斯了,“慕斯的鋼琴彈得很好。”

“啊?”陸由一愣,他倒是不知道的。

徒千墨說了這句卻也不再多言,“既然沒什麽事了就睡吧。”

“是。老師晚安。”陸由知道不該問,便也不說話。

“晚安。”徒千墨這一次沒有幫他關燈,也沒有等他上床去。

陸由用半秒鍾在腦子裏擼了下慕斯和徒千墨可能的關係,覺得自己實在屬於閑得皮癢,便乖乖上床去了。

第二天早晨,陸由起來的時間是五點,用接近打仗的速度刷牙洗臉,而後去樓下的露天球場跑步。

徒千墨所在的小區算是N市有名的高檔住宅區了,不過住在這裏的明星並不多,出出進進的基本都是高官的情人。陸由早留意到這裏有一片籃球場足球場連起來的場地,草坪還很漂亮,但是他忽略了,這不是徒千墨私家的,而公家的場地,人家幹早沒涼的是不會開門的,大鐵栓打上鐵鎖,讓早起的陸由頓時覺得自己是個白癡。於是,他隻能圍著鐵絲網外圈開始跑步,自己也不知道,這樣跑一圈,究竟是多長。

體能這種東西,絕對是不進則退的,每天都練倒還沒什麽,可空了這幾天,再加上臀上有傷,陸由才跑到第五圈的時候,就有些氣喘了,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不要碰到徒千墨,要不被他挑剔一句“體能居然這麽差”然後再加罰幾個一萬米,自己可真的沒命活下去了。陸由咬著牙,他一直以為,睡了一覺,屁股上的傷應該不怎麽疼了,可沒想到,被拉伸的肌肉叫囂著他全部的狼狽,陸由微微抹抹額上的汗,繼續撐下去。

天色一點一點地亮起來,體力一點一點地降下去,當陸由覺得兩條腿連抬都抬不動的時候,屁股上居然挨了不輕不重地一巴掌,陸由臉一下子就紅了,畢竟,這是在外麵啊。

“徒、徒老師!”陸由打招呼的聲音很不自然。

徒千墨穿著簡約的運動裝,是非常挑剔氣質的白色,他的步幅並不大,速度好像也不是很快,但剛才明明還在陸由身後的他卻自然而然地就超越到前麵去了,“快點,跟上來。”

“是。”陸由緊了緊牙根,和老師一起跑步,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偷懶的。

徒千墨的步伐很穩定,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固定的頻率,陸由在心中暗想,隻要看過他跑步的人,大概都會覺得,這絕對是一個沉穩又充滿活力的人,真不知道,這樣一個人,為什麽會得到那麽多虛浮的評價。

徒千墨運動的時候不喜歡說話,隻是專注於自己的每一步,直到小區管理的人打開球場的大鎖,徒千墨順著跑過去,跑到離他最近的那個門,就進去上了跑道,陸由始終在落後他半步的地方跟著,拚命想讓自己顯得精力充沛一點,徒千墨道,“幾圈了?”

“二十——二。”陸由仔細回憶了下。

“這裏,一圈是兩百,外麵的,每圈算你兩百一,陸由,還有幾圈啊?”徒千墨問。

陸由聽他的口氣就像是考小學生數學題,而這個題目也絕對是小學生水準,但究竟要心算一大堆的加減乘除,陸由得出答案的時候很乖的四舍五入了,“還有十七圈。”

徒千墨點頭,“你的體能並不比我想得好。”

果然,老師發難了,“是,陸由這兩天懈怠了。”他長了心眼,既然徒千墨不希望他把時間浪費在受罰上,便不說請罰的話。

“你知道就好。”於是,徒千墨不再說別的。他繼續跑,陸由繼續跟。

脊柱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落,頭發更是早已濕了一重又一重,更難以忍受的,是身後的傷。徒千墨沒來的時候還好,徒千墨一來,陸由不得不保持和他一樣的速率,這樣一來,連每一步跨出的步幅都長了很多,無形中便將肌肉拉伸到疼痛的觸點上。陸由死死咬著牙,不讓大口喘氣的聲音漏出來,徒千墨卻還是冷不丁一句,“不要用嘴吸氣。”

“是。”陸由死死掐了自己一把。預料中的八千米終於跑完的時候,他的整件衣服都濕透了。

“上去吧。”徒千墨額頭鼻尖都沁出了汗珠,他試探著調勻了自己呼吸,回頭看陸由。

陸由辨得出他的神色,是那種強鍛煉之後疲憊的愉悅感覺,隻是陸由想不出,徒千墨這種看起來養尊處優的身家,體能居然會這麽好。

一起上樓,兩個人默契地都沒有乘電梯,陸由小心地問徒千墨,《檢討書》是早飯前還是早飯後做,徒千墨微微皺了皺眉。

飯後顯然太晚了,但飯前,他罰陸由的可是八千米,《檢討》也需要時間,那陸由豈不是沒法睡,終於還是道,“規矩是飯前。以後,你晚上十點半之前做好所有的事,沒有意外的話,十一點必須上床睡覺。”

“是。”陸由知道徒千墨是在關心自己了,雖然還有些別扭,但總算是一起跑步的福利吧。

陸由回到自己房間,劉頡居然也在房裏,他突然想起今早好像還沒有去徒千墨門口說早安,又連忙跑過去補上,徒千墨倒是也不生氣,擺手叫他回來。沒想到陸由回來,劉頡卻不在房裏了。

陸由知道現在要寫《檢討書》,便換下了這身濕漉漉汗津津的衣服泡在盆裏,劉頡的一套運動衣疊得整整齊齊也在旁邊的盆裏放著,隻是並沒泡。陸由看了看,衣服褲子都是深色的,而且一點也看不出髒,他依稀記得師兄早晨晨練時穿得就是這一套,心道反正自己也要洗,待會一塊搓了就是,不過現在恐怕還得先寫《檢討》,要不等太陽升上來,徒老師還不知要怎麽樣呢。好在南寄賢交代的《檢討書》不要求字數,陸由現在又算是也上了道,寫得倒是不慢。等他提上褲子出來的時候,卻見到劉頡書桌邊上靠著一袋洗衣液,陸由知道師兄是打算洗衣服了,礙於自己在盥洗室裏反省才沒進來,於是順手提了洗衣液就開了封倒進盆裏去,加了水用手抓了抓,盆裏泛出小泡泡來。